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也好得差不多,不會死了。我先走了。”程渺一把奪過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走出住院大樓時,程渺正好碰到了阿May,阿May差不多也是一夜未睡,但精神抖擻,還穿了個帶黑色羽毛的外套,踩著市裡麵的黑色細高跟,感覺像是來走紅地毯剪彩而不是探病的。“誒,渺渺,你被人打了嗎?”“什麼?”“你的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程渺摸出手機照了照自己的樣子,歎了口氣,朝阿May伸出手,“阿May姐,把昨天說的辛苦費結了吧,還有工資,我得趕去約會了。”阿May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天呐,我都忘記你今天跟小帥哥約會了,可這都大中午了,你們還約什麼啊?”“阿May姐,能不提這茬了嗎?把錢結給我,我走了。以後馮潞桉的事情,不要再來找我了。”阿May見程渺情緒不太好,也沒再多說,打開錢包數了一遝錢給程渺,“渺渺,你彆生氣,昨天馮潞桉跟我說,你們那個高中同學,叫張什麼的,又來找他了。”“張耀馳?”“對。”阿May說,“這家夥好像在一個什麼技術學院裡讀書,不學好,成天打遊戲,也不去上課,學費往往還沒等到開學就花光了,每當沒錢用的時候,就來找馮潞桉。”“什麼?”程渺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那個張耀馳每次來都問馮潞桉要錢,我讓他彆給了,但他就是不聽,你有空就勸勸他吧,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所以不太好置評。不過我覺得馮潞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如果一直慣著那個張耀馳,那他以後殺人放火了,也來找馮潞桉負責嗎?”程渺聽後,點點頭。“我知道了may姐,有空我會跟馮潞桉說一下的。”告彆了阿May,程渺在回學校的路上先給許立然打了一個電話。支支吾吾地說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並且向許立然道歉。許立然在電話那頭說馮潞桉都跟他說了,他已經知道怎麼回事了,讓程渺彆太在意,先回寢室休息,遊樂園什麼時候都可以去。“謝謝你啊,許立然。”手機放在耳朵邊,聽著許立然的聲音,程渺提起頭看著天空,白雲緩緩的移動,天空湛藍一片,一副煩惱無憂的樣子。“謝我什麼啊?”許立然說,“隻要你開心就好,程渺,本來帶你去遊樂園就是為了想讓你開心。”“可是我現在並不開心。”“馮潞桉欺負你了嗎?”許立然緊張地問。“不是,”程渺搖搖頭,“我是覺得,現在天氣這麼好,卻沒人一起看這麼美好的天,有點難過而已。”“哈哈,”許立然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是不是每個女孩子都這麼多愁善感的?”程渺抿抿嘴,“大概是我比其他女孩子還要更多愁善感以點吧,怎麼,你比較喜歡開朗的女生嗎?”“沒有沒有。”許立然連連否認,“隻是想讓你多開心一些。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開心的。”“嗯。”程渺說。“你什麼時候回學校,需要我來接你嗎?”“現在已經上地鐵了,有座位,不太擠,你放心。”“那你快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到校門口來接你。”“好。”那天天氣真的很好,連帶地鐵裡播報站台信息的女聲都跟著甜美了許多。程渺搭地鐵離學校還有最後一個站時,她給許立然發了一條微信消息。“我快到了。”“我馬上就出來,你吃飯了嗎?”“還沒。”“那我們去吃點什麼?”“行。”最後一站時,地鐵裡投放的廣告屏幕裡在放一首梁靜茹的歌。“彆說了再說我就要哭了總之我是一個人默默走回家又靜靜關了燈是否該提醒你祝我生日更快樂彆點歌彆讓傷心的情歌惹得你睡不安穩情人節的花你送給了彆人到隔天清晨留言你愛我多誠懇隻要能笑一笑抱著你感到安慰我真的比較愛你一點每當你看著我一個謊說得甜美兩個人都忍不住傷悲”是的,今天是程渺的生日。然而沒有一個人記住,甚至是張其良。其實張其良從好幾年前開始,就不怎麼記得程渺的生日了。他要擔心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忙學校的事情,忙自己的事情。因為程渺媽媽的事情,張其良一大把年紀了還沒成家,一開始還三天兩頭有媒婆上門來給張其良說親,雖說張其良是個有編製的中學老師,大大小小還算個領導,可是他沒成家就帶著個拖油瓶,還是自己侄女,自己妹妹的名聲在風平鎮著實不算好,因此後來也就門前冷落鞍馬稀了。程渺上大學之後,提過很多次讓張其良找個舅媽,張其良終於動了心,最近也在進行積極的相親活動。他忘記了程渺的生日,對於程渺來說是一種解脫。終於可以長舒一口氣的感覺。出了地鐵站走了大概五百米,程渺隱約聽到有人叫自己名字,她往前一看,是穿著藍色衛衣的許立然在朝她招手,許立然像是剛從畫室裡出來,背上還背著畫板。程渺一路小跑走過去,走近了,才看見許立然的手上沾著不少顏料。“你去畫畫啦?”程渺問。“嗯。你想吃什麼?”“隨便吃一點吧。”“怎麼能隨便吃呢?”兩人一邊走向學校外麵的小吃街一邊討論著吃什麼,最後決定吃火鍋。偉人說得好,如果有什麼不能解決的,那就吃一頓火鍋。如果一頓火鍋不行,那就兩頓。“哪位偉人說的?”程渺虛心求教。許立然拍拍胸脯,“我。”程渺恨不得給他一腳。兩人點好了菜,鍋底還沒開,許立然起身說去洗手間,放下了畫板。程渺好奇他畫的是什麼,便換座位到許立然位置那邊去,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包好的畫布。當畫布從花瓣上滑落的那一瞬間,程渺驚呆了。畫板上畫的,竟然是程渺。——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是她在喪屍研究學會認真看片子的場景。有微光灑進教室,她仰著臉,認真地看著眼前的畫麵,有發絲從耳尖跌落。雖然是黑白的畫麵,但卻讓她看到了光芒。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畫裡的自己,是閃閃發光的。視線落到畫布的右下角,上麵用鉛筆飛揚地寫著一行小字:程渺,生日快樂。眼淚就是在無聲當中從眼角滑落的,她以為被所有人遺忘的日子,卻被一個人記下來了,還這麼認真的準備了禮物。正當程渺因為許立然的那副素描感動得不行時,火鍋店裡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然後傳來了淡淡的音樂聲,由遠及近,最後聽清楚了是“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回頭一看,許立然推著一個推車,上麵擺著一個精致小巧的蛋糕,插著數字19的蠟燭。蛋糕上麵用巧克力醬飛揚地寫下了“程渺,生日快樂”幾個字,跟畫板上的一模一樣。“……這蛋糕你做的?”程渺來不及擦眼淚,驚訝多過了感動。許立然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不是,就上麵這幾個字我寫的。”程渺吸了吸鼻子,淚如雨下,許立然越是哄,程渺越是哭得厲害,等程渺想張開嘴巴大哭特哭時,許立然終於捂住了她嘴巴,“我的大姐,你哭可以,彆嚎啊,這可是公共場合。”這招果然管用,同時也提醒了程渺,自己已經過了可以在公共場合肆意放聲痛哭的年紀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馮潞桉麵前時,更像一個大姐姐,扮演著照顧人的角色;到了許立然這邊,她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享受著許立然給她帶來的一切驚喜。火鍋店的燈重新亮了起來,兩人隔著火鍋冒出的氤氳霧氣,看著對麵那個為她燙毛肚的男生,程渺又偷偷紅了眼眶。許立然見狀,遞過來紙巾說:“彆哭了呀程渺,你一哭我就手忙腳亂,以為是自己哪裡沒做好惹你生氣了。”“沒有沒有,”程渺吸吸鼻子,“絕對沒有。”“那你約我今天去遊樂園也是為了幫我慶生嗎?你是怎麼知道我生日的?”比起其他,程渺更好奇這點。“你進我們社團時,不是填了個人簡曆嗎?”程渺恍然大悟,撇著嘴說,“我還以為是你特意去調查過了呢。”許立然急了,“這難道不是特意去調查過了嗎?”程渺忍不住笑意,夾起一塊許立然燙好遞過來的毛肚,“好吧,就算是。”“19歲了,已經是大人了,以後要更加堅強啊,不過是大人也允許你有軟弱的時候,想哭的話就給我打電話,社長的肩膀永遠為你空著。”許立然端起一杯可樂敬程渺。程渺端起自己的杯子跟許立然碰杯,“社長,說話算話嗎?”“一言千金。”砰——杯子碰在一起,都是動心的聲音。火鍋吃到一半,程渺的手機響了,張其良的電話。程渺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接起來,“喂,舅舅。”“渺渺啊,不好意思,舅舅今天中午在外麵跟你吳阿姨一起吃飯,差點忘了是你生日,你吃飯了嗎?”“正在吃。”“吃什麼呢?”“火鍋。”“對,就該對自己好一點,舅舅呢給你打了一千塊錢,你生日嘛,去買點衣服再吃點好吃的,不許拒絕啊!”張其良從電話裡傳來的聲音有點暈暈的,像是喝醉了。但聽得出他特彆開心。“舅舅,”程渺聽到張其良一次性打了這麼多錢給她,有些於心不安,“真的不用給我打這麼多錢,我夠用了,我自己也有在打工,您隻要好好過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這樣,接下來兩個月您就彆給我打錢了,把錢留著給吳阿姨買個首飾之類的,哄哄她開心唄。”“哎——吳阿姨要首飾舅舅知道給她買,但你生日一年隻有一天,你已經19歲了,是十字開頭的最後一年,所以這個錢你一定要收下。渺渺,生日快樂,隻要你過得開心過得好,舅舅就放心了。”說完這句,張其良就掛了電話,生怕程渺不要這個錢。掛了電話的程渺對著手機歎了口氣,許立然看出她的表情,便問:“怎麼了?是錢的問題嗎?你缺錢嗎?”“不不不,我不缺錢,是我舅舅又給我打了一千塊錢,我不好意思收。”“那有什麼,你一個月生活費多少?”許立然問。程渺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比了個“4”,許立然瞪大眼睛,“4000?”程渺搖搖頭,“400。”許立然差點吐血。“程渺,你們家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啊?如果你需要錢的話,儘管跟我講,我賣畫還有點積蓄……”“真的不用,”程渺急忙擺手,“我自己不是在打工嗎,已經夠自己用了。”“但是你不用這麼辛苦的。”“不是這個原因,我想鍛煉一下自己,不想一直靠彆人。”程渺說。“嗯。”許立然咂了一口可樂,吃了一塊肥牛,又舉杯,“那就為我們偉大的明天,為程渺同誌能永遠獨立自主而乾杯!”程渺聽了,開心地揚起笑臉,“乾杯!”那一頓火鍋吃了很久,一直吃到下午過去一半時間,兩人撐著肚皮從火鍋店裡相互攙扶著走出來。路過“雨滴”時,透過玻璃落地窗看到阿May忙前忙後的招呼整個店,許立然有些幸災樂禍,“看來你的存在還是很重要的。看那個may姐都快手忙腳亂了。”“你的意思是may姐隻適合坐在櫃台後當老板娘,我就適合當服務員嗎?”“不不不,”許立然一臉驚嚇,“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在誇你,怎麼我嘴就這麼笨呢,總是詞不達意。”程渺站在許立然旁邊偷笑,然後拍拍他肩膀,“逗你玩的啦!你怎麼這麼容易被我騙?我知道你肯定沒有那個意思。”“程渺!”許立然假裝生氣地去揉她頭發,兩人打鬨在一起,笑得人仰馬翻,肚皮都痛了。突然程渺看到眼前來人,定住了。許立然也跟著停了下來。馮潞桉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院,旁邊跟著一個人,提著他的點滴液。“打著點滴就出院了嗎?”許立然問。“來店裡看看。”馮潞桉張嘴,發出的聲音卻是全然嘶啞了。馮潞桉站在程渺麵前好一會兒,從口袋裡摸出一個首飾盒子,施華洛世奇的。“程渺,這個給你,生日快樂。”“你……怎麼知道的?”程渺接過盒子,慢吞吞地問。馮潞桉沒說話,徑直進了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