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鏡中倒影(1 / 1)

馥鬱 剪春雨 1599 字 4天前

賀蘭山百感交集地接過手機,當時他太快撤回,都沒來得及仔細看圖。原來照片虛得厲害,左下角被手指擋住了,窗外的彩虹更是難以辨認。這麼醜,餘鱻還把它設成屏保。“我一開始還不解你為什麼要拍扇窗給我。”餘鱻,“後來我研究了會,放大再放大,發現外麵好像有道彩虹,一猜就知道你是剛睡醒,昏昏沉沉地拍了這張照片,那麼糊。”他音質低沉而冰冷,聽起來卻很溫柔。“我也明白你為什麼要撤回,你最近一直在生氣。”原來他心裡跟明鏡似的。賀蘭山:“你旅遊回來後一直不對勁,如果是因為那個意外,其實……”“不是,是因為匹配測試查出了問題。”提到那個吻,餘鱻有些慌神地飛快打斷他。“怎麼了?”賀蘭山想起他確實還沒看過報告。“護士跟我說,如果我們繼續親密接觸,會對你身體造成嚴重傷害。”說著他默默鬆開了賀蘭山的手,表情嚴肅,神似與絕症病人談話的醫生,仿佛下一句就是“抱歉,我們儘力了”。“會……會怎樣?”這簡直是韓劇劇情,賀蘭山開始懷疑自己陽壽所剩不多了。“你會感冒。”“……”“流鼻涕,喉嚨痛。”“……”“嚴重點會發燒。”依然是非常沉重的語氣。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啊?“有時還會導致夢遊。你可能不知道,你在C市頭一晚夢遊跑到我床邊了。”那不是夢遊,是夜襲未遂。原來當時餘鱻是醒著的,幸好自己沒親下去,不然真得gg。賀蘭山哭笑不得,將錯就錯道:“好吧,所以這點小事就是你疏遠我的理由,用得著嗎?感冒發燒也不是大病,吃點藥就好了。聽你的語氣我還以為自己癌症晚期。”餘鱻嚴厲地斥責道:“感冒發燒不是小問題,萬一有並發症怎麼辦,你可能會得心肌炎、中耳炎、急性腎炎……”聽賀蘭山輕哼了一聲,餘鱻又放軟語氣:“回來後我拿報告去找醫生,醫生說問題主要在我,治療手段很簡單,但也有一定幾率會失敗,得碰運氣。所以這些天我一直在住院。”他補充,“對了,因為藥物作用,我現在暫時聞不到味道,所以剛才在江邊沒聞到你。”賀蘭山心裡又酸又軟。“我原先是這麼打算的——我先和你保持距離,要是治得好,我之後跟你解釋。”那種態度哪裡隻是“保持距離”,根本就是想斷交。“要是治不好,我就跟你切斷聯係把這事瞞下去,讓你厭煩我。一旦你認定自己所遇非人,就會很快釋懷。”他聲音越來越低,但很堅定,像是要執意說服自己,“健康更重要。”“那你為什麼現在又說了?”“剛才在放煙火那兒看見你的表情……”餘鱻沒有把話說完。公交車如布丁般搖搖晃晃地前進,城市落寞的光影在餘鱻臉上遊走。他總是隱忍沉默著,像撥通電話卻不出聲,默默等待電話被掛斷的人。若是換個人這麼做,賀蘭山定要指責他是自私,但這是餘鱻。他明白餘鱻是真的想對他好——以一種沉默而偏執的方式。他生氣且難過,但更心疼餘鱻。賀蘭山打開窗,讓外麵風的歎息飄進來,“這樣,我們先不聊這個,玩個遊戲吧。我會問你些問題,咱倆都得回答。玩這個是有原因的,結束後再告訴你。”剛才明明還在討論“病情”,這項提議十分突兀。儘管不知用意為何,餘鱻沒有拒絕。“那要不我坐到後排?我們打電話聊。”他深思熟慮,“現在離太近我還是有點擔心。”賀蘭山按住他,冷冷道:“你給我乖乖原地坐好。“第一問,你的房子起火了,所有的東西都在裡麵。在救出愛的人和寵物後,你還有時間可以安全地搶救出最後一件東西。你會拿什麼?為什麼?”餘鱻沒有馬上回答問題,而是問:“你有沒有看過《乘風破浪》,裡麵有一段類似劇情。”歪樓大王出山了,歪樓小弟衷心跟隨。倆人胡咧咧討論起了國產片,從《驢得水》聊到《心迷宮》。最後餘鱻才回答:“我會拿一個罐子。以前看心理醫生,她讓我把高興的事都記下來放進罐子裡,後來我養成了習慣,一直在記錄。“我到現在還沒打開罐子看過那些紙條,所以是一定得搶救出來的。其它重要文件都有電子稿備份。”賀蘭山則牛氣哄哄地表示,他的重要東西都放在一個帶輪子的小櫃子裡,到時推著櫃子跑就好。餘鱻:“你住公寓,這樣怎麼下樓梯?”“……”“買棟彆墅吧。”他輕描淡寫道。大哥,彆墅是說能買就能買的嗎?賀蘭山:“下一題,你心中最完美的一天是?”餘鱻環顧四周,猶豫片刻,跟他咬耳朵道:“和喜歡的人做愛。”因為壓低嗓子,那音質酥麻又醇厚,仿若午夜電流。他的語氣一點也不曖昧,完全是在認真答題,低語也隻因怕彆人聽到。賀蘭山卻因為這種嚴肅的性感紅了耳朵,語無倫次道:“我……我問的是一天。”“對,就一天。”“你認真的?”他眼神爍爍,“認真的。”實在是太流氓了,低級趣味!對此賀蘭山在心裡義正辭嚴地表示,他也想跟喜歡的人這樣。“那,”賀蘭山,“這個願望你實現了嗎?”餘鱻沮喪地低歎道:“還沒有。”那真是再好不過!賀蘭山在心裡炸起朵朵煙花。公交車內殘留著香水們的餘香,混合著夜色,形成一股難以言喻的安穩感,讓人放鬆。車上有名晚香玉味的上班族在打呼嚕,後座還有對水生調小情侶正插科打諢。夜班公車有種魔力,它隔絕城市,帶你做個夢。通過瑣碎的提問,賀蘭山知道了許多餘鱻不為人知的故事,比如餘鱻上次在彆人麵前哭是半年前,在電影院裡看喜劇片被笑哭了。在問到“你的家庭親密、溫暖嗎?你覺得你的童年是不是比其他人更幸福一些”時,餘鱻還把童年陰影告訴了他。在某種意義上他們倆很像。餘鱻:“都過去了,我現在每天放下一點,總有一天能想通。”幸而所有不幸已經過去,他們終於長大,有能力走自己想走的路。賀蘭山從前覺得餘鱻不願分享內心世界,可現在發現並不是,他至少願意與他分享。賀蘭山珍惜這份信任。餘鱻像焦糖布丁,殼焦脆,但輕輕一敲就裂了,脆響悅耳,殼下嫩黃色的布丁露了出來,很香甜。題目總共36道,賀蘭山隻記得一小部分,比如“給你一個任意的機會,你會選擇和誰共進晚餐?”“打電話前,你會事先排演嗎?為什麼?”“如果你明天醒來時能得到一種新的能力或品質,你想要的是什麼?”等。他特意避開了一些帶有曖昧色彩的。每次倆人都跑題到十萬八千裡外,但聊得很開心,餘鱻一直在扶額忍笑,肩膀微顫。他們終於又坐在一起聊天。打呼的上班族伸了個懶腰,馬上就到終點站了。問完題,賀蘭山揭秘道:“其實這些題來自於阿瑟?亞倫的親密關係實驗。“簡單來講,就是心理學家找了幾十對陌生人來麵對麵回答這36個私人問題,最後對視四分鐘。後來還真有對參與者相愛結婚了。”餘鱻看他的眼神有點怪怪的,賀蘭山心虛道:“呃,朋友間也是可以玩的。我工作時偶爾會給彆人用,反饋都挺神,但我自己沒做過。”他繼續解釋,“至於這套題為何那麼神,涉及到心理學,眾說紛紜。但我覺得,其實這些題是給了人們個說心裡話的機會。”“坦誠和分享能帶來親密感。”“我想玩這遊戲的目的很簡單,”賀蘭山回歸到最初的話題,“就是想告訴你,你可以對我坦誠,也希望你對自己坦率點。”“餘鱻,用非人話來講,一個不坦誠的人是無法與彆人建立親密關係的。”“你的不坦率是把雙刃劍,一刃捅你一刃捅我,兩敗俱傷。”餘鱻總用自己認定的方式照顧朋友,顧全他心中的“大局”,努力做到絕對冷靜客觀,凡事優先考慮彆人,妄圖讓自己當個旁觀者。可他是凡人不是機器人,是凡人就有喜怒憂懼愛憎欲,他們是那麼好的朋友,賀蘭山不相信,斷了這段關係餘鱻會不遺憾。聽了這話,餘鱻看起來更糾結了。不應該啊!賀蘭山試圖活躍氣氛道:“以後遇到喜歡的妹子,你儘量多跟她說說心裡話——就像剛才跟我一樣。不然你不坦率,她讀不懂你,指不定哪天就跟彆人跑了。”餘鱻如臨大敵,突然頗緊張地問:“會嗎?”賀蘭山:“很有可能。”終點站到了,他們打出租回江邊取車。三天後餘鱻要去做最終檢查,才能知道治療是否起作用。倆人分彆時餘鱻對他非常“坦誠”,認真地說:“我改變主意了。”“那如果治療失敗,我們做筆友吧。”“……”“或者少見麵,打電話,視頻聊天也可以。”“……”“事情還是有解決餘地的。”賀蘭山覺得今晚的灌湯計劃是失敗的,他佯怒道:“不,隻要你不介意我流一輩子鼻涕,那我們會一直是朋友,見麵的,坐在一起的那種。”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話的餘鱻看上去並沒有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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