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不知哪裡流下的溪水，水麵上飄著幾朵豔紅的花，仿佛一盞盞花燈順流而下……一場大雨剛剛過去，樹上還掛著雨水，從葉上緩緩滑過，悄無聲息地落下……躺在樹下的厲墨含伸手抹了抹眼角，緩緩睜開眼，在他不知不覺時雨已經停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這一覺睡的，又沉又香。有枝葉遮擋，樹下一片乾爽，他起身倚靠在樹下，看著雨後山林間的一抹鮮亮綠色，手裡把玩著一柄晶瑩剔透的小刀。心裡尋思著是繼續趕路，還是就在這山上過一夜……這山間景色極好，也未嘗不可。沒過多久，離他不遠處的茂密林子裡突然走出一個娉婷身影，是位穿著粉白衣服的女子，撐著一把油紙傘，傘麵上畫兩根翠竹，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再看女子一張臉明豔動人，走路姿勢也是妖嬈好看。隻是這剛下過雨的地方泥濘不堪，她身上卻無半點泥水，連裙擺都是乾乾淨淨，仿佛是架著雲來的一般。厲墨含看著她緩緩靠近，並無動作，隻是臉上露出笑意。女子來到他麵前，低頭一笑，問：“公子，可否讓奴家在這裡歇息片刻？”不動聲色地將小刀收進懷裡，厲墨含笑道：“當然，這樹也不是我一個人，姑娘想歇息請自便。”女子道了聲謝，走到樹下，將傘緩緩收了，站到了厲墨含旁邊，雙眼靜靜望著前方，像是在遙望什麼，又像是在等什麼人……枝繁葉茂的百年古樹下，一男一女，一坐一站，遠看像一副畫，在這雨後山間顯得嫻靜而譴倦……不知過了多久，厲墨含突然問了一句：“姑娘從哪裡來？”女子緩緩看他一眼，有些躊躇，最後低聲道了一句：“從山下來。”“為何在這樣的天氣一個人上山遊玩？”她稍稍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是來遊玩的……”厲墨含抬頭看她，“那是……”見女子皺眉，似是不想多談，臉上又微微有些疑惑神色，也沒繼續問，又看了一眼天色，說：“這天也不早了，姑娘還是快些回去的好，不然家裡人要擔心了。”一聽到“家裡人”，女子微微一怔，隨後麵露憂傷，低頭輕聲道：“我想回家……可我迷路了，在這山上走了好久，卻找不到下山回家的路……”聞言，厲墨含再次看她，想了想，說：“那，不如我帶你回去吧？”女子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厲墨含緩緩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真的可以……”女子看著他，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嘴唇微微顫抖了兩下，竟然落下淚來。“莫哭。”厲墨含笑道，“我這人最見不得彆人哭了，尤其是姑娘家。”女子終是掩麵低聲啜泣起來，“若真的可以……小女子感激不儘……”厲墨含沒說什麼，走出樹下朝前方一條小溪走了過去，途中伸手摘了一把開在樹上不知名的野花，扔進了溪水中，幾朵紅豔的花順著溪水往下遊漂走了……“走吧，跟著這些花走。”他轉身對樹下女子說。女子站在樹下看著他愣了愣，隨後陡然回神，朝著厲墨含深深一禮，“多謝法師……”再一眨眼，已經不見她的蹤影。厲墨含歎了口氣，重新回到樹下看著眼前粗壯的樹乾，又抬頭望了一眼交錯的樹枝，上前兩步抱著樹杆手腳並用，利落地爬上了樹。眨眼之間來到樹中間，在樹杆上有個臉盆大小的樹洞，並不深，趴在洞口往下望，除了長年積下的雨水之外，還能隱約能看見水裡有什麼白色的東西……看準了位置，厲墨含伸了一隻手進去，不一會兒便掏出一個濕淋淋的、雪白的骷髏。他揚了揚嘴角，將骷髏抱在懷裡，直接一翻身下了樹，穩穩落到地上之後，站起來將骷髏舉到眼前，與之對視歎了口氣。“你我相遇也是有緣，我就做回好人，幫你了了這最後心願，也好讓你早些上路。”說罷到樹下拿起自己的行李包，從包裡摸出一塊深色的粗布，將骷髏仔細包上之後兩角係在一起打了個結，掛在肩上，然後拿起桃木劍背在身上，順著溪水流下的方向下山去了……厲墨含腳程夠快，不一會兒工夫便到了山下，再往前走了幾裡，天還沒黑便到了一個挺大的鎮子。此時還正是熱鬨的時候，大街小巷各種商販擺著攤子叫賣，沿街大大小小的鋪子飯館也都開著門，小二站在門口招呼著客人，其中不乏許多牽著馬和駱駝的異國商人，操著一口生硬的中原話與商販們講價。真是許久都沒到過這麼熱鬨的地方了，厲墨含邊走邊看，也不著急今天晚上住哪裡了。他也是個心寬的人，不求高床暖枕，隻要有塊立足之地任何地方都能睡著。走著走著，前麵人群中，一個白衣女子猶如一陣清風從厲墨含眼前飄過。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厲墨含愣了一下，下意識轉身叫了一聲：“姑娘！”女子走出幾步之遙，卻還是停了下來，有些疑惑地回過頭，一張臉猶如清水芙蓉，不施粉黛卻更清麗可人。厲墨含走上前，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問：“恕我冒昧，姑娘，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那女子看了看他，麵露一絲難色。這也難怪，就算是搭訕，這借口也未免太老套。厲墨含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公子是認錯人了。”好在女子並未生氣，好涵養地回道，聲音雖不算柔美，清冷中卻也彆有一番風情。“這樣啊……”厲墨含點點頭，抱歉一笑：“對不住，應該是我認錯了，姑娘莫怪。”女子沒再說什麼，微微一頷首，剛要走，厲墨含又問：“請問姑娘是要去哪裡？”她微微皺眉，並未回答，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姑娘彆怕，我隻是方才看你神色有些凝重，所以，如果有在下能幫忙的地方……”厲墨含解釋著。女子垂了一下眼，似是在估摸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再從頭到腳打量了一下厲墨含，最後說：“我要去給人治病。”“治病？”她點頭，“我自小跟父親學了點醫術，有付不出診費的病人會時常找我去看看，也都不是太嚴重的。”“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看？”厲墨含問，“在下對醫術也有一點研究，雖然不一定能幫上姑娘的忙，但……多一個人總是好的。”說完衝女子笑了笑，“是吧？”女子看了看他，似乎覺得他不是壞人，低頭輕笑了一聲，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好。”“多謝！”厲墨含麵露欣喜，跟著女子一起走入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