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陪著程渺在公交站台的休息椅上休息了約莫一個小時,程渺漸漸恢複了正常,但時間也不早了,去遊樂園可能不太合適了。不過許立然還是體貼地征求了程渺的意見,“還要去遊樂園嗎?”程渺搖搖頭擺擺手,“算了吧,遊樂園人肯定也巨多。”“意思是你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程渺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難以呼吸這個事情仿佛是她身體裡的一個應急機製,當她要回憶起過去令她痛苦的事情時,這種應急機製就會立刻啟動,跳出來保護她,免於她被過去傷害。她是這樣想的。與這種應急機製相處了這麼些年,她也漸漸摸清了對方的套路,平日裡都能很好地和平共處,沒想到今天會反應得這麼厲害。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人多擁擠還是因為不想她去遊樂園。沒去成遊樂園,許立然顯得有些意興闌珊,程渺慚愧地說著抱歉,不一會兒許立然又笑逐顏開,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其實遊樂園是我想去啦!我就是想玩點刺激的東西!自己一個男生又不好意思去,所以才打著你想去的借口約你去,不過轉念想想,跟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程渺瞪大眼睛,嘴含笑意,“真的是這樣嗎?”“真的!我對天發誓!”許立然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道。程渺按下他的手,搖搖頭,“你沒有必要發誓的。”兩人沿著公路走回學校。日頭漸漸升上了最高點,四周有些荒蕪,看著身邊高高帥帥又渾身冒著傻氣的男孩子,程渺心裡一暖,想:許立然,你真好啊。好得幾乎讓人想流淚。幾乎隻是這樣想著,程渺竟然真的紅了眼眶。許立然偏頭看到她紅了眼眶,頓時變得手忙腳亂,笨拙地安慰道:“都怪我不好,去遊樂園玩還帶你擠什麼公交車嘛,明明打車過去就什麼事都沒有啊!你彆生氣彆難過了好不好?”程渺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變紅的眼睛恢複正常,“我沒事啊!我真的沒事,你彆誤會,我壓根就沒有生氣沒有難過,我眼睛紅是因為開心。”“開什麼心?”“因為你。”“我?”許立然一頭霧水。“因為你是這麼好的許立然呀。”程渺說。許立然立馬就臉紅了,傻氣地抓著頭。程渺有點不明白,藝術家身上的氣質不應該是陰鬱跟悲傷嗎?怎麼到了許立然這裡就是傻氣和陽光呢?反倒是馮潞桉那家夥,明明隻是個學營銷的,怎麼成天都陰鬱又悲傷呢?不知不覺中程渺又想起了馮潞桉,她表情有點變化,許立然沒察覺出來。他一向都是直性子,想到什麼說什麼,可能此時氣氛有點好,關於一直憋在他肚子裡的疑問他趁著這個機會問了出來:“你剛剛在車上快要失去意識時,叫了馮潞桉的名字。”這件事情讓程渺自己都覺得尷尬。“是嗎?”“你跟他……算了,我還是不問了。”許立然尷尬地用手在褲子上搓了搓,然後雙手插兜繼續往前走。他這次步子跨得有點大,雖然看不出生氣,但始終還是有些介懷的。程渺追上他,“我跟馮潞桉,當過不到一個學期的同學。”“你不是比他低一個級嗎?我聽說馮潞桉畢業的高中是國重啊。”“我複讀了。他轉學到我老家的高中大概不到一個學期時間。”“那段時間你們很熟嗎?”許立然問。“他來風平鎮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我。”許立然有點明白了,“所以你們關係肯定還不錯。”“有個女生……她叫周綠芽,長得很漂亮,是那種明豔的漂亮。她喜歡馮潞桉。”走著走著,程渺停了下來。許立然被故事所吸引,也跟著停了下來。“然後她死了。”許立然嘴巴半天沒闔上。“周綠芽死前,我是最後一個見她的人。因此他們都覺得她的死跟我有關。而她死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去找馮潞桉。”許立然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他隻能尷尬地抬起頭摸摸自己的頭發,“原來你們是這種關係啊。”“對。”雖然隱藏了一部分,但程渺還是如實地將自己跟馮潞桉的故事告訴了許立然。“那你為什麼還要跟他考同一所學校?”“因為……他曾經照亮過我的黑暗生活,也把我再次拖入黑暗。”其實說過馮潞桉跟自己的故事以後,程渺有點後悔。她不知道許立然會怎麼看待這件事情,有點擔心許立然會因此對她有什麼看法。畢竟許立然與風平鎮那些遙遠的過往毫無關係,為什麼要把他扯進來呢?程渺下決心不再跟馮潞桉有過多牽扯,認真地學習、打工,認真地參加喪屍協會活動。她跟許立然說了自己的想法,許立然說:“你能這麼想再好不過啦。”大學的日子看上去平淡無奇,但如果回望起來,應該要算一生當中最美好的時光之一。自從上次在江邊跟馮潞桉吵架之後,程渺就沒再見過馮潞桉,即使是每天去“雨滴”打工,程渺也鮮少看到馮潞桉。阿May一副洞悉一切的樣子,“你跟馮潞桉怎麼了?吵架了?”穿著“雨滴”製服的程渺一邊擦桌子一邊說:“阿May姐,我跟他真不熟。”“不熟?我上次還感覺他挺怕你的呢。”“那是因為他心虛。”“他為什麼要心虛?你都跟他不熟,他有什麼好心虛的?”阿May追問,目光灼灼。程渺生怕被她看穿心事,也不知道馮潞桉跟她講了多少。“你說咱們老板為什麼神龍見首不見尾啊?”程渺打算岔開話題。阿May在吧台上按著計算器,“不是說了嗎?他怕你,所以才不來的。”“May姐,你彆老把我跟他扯在一起。”程渺有點不高興,話音剛落,門口風鈴聲響起,有客人上門,程渺立刻轉身甜美的說道:“歡迎光臨!”結果來人竟然是許立然。來人不僅僅是許立然,他身後還跟著一男一女,男的程渺有印象,就是社團招新時見過一次麵的失戀男。雖然同處一個社團,也經常聽許立然說起失戀男,但程渺一直沒有機會見他第二次。這次在咖啡店,才算是同社團好幾個月了,第二次正式照麵。走進來的許立然走路帶風,臉上洋溢著喜氣,失戀男狀態也沒有之前喪了,整個人跟脫胎換骨似的,頭發剪短了,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也清爽了不少。程渺迎上去問:“領導有什麼喜事啊這麼開心?”許立然用手指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咱們又多了一個成員,特地來跟你報喜!”“誰?”程渺歪過頭去看,有個胖胖的女生嬌羞地站在失戀男旁邊,嘴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一看就是處在戀愛中,附近的空氣中都彌漫中甜蜜的味道。人家談戀愛,許立然跟著高興個什麼勁?許立然也含情脈脈地跟失戀男一起盯著他的新女友,失戀男回頭看了許立然一眼,眼神裡寫滿了警惕跟防備。見此情景,程渺趕緊把許立然拉到一邊,踮起腳尖到許立然耳旁跟他講話:“人家戀愛你這麼高興乾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他女朋友有企圖呢!收斂一下自己的眼神!”許立然斂起笑容,“是嗎?我沒有在覬覦王洲的女朋友,我隻是替咱們社團開心,後繼有人了。”“你說的新成員到底是誰?”“喏。”許立然努努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程渺這才明白,“王洲的女朋友?”“對啊。”許立然點點頭。“是之前那個嗎?”程渺問。“噓——”程渺把食指放到嘴上,“當然不是啦!彆讓小角聽到了。”“小嬌?”“小角,路小角,角色的角。”“那個字讀jue。”程渺糾正道。“好啦,”許立然開心得合不攏嘴,這時王洲走過來朝他伸出手,許立然摸出50塊錢遞給王洲,王洲拉著路小角開心地離開了。程渺不解眼前發生的一切,納悶地問:“這是乾什麼?”許立然伸了個懶腰,“我之前不是告訴過你嗎?王洲跟他前女友都很喜歡吃黃燜雞米飯,我答應他們參加社團的條件就是參加一次社團活動就請他們吃一頓黃燜雞米飯.“後來他前女友愛上沙縣小吃就離開他了,現在他又找了個喜歡吃黃燜雞米飯的女朋友,邀請她加入了咱們社團。這下咱們社團就達到了創辦以來的最多人數——4人!”阿May在不遠處聽到,本來在喝養生的枸杞茶的她一口水噴了出來。“程渺,你男朋友也太弱了吧?”阿May說。“May姐你能不能彆老是拿我打趣啊!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領導!”阿May笑而不語,繼續翹著二郎腿喝著枸杞茶養生。時間是上課日的下午三點,大多數學生都在上課,雨滴裡沒什麼生意,程渺也就沒多忙。阿May說:“既然你男朋友來了,那我就法外開恩,讓你們坐在那邊聊聊天,有客人來就麻溜地給我起來接客。”許立然怎麼聽阿May說的話怎麼覺得不對勁,“may姐,接客是什麼意思?”“就是你腦海中想的那個意思。”許立然咋舌,程渺笑笑,端過來兩杯美式咖啡讓他彆跟阿May認真。外麵陽光很好,透過玻璃窗落在咖啡桌上。暖暖的,整個人也跟著愜意起來。“May姐就是這樣,你知道的。彆太上心。”程渺咂了一口咖啡說。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下午的時光顯得很漫長。在這漫長的時光裡,程渺注意著許立然的每個動作,或低頭淺笑,或眯起眼睛大笑,明明兩個人在一起也沒說多麼搞笑的事情,但就是莫名的開心。“我們再去一次遊樂園吧,打車去。”末了,店裡來客人了,程渺得去忙了,許立然也得回學校去上最後一節體育課。“好。”程渺輕輕點頭。“那就這周六?當做社團活動了,要叫上王洲他們嗎?”後半句話話音剛落許立然就後悔了。他立刻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周末王洲肯定要跟路小角約會的!所以可能隻能咱們倆去了。”阿May一眼看出許立然的企圖,“想跟咱們渺渺出去約會就直說嘛,非得這麼拐彎抹角,還打著社團活動的名義,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以權謀私啊小帥哥!”“什麼小帥哥不小帥哥的,我叫許立然!”許立然被勘破了心思,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阿May倒也不跟他計較,攬過程渺的肩膀說:“星期六打扮得好看點,大學生就該好好談場戀愛……”程渺被阿May的手壓在肩膀上壓得有些抬不起頭來,小聲地嘟囔道:“明明自己年紀就跟我差不多大,還要裝老成,說不定還比我小呢……”“你說什麼?”阿May的手壓得更用力了些,程渺立刻繳械投降,“我什麼也沒說,我就是說許立然還是太年輕了啊……小年輕嘛,都是這樣,May姐您多擔待。”“這還差不多。”阿May心滿意足地鬆開了程渺。程渺逃過一劫,立刻溜到後廚去鼓搗咖啡。許立然聽到程渺說自己是小年輕,瞬間就不服氣了,“哎,程渺你說什麼呢……”準備追進後廚找程渺理論一番卻被阿May攔了下來。“許立然是吧?小帥哥,把單買了,兩杯美式,58。”許立然一邊摸錢一邊伸長脖子往後廚看,阿May從他錢包裡抽出一張粉紅大鈔,然後用自己的手把他往後推了幾步:“彆看了啊,後廚,一般人不讓進的。”許立然說:“我是一般人嗎?”阿May把找零補給他,“難道不是嗎?”許立然故意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說:“我很快就會成為員工家屬。”阿May不以為然,“那可不一定。”“為什麼?”“因為你的競爭對手可是我們老板。”“你說馮潞桉?”許立然的目光黯淡了些,旋即又亮起來,“程渺跟我說過她跟馮潞桉的故事了,就是普通的高中同學,同班不到一學期。”“感情這個事情,是不能用時間的多少來衡量的。”阿May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