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雙方都散發著“魔頭”氣質,餘鱻和賀小妹處得不錯。“剛才我們在聊《歡樂樹的朋友們》,”趁餘鱻去買雪糕,她悄悄附耳跟賀蘭山說,“餘大哥挺不錯的,居然也愛看這種片。”賀蘭山:“那是什麼片子?”“純潔的、健康的、充滿真善美的片子。”她哥表示半信半疑。“嘿嘿嘿,你自己去看呀……”賀小妹笑得陰險,“總之,朕準你們的婚事了。”賀蘭山小聲道:“你同意,我同意,可另一個當事人不同意沒用啊。”以前餘鱻換來換去都是低調的黑色座駕,但今天他開了輛美式肌肉大皮卡來,漂亮迅猛如一頭豹子。車是男人的情人,這輛皮卡正巧還是自己最喜歡的白色,賀蘭山一看見它就挪不動步子了,問:“新車?怎麼想到要換皮卡?”“學生時代就一直想開輛皮卡,但看國內沒什麼人自用,所以一直沒買,”餘鱻最近似乎放棄了一身黑的標配。他穿得簡潔而休閒,衣領也鬆鬆敞了點,隱約露出鎖骨。他倚著車,似笑非笑地抱臂看著他:“最近覺得無所謂了,管彆人怎麼想。你喜歡這輛車嗎?”“那當然,我還特彆喜歡白車。”“喜歡就好,家裡還有台黑的。”有錢真好,一買能買兩台。賀蘭山過屠門而大嚼。“我以前有個夢想就是騎重型機車,穿皮夾克綁花頭巾在路上狂飆,邊開還要邊放重金屬搖滾,可惜……”“嗯?”“G市禁摩。”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科技館和商場都逛完了,時間還早,賀小妹說想去踢球。她嬉皮笑臉地上了餘鱻的車,把她哥落單了。賀蘭山開車在後頭跟著,看著皮卡寬闊的車尾,趁四下無人,他笑得露出一排白牙。他感覺餘鱻變了點。掙脫掉一些束縛才能更自由地呼吸。自在活著的感覺,就像在初秋清晨出門,深吸一口冰涼的風是那般舒爽。賀蘭山想,自己也想這麼活。他們開車到了一公共足球場,場上有些小學生模樣的孩子們在踢球。賀小妹一下車就興奮得一蹦三尺高。“平常我媽都不讓我玩球,”她穿得嬌滴滴粉嫩嫩,這時激動地握拳揮了下,“她說這樣太男孩子氣了,一點也不淑女,每次回家都一身泥。“說什麼‘我不喜歡你成為女漢子’。她還指望我長大點去整香!我的天,我差點以為自己生活在‘老娘舅’節目裡。”賀蘭山摸摸鼻子:“深有體會。”賀小妹:“這個世界很奇怪,人們都太懶了,試圖用標簽來解釋一切。很多人說我長得很軟妹,所以他們覺得我玩球是件特怪的事。還有些人說我是女漢子,於是很驚訝我居然怕蟑螂。“可是我就是我啊。我跳芭蕾,也喜歡踢足球;我聽搖滾,也聽輕音樂;我喜歡刺激的血漿片,可看童話時也經常感動到哭。這些一點也不衝突,彆妄想用一個標簽就定義我。”賀小妹舔著冰淇淋,又傲又嬌道,“我憑什麼要背負大家對我的期望?我長大後才不整香呢,我超好聞的,還驅蚊止癢。”海麵上可見的隻是一部分冰山。賀蘭山跟她擊掌:“那當然。”“和我哥加起來,就是驅蚊雙劍客了!”“等下,這是什麼奇怪的組合……”“秋秋,”餘鱻向她招招手,“我幫你把頭發盤起來,不然你一會活動不方便。”“好,謝謝!”“給你綁個什麼花樣好?”“隨便啦。”落日餘暉下,餘鱻蹲著給賀小妹綁頭發。餘鱻:“你哥曾給我講過一個他工作中發生的事。”“以前有名十六歲的高中生找上門去,讓你哥幫她找男朋友。那名女生味道好聞,在重點學校念書,零戀愛經驗。”賀小妹:“啊?十六歲相什麼親啊,荒唐。”“有次她跟成年的姐姐一起去參加聚會,被他們玩遊戲的開放態度震驚到了。”“她想‘迎合’他們,做一個成熟的‘大人’。同時,她看身邊人都談戀愛,覺得自己沒男朋友很奇怪,想為了戀愛而戀愛。”在學生時代,有時沒戀愛經驗會被貼上“這個人肯定有問題”的標簽。“你哥當然是沒同意,但勸也勸不動。後來那名女生跟一些不良少年交往,未婚先孕退學了,連孩子的爸爸是誰都不知道。”餘鱻:“秋秋,為了迎合彆人去做事是很蠢的。”“比如我吧,早該買皮卡了,卻因為在意彆人的眼光拖到現在。剛才坐皮卡是不是很爽?”“爽,寬敞得可以在裡麵跳大象舞了。”他麵色沉靜,瞳孔在陽光下呈淺棕色,一縷縷黑發在他修長的指上溫柔滑過:“當然,也不是讓你放任自流,不加約束,成天幻想著天上掉帶餡餅的白馬王子。”在一旁看著,賀蘭山心裡微微發燙。在這紫橙相交的天空下坐下,他裝作不經意地往餘鱻身旁挪了挪,偷瞄著他:“今天的晚霞還挺美的。”賀小妹踢球,賀蘭山和餘鱻就坐在觀眾台上閒聊。“我剛和新客戶見了個麵,”餘鱻,“他們是你撮合的。”“哪兩個人?”賀蘭山很驚喜,細細回想近日打電話來說要辦婚禮的情侶們,猜了幾個名字都不對,最後問,“是桑陽夏和談和風嗎?”“嗯,很有意思的一對戀人。”“原來是他們,”賀蘭山微歎,“這一對走得挺坎坷的。”前幾日他接到桑陽夏的電話,聊了會兒近況。他提到了自己的病情,然後說治不好,不打算治了。賀蘭山喉頭一哽。桑陽夏從幾年前的意外中死裡逃生,人們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哪知老天還有其他安排。桑陽夏在電話裡笑了,語氣輕快道:“未知生,焉知死。我沒想太多,賀老板你也彆難過。”“我還打算快點辦個婚禮,比起葬禮,還是婚禮上聚一聚喜慶。畢竟我是個窮講究的gay啊……走之前大夥聚一聚,賀老板可一定要來,沒有你我遇不到小談。”他滿口答應,心中百感交雜。“我好久沒見他們了,他們現在好嗎?”餘鱻描述了下今天見麵的情形,賀蘭山搓了下胳膊:“這狗糧齁死我了。”“狀態好就行,我們其實聯係不多,也就過節時和桑陽夏打一兩通電話。這麼說來,我跟談和風從車禍後就沒說過話了呢,更彆說見麵。”球場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賀小妹那隊贏球了。小孩子們很容易玩到一起,她已經跟場上那群男孩混熟了。女孩在綠茵地上肆意奔跑,長辮子一甩一甩的,跌倒了就迅速爬起追那個黑白小球,笑得像個富有的地主家女兒。賀蘭山莫名想到四個字——向死而生。三人在附近餐廳解決了晚餐。點菜時賀蘭山在螞蟻上樹、黑椒牛仔骨、魚香茄子煲中猶豫不決。餘鱻沉思片刻,將談和風那招用上了:“你都點吧,我就不點了,你吃剩下的給我就好。”“不用不用,你太小看我了。”賀蘭山胸有成竹道:“三份都點吧,我一人能吃完。”餘鱻:“……”失策,套路果然得因人而異。吃完飯去取車,賀蘭山還在回味剛才的牛仔骨,一回頭發現倆人都離他老遠。一大一小駐足在原地。原來是旁邊有個滑板公園,他們正目不轉睛地看少男少女們玩滑板。賀蘭山歪頭一笑,推著他們進去了。在一旁的店裡買了滑板和護具,賀小妹跟著倆玩長板的初中女孩一起滑,三人都磕磕絆絆,卻也樂在其中。賀蘭山不會玩,依然是坐在一旁跟餘鱻說話。餘鱻的神態跟剛才在足球場時完全不一樣,賀蘭山能嗅到他已經躍躍欲試,甚至可以說是亟不可待的味道。賀小妹招手讓他過去試試,餘鱻擺手拒絕了。在練習場裡,無論能力如何,每一個雀躍的少年都有機會上場揮一把汗,可餘鱻不行。這裡人那麼多,他不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