在得到孟岩給她的提成點後，鄧佳並沒很驚訝。她早就聽薑維說過，公司上下一直對項目提成分配問題不滿意。而好友張美樂也說，很多公司都存在這樣的問題。事實上，老板是個商人，但凡涉及利益的問題，任何公司都會存在爭議。隻是像鄧佳見到的這樣，公司竟然有人為了爭提成點而明目張膽地互撕，就差上手了。這種境況，也隻在“宮鬥劇”中常見。鄧佳雖然感到有些失望，但她不會有勇氣和那些人互撕，而是跑去老板那裡告狀，不行就哭鼻子。反正她一個小女生形象，哭哭啼啼也沒什麼，老板又是男的，本能的憐香惜玉總會令他做點什麼。然後，老板大筆一揮，給鄧佳悄悄地提了幾個點。這件事，隻有孟岩知道。後來不知道怎麼的，這件事兒就成了公司某些人造謠的資本，說鄧佳和老板關係曖昧，所以老板給她提了點。這個版本真假無所謂，但肯定是招人恨的一件事。鄧佳覺得無所謂，本來公司同事之間就都是麵和心不合，各懷鬼胎，險象環生。就像顧啟賢說的，爭取自己的利益，儘量保護自己，這樣就足夠了。想必這個版本肯定會傳到顧啟賢和薑維的耳朵裡，鄧佳等著他們問，然後她好解釋清楚。可他們偏偏都不問，因為他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兒，而且又是不損害他們利益的事兒，他們沒那麼感興趣。可鄧佳覺得有必要向顧啟賢解釋一下，至少她不想顧啟賢誤會她是這樣隨便的壞女孩兒，但該怎麼開口呢？總不能衝上去向他無故說明一切，這不是掩耳盜鈴嗎？有誰會相信呢？鄧佳還記得剛來公司那會兒，流傳著顧啟賢和薑維關係不一般的說法，但這絲毫沒影響他們之間的來往。再後來，也傳出了關於鄧佳的蜚語。雖然還有很多流言四處亂飛，但似乎每個人都還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所以鄧佳後來也想明白了，她堵不住彆人的嘴，而流言止於智者，她大可不必費儘心思證明自己的清白。事實上，職場就像一個大染缸，它原本是什麼顏色，進來的人都難免不受牽連。最後大家都會在一個缸裡晃蕩，分不出好壞，也許隻有你出來以後才有可能變得不一樣，但也已經不會是原本的樣子。想清楚這些，鄧佳反而覺得一身輕鬆。當一個人破罐子破摔的時候，還有什麼可怕呢？既沒有故意躲避，也不會主動湊上去，鄧佳有日子沒和顧啟賢有什麼交集。而薑維也沒見來找鄧佳搭車。鄧佳真是閒了一段日子。事實上，公司就是這樣，忙的時候忙得要死，閒的時候閒得發慌。好友張美樂也是這麼說。剛巧，張美樂也正閒著，她們就約出來一起吃飯。幾個月沒見，張美樂瘦了。鄧佳心疼地問怎麼了，是不是趙燁那孫子不讓她省心。本來應該當麵質問趙燁的，但他臨時有事兒，去機場接一個朋友。“男的女的？”鄧佳因為張美樂瘦了這件事兒有些遷怒於趙燁，恨不能萬事都往他身上找補。張美樂當然了解鄧佳嫉惡如仇的為人，也知道她是為自己著急，不免心裡美滋滋，喝了口奶茶：“一對。”“他不會是那個第三者吧？”鄧佳也沒想這麼咄咄逼人，後來就想活躍下氣氛，開玩笑。“誰知道！”張美樂笑說，“你和馮生怎麼樣了？”“嗯，怎麼說呢……”鄧佳努力思考措辭，“他倒是很好地俘獲了我爸媽的心……但是我，還沒被他撩到。”“那他夠雞賊的啊！聽你說，怎麼覺得人家挺憨厚的？”“是啊。我也覺得他挺憨厚一人，怎麼這麼心機重啊！”“我覺得你可以哪天把他帶出來，我和趙燁幫你把把關。”張美樂認真看著鄧佳。鄧佳有點猶豫，她還沒考慮好要和馮生交往，這麼隨便把他帶出來給朋友看有點不合適。畢竟她心裡一直惦記著的是顧啟賢，而她又沒能撩動他，所以都還是懸而未決的事情：“再說吧。”“你是不是不喜歡人家，喜歡上彆人了？”張美樂自我剖析後說。鄧佳聽完笑了，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被閨蜜看穿了：“我從來沒說過喜歡馮生，而我的確喜歡上另一個人，隻是那個人沒撩我，你讓我怎麼辦。”“難道說，是你那位顧總？”“是啊。”鄧佳也不想對閨蜜隱瞞，正好可以聽聽她的意見。“他比你大不少呢吧？”“我就喜歡大叔啊。”“他單身？”“是啊。”“那你就跟他挑明啊，或者示意他，要不你老這樣晾著，改天人家喜歡上彆人了，你豈不是空歡喜一場？”張美樂喝了口芒果汁，“彆再意淫了。”“誰意淫了？哎，你到底哪一頭的！”鄧佳友善地白了她一眼。然後，她們兩個“咯咯”笑起來。不一會兒，趙燁給張美樂來了電話，問她在哪兒，他把朋友接回來了，想一起待會兒。鄧佳聽見他們電話裡講什麼了，跟張美樂比劃，說她該走了。張美樂沒有掛斷電話，讓趙燁等一下，她問了句鄧佳，真要走了。鄧佳點頭，一口乾了杯子裡的奶茶。對著電話，張美樂問趙燁他們在哪兒，她過去找他們，然後掛斷電話。兩人出了餐館，在門口揮手道彆。鄧佳直接回了家，在路上買了些有助於骨折恢複的營養品。鄧為武出院有一陣子了，不過他還是無法下地走路，所以一直在家裡靜養。對於好動的鄧為武，這陣子可算把他憋壞了，天天急著要走路，都被謝曉語好說歹說阻攔了，要是二次受傷那可就麻煩了。因此，鄧為武時常心情不好，而謝曉語說話又直來直去，兩個人免不了拌嘴。鄧佳進屋的時候，他們正在吵嚷著。“媽，爸，你們怎麼又吵上了？”鄧佳一說，鄧為武首先閉了嘴，謝曉語在廚房煮飯燒菜，嘴裡絮絮叨叨著。“爸，我給您買了點高蛋白，您沒事吃點，有助於您的傷勢恢複。”“還是閨女疼爹啊！”鄧為武心情轉好。謝曉語聽這話心裡不舒服，不吐不快：“哼！我這成天給你變著法兒做好吃的，還不知足，還……說這說那呢，哼！”鄧佳無奈地看了謝曉語一眼，知道她也是一天不吵就渾身不舒服，也隻能聽而不聞了：“爸，您嘗嘗這個怎麼樣。”因為鄧為武傷了腿，鄧佳有日子沒去看望奶奶了。第二天，她開著家裡的車去了奶奶家。鄧佳到的時候，吳鳳蓮正在和她姑姑鄧秀娟聊馬麗的事情。鄧秀娟是個下崗職工，丈夫心臟病走得早，她一直沒再婚，跟著兒子一起住，幫兒子帶孩子。兒子和兒媳平時工作忙，她每天都得接送孫子上學，所以很少有時間來看吳鳳蓮。她自從下崗後就慢慢胖了起來，是個能說會道的姑姑，和鄧佳感情很好。鄧佳小時候經常去姑姑家吃飯。見到鄧佳，鄧秀娟很是高興，問東問西的，一陣寒暄。得知她已經上班，很是替她高興，問她有男朋友了嗎，讓她趕緊找個好對象成家。說了一陣，她們又開始說起馬麗。鄧秀娟的意思是，馬麗是個愛瞎折騰的人，既然已經離婚了，也趁著鄧為勝年輕，趕緊找個踏實過日子的女人，彆老三天兩頭地掐架。她倒是沒和鄧為勝直接溝通過，但鄧為勝和吳鳳蓮溝通過。鄧為勝考慮到孩子還是和親媽親，所以不想再折騰，正考慮和馬麗複婚呢。與此同時，馬麗還是時常買些好吃的去看兒子，希望鄧霄雲去和鄧為勝表達他希望母親回來的願望。鄧為勝是個感性的人，他一定會為兒子多考慮的。實際上，馬麗的對策是正確的，鄧為勝已經在飯桌上表現出了對馬麗態度的緩和。他甚至喝了酒，想借著酒勁說出和馬麗複合的意思。可馬麗等到這頓飯吃完，鄧為勝也沒說出“複合吧”這幾個字，而是一直在追憶往昔，吐露著他和馬麗剛結婚時候那會兒的美好，說得馬麗熱淚盈眶。馬麗感慨起歲月的無情流逝，時間改變了很多人。她曾經沉浸在鄧為勝的寵溺裡，並且逐漸膨脹、迷失自我，後來才變得無理取鬨起來，更讓她失去了一次婚姻。人總是在跌倒後才學會看清一些東西，所以馬麗想挽回這段婚姻，她想做個好媽媽。馬麗想把鄧霄雲接到她那裡住幾天，周末就把他送回來。鄧為勝答應了。他發現近來鄧霄雲臉上又有了笑容，興許是母愛的作用。因為鄧霄雲不在家，這幾天鄧為勝都在和同事、朋友喝酒，一撥一撥的，總有赴不完的酒局，每天很晚才回家，回去就倒頭大睡。有時忘記關窗子，夜風很大，他半夜凍醒了，身體蜷縮成一團，繼續睡。這天早上醒來，鄧為勝感到有點頭暈，以為最近喝酒有點頻繁，或是晚上受風著涼了，對自己說有酒局他也不去了。然後他給自己下了碗熱湯麵，放點薑末，驅寒。可他感覺舌頭有點不對頭，很不舒服，而且好像嘴也有點歪。他心頭一緊，感到情況不妙，趕緊請假去了趟醫院。經檢查，確診鄧為勝中風了，他一下子傻了眼。這麼年輕，難道要半身不遂嗎？很快，這些症狀就明顯起來，嘴歪眼斜，說話不利索，走路也一瘸一拐的，他入院接受了治療和康複訓練。馬麗來看過他一次。之前是鄧為勝嫌棄馬麗不願複婚，現在輪到馬麗嫌棄他而沒再提過複婚的事情，甚至連照顧他都不願意，說鄧霄雲先由她帶著，她還得上班，讓鄧為勝多照顧自己。得知鄧為勝中風了，鄧秀娟去醫院看望了他。謝曉語上班時候也抽空去看了他，還麻煩主治醫生多照顧他一下。鄧秀娟和鄧為武的意思都是暫時彆告訴吳鳳蓮，怕她年歲大了，受不了這個打擊。畢竟吳鳳蓮最疼愛鄧為勝這個小兒子，一直覺得他婚姻不幸，早年又生意失敗，吃了不少苦。鄧秀娟作為大姐，之前一直不同意鄧為勝和馬麗複婚，想讓他找個好女人，踏踏實實過後半輩子。可眼前這個情況，恐怕也沒人願意跟著她這個苦命的弟弟了，她倒是希望馬麗能夠回來照顧鄧為勝。但是馬麗竟然隻來醫院看過鄧為勝一次，更是不願意放下工作來照看他，因此鄧秀娟很是生氣，又在鄧為勝麵前數落馬麗的忘恩負義、薄情寡義。鄧為勝自然不愛聽，也有點後悔沒痛快答應複婚的事情，可他現在這個樣子，連工作都丟了，還要照顧鄧霄雲，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想到這些，鄧為勝就煩。聽人在他跟前磨叨，他更煩。鄧秀娟就先回去了，讓鄧為勝好好複健，說很多像他這樣的人經過鍛煉都恢複得很好，囑咐他不要失落氣餒。人生不知道要經曆哪些坎坷，都得麵對現實，勇敢朝前看。這些道理，鄧為勝都懂，可自己攤上這些事兒，心裡總不太舒服。周末休息，鄧佳來醫院看望鄧為勝，在樓道裡撞見了馮生。馮生見到她很高興，一直想約她吃飯。“你來找你媽，還是你哪裡不舒服？”馮生一臉緊張，很是關心鄧佳。“噢，我來看我小叔。”“他沒事吧？”“我也不知道，還沒見到。”“好，那你先去吧。”馮生看著鄧佳離開的背影，心裡琢磨著待會兒抽空去病房看望鄧為勝一下。見到鄧佳，鄧為勝很高興，說平時沒白疼她。鄧佳給他買了水果，坐下來給他削蘋果。“小叔，我上網查過，您這個症狀，好好康複訓練和堅持鍛煉，是能恢複得很好的。”鄧佳認真削著蘋果。“這個病有輕有重，而且恢複程度也是因人而異。”鄧為勝平時顯得很樂觀，但悲觀起來也很容易沉浸其中。“小叔，加油！”鄧佳一手握拳，做出加油的動作，然後把削好的蘋果遞給鄧為勝。突然，一個陌生的醫生笑意滿盈朝鄧為勝走來。平時那些醫生鄧為勝都認識，怎麼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年輕醫生，難道是新來的實習醫生？鄧為勝也微笑著回望那個年輕醫生。一直說話的鄧佳見鄧為勝笑容滿麵目視前方，以為是親戚來看望鄧為勝的，回過頭去一看，頓時驚呆了，心想，他還真是長輩兒眼中的好孩子啊！“馮生。”鄧佳禮貌地站起來。“哎。沒事，你坐，”馮生伸手示意鄧佳繼續坐，然後微笑看著鄧為勝，“您好！我是鄧佳的朋友。您恢複得還好吧？”他事先查看了下鄧為勝的病曆，知道他是中風。“謝謝。我還在積極恢複中……”鄧為勝記起謝曉語說過鄧佳在交往一個叫馮生的醫生，“你就是馮生吧？”“您知道我？”“聽鄧佳媽媽提起過，誇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鄧佳她爸住院的時候，你給忙前忙後的，這又來看我，真是謝謝你啊。不過，很抱歉，我們家裡最近事兒比較多，讓你見笑了。”鄧為勝畢竟做過生意，嘴巴自然很能說，隻是現在有病在身，嘴巴沒那麼利索了，要不非得跟馮生神侃一頓。“您見外了。”馮生知道鄧為勝說話不利索，但還是鼓勵他多說話。他又客氣地寒喧了幾句，就走了。鄧為勝也覺得馮生這個男孩兒不錯，讓鄧佳好好跟他相處，覺得不錯就趕緊確定關係，現在懂事的男生不多了，男醫生更是搶手。鄧佳跟鄧為勝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她說現在還沒確定要和馮生發展，讓他不要四處瞎嚷嚷。臨近中午，鄧為勝建議鄧佳去請馮生吃個飯，一來感謝他來看望鄧為勝，二來人家馮生也曾照顧過鄧為武，他們這一家子都該感謝馮生。鄧佳聽完笑，說哪兒有那麼嚴重，但心裡早就決定一會兒請馮生吃飯。然後，鄧佳隻說出去吃飯，一會兒給鄧為勝打包回來，就出了病房。鄧佳直接去婦科室找馮生。馮生正準備去食堂吃飯，就撞見了鄧佳，很是喜出望外。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鄧佳害羞地垂下眼簾。她緊張地舔了舔嘴唇，問馮生：“去吃飯嗎？一起吧！”本來馮生就惦記著和鄧佳共進午餐呢，當下想都沒想，一口答應了。那個時候，他根本沒在意鄧佳是不是來還人情的，隻要能多接觸，總會擦出點愛情的火花。而那時候，曾經使用過怎樣的手段，顯然無足輕重了。他們出了醫院，在街對麵一家連鎖中餐館吃烤鴨。“你跟你小叔感情不錯吧？”馮生在麵前碗碟裡的麵皮上裹著蔬菜條和片好的烤鴨肉。“是啊。我小叔特疼我，經常請我吃好吃的。而且，我們平時無話不談，像朋友一樣。”鄧佳一臉的驕傲。“我以前相親碰到過一個女孩兒，她就跟舅舅特彆好。她父母離婚了嘛，她就經常跑到她舅舅家住。”鄧佳從沒問過馮生有過幾任女友。不過他自述了出來，她不免想要八卦幾句：“你還相親過啊？”“對啊。家裡著急嘛。”“後來你和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馮生很高興鄧佳會問他這些問題，這說明她還是在意他的：“後來相處了一段時間。因為她父母離婚了，所以她特彆痛恨她父親，因而有些敏感，相處起來特彆累，後來就沒再聯係了。”“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嗯……”馮生認真思考著，眉頭微蹙，仰頭看著屋頂，“像我媽媽一樣，賢惠善良的吧。”“你找女朋友會照著媽媽的樣子找嗎？”“會考慮一下吧。但主要還是看感覺。”“我也會照著我爸的樣子參考，也很注重雙方的感覺。”馮生竊喜地笑：“你爸爸是個很好的人，成熟穩重。”“雖然我爸媽經常拌嘴，但我覺得那樣吵吵鬨鬨挺熱鬨的。小吵怡情。”鄧佳往碗碟裡的麵皮上夾了兩塊片好的烤鴨肉。她不喜歡放蔬菜條。“我爸媽也總是拌嘴。尤其我媽燒的菜，我爸總要點評幾句，各種挑刺。我爸偶爾燒菜，不許彆人說不好吃，隻能誇，怎麼誇都聽不夠。”鄧佳嘴裡的東西還沒咀嚼乾淨，捂著嘴笑：“你爸媽真逗。”“是啊。他們有點童真。”“這樣挺好啊。”“嗯。”馮生坐直身子，放下筷子，喝了口冰果汁，像是吃飽了。鄧佳看了看手表，不知不覺，時間過得很快，想馮生該上班了。這次，鄧佳搶著買了單，沒有再給馮生機會。桌上剩了不少飯菜，鄧佳就這樣打包給鄧為勝帶回去了。他一向不介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