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畫符”事件剛過去，期中考試又弄得人心惶惶。期中考試的考號是按上次成績的全校排名排的，馮潞桉作為轉校生，被排到最後一個考場的最後一個。跟馮潞桉一個考場的，全是這個學校的‘精英’。愛打架滋事的，留著殺馬特發型的，穿著露臍裝進來的，趿著拖鞋一身肌肉的，香水味熏得整個教室都能聞到的。所有的奇葩都齊活了。馮潞桉安安靜靜地坐在最角落，還留著他在A市念書時男生中最流行的發型，乾淨清爽；穿著NIKE的限量球鞋，白色的T恤合身顯瘦的牛仔褲。馮潞桉原先在A市念書時，在學校裡就是不容忽視的少年。乾淨、挺拔、陽光、積極向上，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好看，讓人如沐春風。所以一群妖魔鬼怪中突然多了個馮潞桉出來，大家不約而同把視線集中到了他身上。考場裡所有人都像兩個山頭的動物一樣，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山那頭的馮潞桉。等待開考的時間，馮潞桉一直用手掌撐著下巴打量著窗外的風景。對麵的高一一班，也就是這所學校的前30名集中的考場外，程渺正在外麵比手畫腳地跟張其良說著什麼，從肢體動作就看出來她似乎有所不滿。但張其良並不理她，一個勁地指著考場的方向，讓她快進去考試。後來程渺也妥協了，垂頭喪氣地進了考場。馮潞桉盯著程渺的背影發呆時，有人敲了敲他桌子。馮潞桉抬起頭來，一個女生一屁股坐上了他麵前的課桌。她穿著一個吊帶小短裙，塗著廉價的眼影和口紅，頭發燙成了大卷。一套很俗氣的裝扮，但這張臉莫名的好看。“帥哥你好，我叫周綠芽。”叫周綠芽的女生朝馮潞桉眨了眨眼睛，“一段時間沒來學校，沒想到竟然來了個大帥哥。”“周綠芽……”馮潞桉把這個名字在心裡過了一過，那時的他還不知道，與這個女孩的相遇，會改變他們所有人的命運。“你好。”馮潞桉微微點頭，視線卻不在周綠芽身上停留。周綠芽彎下脖子，順著馮潞桉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程渺進考場的背影。“喜歡程渺啊？”周綠芽毫不留情，一針見血。馮潞桉抬起眼皮，撣了撣桌上的灰：“美女，桌上灰多，桌子也破，你還是快些下來，免得蹭臟了或者刮破了裙子，就不好看了。”周綠芽聽話地從課桌上跳了下來，馮潞桉注意到了她腳上的指甲油，鮮紅色的，非常亮眼。配上她的黑色高跟涼鞋，有種說不出的魅惑。雖然同樣是未成年，但周綠芽身上已經隱隱有了女人味。不管這女人味是硬凹出來的還是天生自帶的，馮潞桉在她身上還是聞到了同齡人鮮少的女人味。他對這個女孩子有點興趣，但不大。因為他看到周綠芽的第一眼就知道，周綠芽跟他媽媽是同一類人，容易招惹，但想擺脫就太難了。“以後有時間來找我玩啊。”考試鈴聲響起，監考老師走進來開始發卷子，催促周綠芽回座位。周綠芽扭扭屁股，回自己座位之前風情萬種地說了句。馮潞桉沒理她。“你不來找我，我也會來找你的。”周綠芽又說，朝馮潞桉嫵媚地眨眨眼，送來秋波。無聊的招數。馮潞桉轉起筆來。卷子發了下來，其他考場都是整齊劃一的翻卷子聲音。而馮潞桉所在的考場，睡倒了一片，剩下的玩筆的玩筆，周綠芽甚至在塗指甲油。隻有馮潞桉一個人翻了翻卷子，然後懶洋洋地在卷子上洋洋灑灑地寫起字來。監考老師早就司空見慣這樣的場景，摸出手機開始看小視頻。這樣一來，除了打呼嚕的那個肌肉男，風平中學高二期中考試第七考場算是最和諧的一個考場了。雖然大家除了在卷首上寫下考號跟姓名就放下筆，但每個人都坐到了考試結束鈴聲響起——張其良每場考試都會從頭到尾視察，誰要是跑了，後果不堪設想。平日裡張其良對第七考場的妖魔鬼怪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唯一對他們有要求的就是必須遵守考場紀律。所以考試時，這群人無論在外麵怎麼混，也都會規規矩矩的回來考試，並且坐到考試結束。第一堂語文考完後，老師剛收完卷子，馮潞桉在收拾文具時，周綠芽又站在了他麵前。“馮——潞——桉——”周綠芽用指甲指著右上角貼著馮潞桉考號跟姓名的貼紙，一字一頓念道：“你是叫馮潞桉吧？我怕讀了白字。”“對，我就叫馮潞桉。”馮潞桉站起來，推開椅子，去講台上拿書包。周綠芽椅子跟在他身後，“考完了我們去放鬆一下吧？你喜歡玩什麼？台球遊戲廳還是溜冰？”“下午還有數學考試。”馮潞桉說。“那有什麼關係。”周綠芽自顧自地挽上馮潞桉的手，馮潞桉嚇得趕緊推開她，“你乾什麼？”周綠芽被推開卻並不生氣，而是指著馮潞桉差點笑彎了腰。“你表現得這麼純情乾什麼，跟真的似的？”“這跟純情有什麼關係？”“那你臉紅乾什麼？”“天氣熱。”“撒得一手好謊。走吧，看你小眼神就知道你想去玩。”周綠芽又上前去挽住馮潞桉的手，這次周綠芽似乎卯足了勁，馮潞桉怎麼甩都甩不掉。兩人拉拉扯扯走到了校門口，剛好碰到程渺跟幾個女生有說有笑地對著答案走過來。程渺無意中瞟到了馮潞桉跟周綠芽，以及周綠芽親熱地挽著馮潞桉的手。她嘴角的笑容僵在一處，然後立刻移開目光假裝沒看到。而她旁邊的女生卻不肯放過這出好戲，“那不是馮潞桉嗎？跟周綠芽？還真不枉‘風平人人都愛周綠芽，隻要她願意’的傳言呢。”“彆說了，我們趕緊走吧。”“程渺！”馮潞桉喊她，程渺充耳不聞，拉著朋友快步離開。“小女友生氣了，嘖嘖。”周綠芽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表情看著馮潞桉。馮潞桉也毫不不示弱地盯著她。四目相對，周綠芽在馮潞桉的眼睛裡什麼都讀不出來，甚至沒有憤怒；可馮潞桉卻在她眼中讀到了害怕。馮潞桉一步一步走近周綠芽，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真的要試試嗎？”“試什麼？”“招惹我。”“why not？”周綠芽笑著說，她眼中先前的害怕不複存在，裡麵寫滿柔情萬千。馮潞桉放開她的下巴，然後追了出去。“程渺！”一連喊了三聲，越是喊程渺的腳步走得越快。馮潞桉隻好一路狂奔，跑到她麵前張開雙臂攔住她的去路：“程渺！”他認真地喊。程渺嘟著嘴，視線飄忽不定，就是不肯去看他：“乾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剛才，是那個叫周綠芽的女生來找我的，我想著當著大家的麵也不好拒絕一個女生。”程渺撇撇嘴，“我又沒說什麼，你解釋這麼多嗎？”“可你看上去明明就生氣了。”程渺轉過來，麵對麵，眼睛直白地盯著馮潞桉：“我沒有。”馮潞桉趁其不備捏了捏程渺的臉，“嘴巴都嘟到天上去了！還說沒有。”“你！”程渺害羞地推了一把馮潞桉，背著書包跑開了。下午考完，馮潞桉不再慢吞吞地收拾東西，而是一把抓起文具去講台拿了書包，從第七考場狂奔去第一考場找程渺一起回家。剛走出考場門，馮潞桉就被周綠芽攔住了。這邊是下樓的必經渠道，隔著遙遠的走廊，程渺已經走出來了。馮潞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低頭看著伸出長腿攔住他去路的周綠芽：“你想乾什麼？”周綠芽笑笑，“跟你一起出去玩啊。”“可是現在我有事。”馮潞桉看上去著急不已，目光一直黏在正在往這邊走的程渺身上。很快程渺就走近了，她淡淡地看了馮潞桉跟周綠芽一眼，似乎眼神裡根本沒有他們倆人的存在。馮潞桉著急了，“程渺！”周綠芽看著他，冷笑一聲放開腿，朝程渺吹了聲口哨，譏笑道：“程渺，厲害啊，這位帥哥才轉學來多久，就被你吃得死死的了。”程渺的肩膀僵硬了一下，但步子沒有停下，繼續大跨步往前走。馮潞桉追了上去，一直到下了教學樓，走到操場的升旗台旁邊，他才氣喘籲籲地追上程渺。“你是博爾特化身嗎？走這麼快。”馮潞桉喘著粗氣說。程渺停下來，負氣道：“你不是跟周綠芽聊的很開心嗎？”“一考完我就準備衝出來找你，卻被她攔住了。我真的是無奈，也是清白的。”馮潞桉舉手以示清白。程渺想氣又不能氣，就不理馮潞桉，直匆匆走出校門，馮潞桉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也不敢走快了，怕超過程渺，更不敢走慢了，因為程渺生氣起來走路風風火火的，怕一下子就被甩下了。跟了好遠，直到跟到馮潞桉家院子門外，程渺突然停下來，馮潞桉沒注意，沒能及時刹住車，撞了上去。他的下巴磕到程渺額頭，兩人都痛得大叫一聲。程渺捂住額頭，淚眼汪汪：“你怎麼還跟著我呢？”“這不是擔心你太過生氣找不到回家的路嗎？”程渺意識到自己被套路了，瞪著馮潞桉假裝生氣，臉卻紅了，也不生氣了。“星期六我們去縣裡吧，快期末考試了，我想買點資料。”馮潞桉說。程渺抬起頭，納悶道：“期中考試才剛剛結束啊？”“其實……我是想去買點生活用品，咱們鎮上沒有。”星期六程渺跟馮潞桉一起去了縣裡，才明白他說的生活用品是什麼。就是遊戲光碟！程渺跟在馮潞桉身後轉了好幾家賣遊戲光碟的店，有點不耐煩了，“喂喂，你什麼時候能買完啊。”馮潞桉沉浸在遊戲光碟中難以自拔，買了好幾張還嫌不夠，拿到手後相當興奮一路都在說遊戲，程渺卻顯得有點意興闌珊。過馬路時，有穿著黃馬褂的交通誌願者大喊說：“過馬路注意紅綠燈，看好自家小朋友。”程渺看到綠燈亮了，準備往前走，卻被馮潞桉拉了回來。“你乾嗎呢？”“交通誌願者不是說要看好自家小朋友嗎？”程渺：“……”程渺紅著臉進了商場，她想給自己買件新衣服。可逛了一圈，程渺光是翻一下衣服的吊牌就咂舌。“算了吧，我們還是去外麵的小店看一下好了。”程渺有些尷尬地說。“你剛剛試的那件裙子挺好看的呀。”馮潞桉說。“可是太貴了。500多。”“哦。”馮潞桉點點頭，“那走吧。”程渺有點失落地離開了商場，在路邊的小店卻沒找到一件喜歡的，隻好去書店買了兩本習題冊。“我們回風平吧。”兩人朝汽車站走時，馮潞桉突然捂住肚子說自己肚子疼要去上廁所，讓程渺等等他。程渺隻好在車站等著馮潞桉，並且納悶道：車站裡有廁所，他乾嗎往外跑？回來後，馮潞桉臉色如常，隻是書包又鼓了一點。兩人一起搭車回了風平鎮，馮潞桉把程渺送到院門外。告彆時，程渺都推門進屋了，卻被馮潞桉喊住了。“程渺！”程渺回過頭，借著昏黃的路燈，看到馮潞桉手裡拿著白天的那條裙子。她驚訝得捂住了嘴巴，“不是吧？你去買了？”“嗯。”程渺走近那條裙子，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後卻把裙子退給了馮潞桉。“你去退掉吧，太貴了。你哪來這麼多錢啊？”馮潞桉翹翹嘴角，從兜裡掏出吊牌，“我就知道你會讓我退，所以我提前把吊牌剪了，退不了了，我問了。”“你！”“好啦。”馮潞桉拍拍程渺的肩膀，“就當你上次送我生日蛋糕的回禮。”“可是……”“彆可是啦，快進去吧，待會兒張主任看見我在你們家門外逗留又該拿掃把追我了。”程渺戀戀不舍地進了屋，最後在二樓窗台上探出頭來，用嘴型跟馮潞桉說了：“謝謝。”馮潞桉地揮揮手，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拐了個彎往爺爺家走，馮潞桉眉頭緊皺：“完了，接下來一個月都沒零花錢了……”期中考試結束後一周，各科試卷漸漸發下來，成績也漸漸公布。隨著公布的各科目分數，風平中學有史以來罕見地出現了數學英語雙滿分。而這兩個滿分都來自於馮潞桉。每公布一科成績，就有一位任課老師驚掉下巴。最終期中考試成績公布，馮潞桉以超第二名接近100分的成績輕鬆摘取了全年級第一。張其良拿著成績單跟馮潞桉的試卷研究了很久，確認他不可能作弊後，興奮得差點暈過去——自己年初燒的高香起作用了，竟然收了個這麼優秀的學生。估計風平中學明年夏天要打破建校以來無人考進清北的曆史了。然而隻有馮潞桉知道，張其良想多了。因為他肯定會在高考前回到A市的。之所以在期中考試如此賣力，是因為馮潞桉知道，那個讓他回到A市的機會馬上就要來了。考試前一天，班主任拿了一張宣傳單走進教室。當時馮潞桉百無聊賴地轉著筆，看著窗外的風景發呆。但是聽到老師念道：“……這位愛心人士將在我們學校挑選一位品學兼優的學生，資助他接受更好的教育，轉學到A市。”‘轉學到A市’五個字像魔法一樣在馮潞桉心裡掀起了一股沙塵暴，他不由得停止轉筆，捏緊了筆。“所以大家在期中考試裡要好好表現，本次資助的基礎就是看期中考試的成績，還有綜合以往的表現。”期中考試成績出來，馮潞桉可謂是一騎絕塵了。雖然這話他沒有對任何人說，但如果那位愛心人士要資助的話，他應該是不二人選。程渺的成績在全年級前二十名，比起馮潞桉差了130分左右。回家的路上，張耀馳討論著馮潞桉的成績，兩人一起往張耀馳家走，路過一個遊戲廳時，一個女孩被人從裡麵像抹布一樣扔了出來。她紮眼的眼影讓馮潞桉一眼就認出了她，周綠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