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進店,就聽到阿May高亢的聲音,“大少爺,醫生不是讓你多住幾天院嗎?你進京趕考啊下午就出院了了?”馮潞桉還是沒說話。程渺看了“雨滴”一眼,看著馮潞桉的背影消失在收銀台拐角處,停了五秒鐘後,拉著許立然走了。“今天謝謝你。”送到寢室門口,程渺跟許立然道彆。“那我們下次什麼時候去遊樂園?”“下個月吧。那時候我比較好請假。”“行。”回到寢室,程渺拆開了施華洛世奇的盒子,裡麵躺著一隻黑天鵝的項鏈。程渺看這那種黑天鵝發了很久的呆,腦海中突然閃過的一個畫麵讓她渾身一顫。在風平中學學生會時,她曾經看過馮潞桉的檔案。當時清理檔案的是另一個人,看到馮潞桉的檔案時,隨口說了句:“程渺,馮潞桉跟你同一天生日誒!”程渺當時很忙,沒怎麼注意聽,後來也就忘了。時隔這麼久突然想起來,突然覺得全身都在發涼。今天,也是馮潞桉的生日。“生日快樂。”那天晚上11點,寢室熄燈以後,程渺的視線停留在手機的信息界麵許久,打了一行字又刪掉,刪掉又打一行字。最後發送的內容隻有四個字:生日快樂。原本她想說,馮潞桉,不用這麼為難自己的。她還想說,馮潞桉,我真的搞不清楚要怎麼麵對你才好。最終,她隻說出了:生日快樂。過了十分鐘,馮潞桉沒回。程渺又編了一條信息:“還有,謝謝你的禮物。”在黑暗中,手機幽幽的光照在她臉上。一直等到12點,馮潞桉都沒有回複她的信息。他應該是生氣了,程渺想。但是誰知道他跟自己同一天生日呢?半夜程渺因為心裡記掛著這件事,醒來好幾次看信息,馮潞桉還是沒有回複。索性她把手機塞到枕頭底下,負氣閉上眼睛。到了早上鬨鐘響,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起手機查看有無新信息。還是沒有。程渺也生氣了。明明已經祝過他生日快樂了,還要怎樣啊。再說了,前一天也不知道是誰徹夜未眠地照顧他的。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程渺起來之後,跟許立然約好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馬上就要期末了,畢竟是大一的第一個學期,成績單不想太難看。許立然則安慰她說:“期末老師都會劃重點,隻要你平時出勤夠了,拿高分雖然很難,掛科應該也不容易。”許立然雖然是藝術生,但說起話來總有一種冷幽默。進入了冬天,程渺穿了一雙過膝的長靴,一件黑色的羽絨服,背著雙肩包。旁邊的許立然穿著一件焦糖色的大衣,俊朗無雙。空氣是冷的,呼吸進胸腔裡卻覺得格外清新。圖書館修在山坡上,兩人一路哼哧哼哧爬坡,才到一半就累得氣喘籲籲。程渺把手撐在膝蓋上歇氣,許立然就那麼自然而然的把手撐在她背上歇氣。許立然的手肘接觸到程渺的後背時,她全身微微閃過一陣電流,靴子很長,蹲著的時候卡在膝蓋窩有點難受,但程渺並沒有馬上直起身子來,而是讓許立然把手靠在她背上休息。過了一會兒,她才假裝伸懶腰,直起了身子,許立然退後了幾步,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兩人繼續往上爬,到達圖書館後,許立然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保溫杯遞給她:“裡麵泡了紅棗跟枸杞,養生的,你拿去喝吧。對了,杯子是我新買的,這個你可以放心。”程渺覺得心裡一暖,如果許立然一開始出門就把杯子給她,她可能還不會如此感動,為了減輕她的負擔跟重量,許立然到了圖書館才把泡好紅棗枸杞茶的杯子送給她。“謝謝你,許立然。”“沒事兒。都是舉手之勞,你們女生冬天不是特彆容易體寒嗎?我去谘詢了一下中醫,他說喝這個準沒錯。”許立然有心了。兩人進了圖書館,找了一個靠近空調通風口的位置坐下。去的時間還算早,座位尚多。程渺的專業是對外漢語,學英語的部分也不少,拿出耳機跟練習冊開始練習聽力。練到一半,室內暖氣太足,程渺有些缺氧,臉又紅又燙,她用手捂了一下臉,燙得嚇人,抬起頭看到旁邊的許立然正在看她,並且說:“你這個臉跟煮熟了的螃蟹似的。”“夠了!彆埋汰我!”說完,程渺埋下頭繼續練習聽力,隱約聽到旁邊的許立然拖動椅子的聲音,她看到許立然沒穿外套就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許立然才回來,程渺感覺到臉上一涼。側過頭,程渺看到許立然把自己的手伸了過。許立然梗著脖子說:“我、我手一直都暖和不起來,正好你給我暖暖。”程渺這才明白剛剛許立然不穿外套就衝出去的意圖是什麼。她正感動得無以複加時,許立然的手被誰拿開了。回頭一看,馮潞桉抽了一張椅子站在兩人中間,並且費勁地把椅子塞進了程渺跟許立然之間的空隙。“乾嗎呢你?”許立然問。“馬上要考六級了,我可以挨著外語專業的程渺同學一起坐嗎?幫我複習複習,畢竟你也是我員工對不。”一日不見,馮潞桉性格大變,怎麼突然變得無賴起來了。“首先,我不是外語專業的,我是對外漢語專業的;其次,你是我老板沒錯,但我沒有義務也沒有責任幫你複習英語。”“給你辛苦費可以嗎?你昨天照顧了我一晚上不就是為了辛苦費嗎?”馮潞桉說。此話一出口,程渺的臉就僵了。許立然也表現得有點猝不及防,他問程渺:“你照顧了他一晚上?”罪魁禍首馮潞桉洋洋得意地趴在椅背上,似乎準備看一場好戲。然而程渺並不惱怒,她直接說:“不是昨天晚上,是前天晚上。我準備收工時,may姐打電話讓我去幫她接一下喝醉了的馮潞桉,說可以給我辛苦費。那天不是下了很大的雨嗎?我在垃圾桶旁邊找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這位,出於人道主義跟雇傭道義,我把他送回了家。回到他家後發現他有些發高燒,怕他出事我就沒走,半夜就果然出事了,我把他送去了醫院。就這樣。”馮潞桉沒想到程渺會如此坦白,本以為她會惱羞成怒,並且跟許立然產生矛盾,然而許立然也非常善解人意地說:“那你豈不是一晚上沒睡?中午我還叫你出去吃了火鍋,真不好意思。”馮潞桉忍不住咆哮:“喂,這個劇情走向不對吧?你們不是應該吵架跟生氣嗎?”程渺跟許立然齊齊回過頭說,“小聲點,這裡是圖書館!”馮潞桉吃了癟,但並沒有灰心喪氣,還是硬擠進了兩人之間,時不時打擾程渺複習,問她英語上的問題。到了中午快吃飯的時候,程渺終於忍不住了,說:“馮潞桉,我記得你高考英語考了148,還被張其良在學校裡大肆宣傳,現在有必要裝得隻會一個abandon(放棄)嗎?”馮潞桉聳聳肩,不再說話。午飯點一到,許立然跟程渺要去食堂,馮潞桉也跟在他們身後。程渺終於忍不住發問:“你跟我們這麼久是想乾嗎?”馮潞桉搓了搓自己的衣袖說:“我……我沒帶飯卡,你們誰能請我吃一頓飯嗎?”最終是許立然用飯卡給馮潞桉刷了一頓飯。三人坐在食堂裡,許立然跟程渺坐一邊,馮潞桉坐對麵。許立然忍不住問:“我記得上次創業大賽你還得了獎金呢,不至於連張飯卡都沒有吧?”“您還彆說,我真沒飯卡。”“掉了?”許立然問。“壓根就沒辦。”程渺替他回答。“may姐都跟我說了,他現在一門心思在外麵搞創業,‘雨滴’隻是其中一個,天天大魚大肉吃著,哪有時間回學校刷飯卡吃這少油寡水的飯菜。”“我可沒這麼說過,”馮潞桉夾起一塊花菜塞進嘴裡,“與此相反,我最想念的就是咱們學校食堂的炸雞腿。”“夠了啊!您這是憶苦思甜而已。”“程渺你能不懟我嗎?”馮潞桉說。“那你為什麼不回我信息?”“啊?那個啊?”馮潞桉臉上有點尷尬,“心情不太好,昨天晚上睡得早。”“那今天已經中午了也沒回呀。”“這不早上遇見你了嘛。”程渺懶得再跟他理論,許立然在一旁安靜地吃著飯,時不時抬起頭看看鬥嘴的二人,臉上閃過一絲落寞的神色,但很快又恢複正常,加入程渺方,一起討伐馮潞桉。馮潞按不同以往的來無影去無蹤,期末考試那段時間,三人跟連體嬰兒似的,隻要程渺跟許立然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直到考試結束那天,馮潞桉提出請程渺跟許立然一起吃大餐。許立然叉著腰問,“我就納悶了,你考試周這樣跟著我們的原因是什麼?”馮潞桉神秘地湊過臉說,“你知道嗎?做生意的都拜關二爺,圖個什麼?圖個吉利啊。而您,是我們學校的學神,跟著你背後肯定沾光啊。”程渺聽後,忍不住噗嗤一笑。許立然知道馮潞桉是在胡說,他一個學藝術的,跟他一個學營銷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縱使他再學神,也對馮潞桉的期末考試起不了任何幫助。說到底,他還是為了程渺來的。一開始說吃大餐,馮潞桉提出去吃西餐或日本料理,但是程渺說“大餐”就一定要“大”,協商之後,一致同意去吃火鍋。三人進了一家海底撈,上菜前程渺去了一趟洗手間,趁著這個功夫,許立然問馮潞桉:“你是不是喜歡程渺?”馮潞桉倒也很坦誠,“是。並且我知道你也是,對嗎?”“那我們算是公平競爭嗎?”“算啊。”馮潞桉說。“那你不許耍什麼小手段。”“什麼手段?”“回憶殺啊,過去的情誼之類。”“沒問題。”馮潞桉伸出手跟許立然擊掌,程渺這時剛好回來,“你們倆乾嗎呢,這就擊上掌了?是不是達成了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許立然笑笑,“當然不是。”馮潞桉則說,“為什麼不是?”火鍋吃到一半,馮潞桉點了一份腦花,煮好後專門夾到程渺碗裡,“乖,吃什麼補什麼。”程渺剛露出牙齒準備恐嚇馮潞桉,馮潞桉的手機響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馮潞桉的表情立刻變得凝重起來。“我出去接個電話。”他起身往外走,程渺跟了上去。因為馮潞桉拿起電話那一瞬間,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張耀馳。上次聽阿May講過張耀馳一直在找馮潞桉要錢的事情後,程渺一直覺得如鯁在喉,但忙著期末考試就把這件事情給忙忘了。她覺得如果真的張耀馳在敲詐馮潞桉的話,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程渺跟著馮潞桉起身,匆忙地跟許立然說了句“我也出去一下”,便跟了出去。許立然剛好夾起一根鴨腸,跌落在湯鍋裡,濺了胸前一片油。“我在學校這邊的海底撈。上次不是給了你五千嗎?怎麼又沒有了。張耀馳,我也不是印鈔機,我隻是個學生而已。對,我是在創業,但都在前期投入當中,我王叔叔的錢是他的錢,他給我錢也是當做投資,我以後要還的。你不要提綠芽好不好?”“……”還說了些什麼程渺沒聽清楚,但馮潞桉在講電話的時候一直眉頭緊皺,最後像是妥協般歎了口氣:“行吧,你半個小時以後過來,我這裡還有兩千。”“不許給!”程渺從牆後走出來,想衝上去搶馮潞桉的手機試圖跟張耀馳交涉,但馮潞桉已經搶先掛斷了電話。“你什麼意思?”程渺氣不打一出來,“你給了張耀馳多少錢了?”馮潞桉麵露難色,“我不是給他錢,你彆誤會,這隻是一個生意上的夥伴……”“馮潞桉,你接電話前我就看到來電顯示了,阿May也告訴過我張耀馳經常來找你要錢,有這回事嗎?你上次把我載到江邊,說張耀馳來找你了,是不是也因為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