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羞憤得要死，想要陸海趕快離開，可陸海卻幫他阻止了父親，安慰她，告訴她沒有事，還脫下衣服為她擋去難堪。後來陸海又一次次地幫自己，她那時覺得陸海就是自己的救世主，是佛祖也看不過自己的磨難，派陸海來拯救自己的。那時陸海問自己的事，自己都會一一詳細地回答，就怕自己把這得之不易的救世主給氣跑。李靜心想，原來這救世主也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這不是救世主，是自己放出來的惡魔。楊露抱住李靜心不放，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等她想明白。過了好久，李靜心平靜下來，她動了動身子，抬起頭乾啞地對楊露說，“小竹，我想要把他們統統送到監獄去，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楊露點點頭，“好，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楊露又試探地問靜心，“靜心，你願意讓顧世明知道你的事嗎？讓他幫你會更好。”李靜心疲憊地點點頭。楊露放開靜心，頻頻回頭看她，見她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才敲響顧世明的臥室，推門進去。顧世明坐在和書桌配套的椅子上拿著本英文書看，他聽見敲門聲，轉頭看向推門進來的楊露，“她好了？”楊露站在門口沒有動，右手拽在臥室門上的手柄，左手以掌抵在門板上，“她需要一個人幫她，我需要你的幫助。”顧世明躺在椅子上，把椅子轉向楊露的方向，仰頭把書蓋在自己的臉上，疲憊地說出：“你終於感受到有我的存在了。”楊露放開手柄，一步一步地走在顧世明臥室的木地板上，引起輕微的“嘭，嘭，嘭”聲。楊露走到顧世明雙膝前一公分站定，彎腰把蓋在顧世明臉上的書拿開，與顧世明對視。“我以前沒找你幫忙是因為我不想欠你，不想提前消費你，也不想麻煩你，耗費你的精力。“現在我來找你，是發現你比我想的還要厲害，也是因為，我發現很多事情，我自己都處理不來，我需要幫助。”顧世明湊上前，清晰地看清楊露臉上每一個細小的毛孔，“你想要我怎麼幫？”楊露直起身體，眼神縹緲地看向窗外，“保護我。”顧世明嘴角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他站起身來，一手插兜拿過楊露手中的那本書。“好。”楊露轉過頭看向顧世明，她驚訝於顧世明答應得那樣爽快，甚至毫無猶豫，像是早已準備好似的。顧世明揉揉她的頭，把她紮好的頭發撫亂，見效果不滿意後，又伸出手把楊露紮在發上的發箍扯下，讓楊露的頭發四散披在肩頭，又重新撫亂楊露的發。見楊露的發被自己弄成自己想要的樣子，他才滿意地笑了。楊露被顧世明搞得莫名其妙，但她並沒有阻止顧世明的舉動，懵懂地看向顧世明，不知道他想乾什麼。顧世明迎著她懵懂的目光，溫柔地問道：“今天是不是覺得我太凶了？”“嗯。”“對不起。”“咦？”楊露驚訝地抬頭看他，不太明白顧世明這樣高傲的人怎麼會給自己道歉，而且還因為這麼小的事情。楊露耳尖冒紅，尷尬地回道：“沒事的。”顧世明把楊露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是不是覺得我跟你道歉，你覺得很不可思議？”顧世明把音調拉長，笑著戲弄楊露，“又或者是……你覺得不符合我身份？”楊露的臉龐也慢慢爬出了緋紅，有些不自在地摸上頭發，把顧世明弄亂的頭發撫好，低聲回應，“嗯。”顧世明笑出聲，把楊露剛整理好的頭發又撫亂，輕罵出一聲，“小烏龜。”楊露聽到這句話，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左右轉動。顧世明把手掌壓在楊露的頭頂，輕聲吐出，“停。”楊露聽到顧世明的指令，也乖巧地停了下來。兩人靜默了幾分鐘，顧世明望著她的眼睛慢慢俯下身，湊到楊露的嘴邊，剛想吻上去……楊露驚呼一聲，“啊，靜心還在外麵等我呢，我、我、我、我要去外麵了。”顧世明好笑地輕噴一聲，把悉數熱氣都噴在楊露嘴邊，移開頭，眼睛滿含笑意地看向楊露，伸出細長白皙的食指輕點楊露的鼻尖，“去吧。”楊露聽到顧世明的話，如獲赦令，慌忙跑出臥室，可沒多久楊露又後知後覺地跑回來，臉紅地對顧世明說：“你也出來。”顧世明看著可愛的她，內心的空白慢慢被填滿，緩慢踱步走了出去。走到客廳，楊露和李靜心都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上，如臨大敵般看著顧世明。顧世明疑惑地看著她們倆，“有什麼問題？”楊露臉上還掛著潮紅，強做鎮定嚴肅地對顧世明說道，“顧世明，靜心會對你說出她的所有事，你能夠保證不提前透露出去嗎？”原來是為這事，顧世明麵朝楊露坐在茶幾上，伸直腿，從褲袋裡拿出一包煙，用右手傾斜著拿煙盒放在左手上輕輕抖動幾下，抖出一根黃鶴樓。他把煙抽出來，漫不經心地咬在嘴上，把伸直的腿收回來，“嗯。”楊露不太喜歡顧世明的這個態度，可是卻又不好出言說什麼，看向李靜心。李靜心回望她，向她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楊露深吸一口氣，開始問自己想要了解的東西，“靜心你最近被侵犯的一次是多久，跟誰？”顧世明點煙的手一僵，這小家夥叫出來就是讓自己聽這個？李靜心沒有表現出一絲羞怯，兩眼紅腫堅定地說道：“一個星期前，孫權。”楊露聽到這個回答，把目光望向了顧世明，顧世明被她這麼一瞧有些不太明白，這個跟他有關係？楊露解釋道：“靜心的母親不願意出麵作證，楊露一星期前是被孫權侵犯的，不能單獨告靜心的父親，除非兩個一起，可這麼做風險很大，很難保證他們兩個不口徑統一說假話，作偽證，互相辯護。”顧世明皺起眉頭。這事確實不太好解決，他看向李靜心，又移開視線看向楊露。“孫權是未成年，法官會酌情處理，或許隻會放到少管所去。況且他有個有錢的父親，他進了少管所，恐怕也會想辦法把他保釋出來。”顧世明又吸了口煙，“我建議把主要目標放在李靜心的父親身上，把根源去掉。然後李靜心跟她母親遠遠地離開這裡換個地方生活。”李靜心緊拽手裡的衣服，不甘地開口，“就這麼放過孫權嗎？”楊露也不太認同顧世明的說話，就這麼放過那個無惡不作的少年嗎？放任他，繼續在父母給他編織好的金錢的庇護下作惡嗎？讓他去尋找下一個目標禍害嗎？顧世明知道她們兩個接受不了這樣的答案，但他現在沒那個能力把孫權送進去。三人沉默了許久都沒有說話。楊露有些心力憔悴，那自己做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好像迷失在這裡麵走不出去了。楊露清了清沙啞的嗓子說道：“靜心，你想要讀書嗎？”李靜心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的茶幾，想要把茶幾看出個花樣來，“想啊。”楊露乾澀地舔了舔嘴唇，朝李靜心看的地方看去，想要明白她的想法，“不讀書，可以嗎？”李靜心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表情，她冷笑一聲，空洞的眼緩慢聚起神來，“可以。”楊露不知道她的心思，真以為她同意了，楊露拉住靜心的手放在自己膝蓋上，“靜心，你可以放下你母親跟弟弟嗎？”李靜心木訥地回答：“可以啊。”楊露終於發現了靜心的不對勁，她沒再說話，看向顧世明，尋求他的幫助，顧世明把煙抽完，把煙蒂放在煙灰缸裡按滅。他看向李靜心說道：“不是說讀書就是唯一的出路，就算不讀書也一樣能掙錢，擺脫現在的生活。隻要你有那個決心，你要是不讀書了，我家裡可以介紹一個工作給你，你也可以撫養你的母親跟弟弟。你母親並不是全然失去了勞動力，你弟弟也到了讀書的年紀了，你母親可以把你弟弟送去寄宿學校，自己在外麵找份輕鬆的工作，你每月給她打點錢回來夠她們生活了。”李靜心神情有了鬆動，把眼光移向了顧世明。顧世明見此繼續說道：“世界這麼大，人這麼多，你現在待的地方隻不過是細微的一角。“等你走出去，改頭換麵之後，隻要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的過去。你也不用擔心自己以後找男朋友的事情。“很多男生都不會太注重女生的問題，到時候，你就跟你男朋友說你跟前男友同居過，沒人會懷疑你。”李靜心還是直愣愣地望著顧世明。顧世明補充道：“況且你不想看到害自己的人先死嗎？孫權那種人在學校就是這個樣子，出去了也會犯罪，到時候他爸天高皇帝遠也幫不了他。你不想看到你的仇人被捕入獄？如果你把你爸告了，我可以幫你請個好點的律師，讓他入獄十年到二十年左右，等他出來，你跟你母親弟弟早已沒了消息，他也找不到你們。”李靜心的心有了動搖，她艱難開口詢問：“你能幫我安排好一切嗎？”顧世明看了一眼楊露，沒有猶豫，“可以。”李靜心將目光又移到茶幾上，開口：“按你說的做吧。”楊露苦澀地看向靜心，心裡打定主意，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對靜心，讓她不再受到傷害。“顧世明，你陪我去靜心家裡，再去找靜心的母親一次吧，再勸勸她，說不定，她就願意出麵給靜心作證了，到時候打官司也會容易一點。”“嗯。”下午楊露和跟顧世明留下李靜心一個人在家裡，一起去了靜心的家，找她的母親。楊露在車上問顧世明：“顧世明，你怎麼知道靜心那麼多事，我好像都沒有跟你說過。”顧世明裝得高深莫測，點了點自己的腦袋，“智商太高了。”楊露：“……”她不信。楊露死死地盯住顧世明看，顧世明也任她盯著看，就是不告訴她。楊露突然想起顧世明今天早上也是沒有絲毫預兆的出現在渝高，她說出了心中的猜想，“難道是你跟蹤我？”顧世明沒答，一臉“我不知道”的高冷模樣。楊露看顧世明這幅模樣，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想，“你真的跟蹤我？”楊露回過頭不再看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自己嘀嘀咕咕，“我以為自己瞞你瞞得很好，你不會發現。原來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我在乾嘛，主要是我做的這些事，都是無用功，哎。”顧世明摸摸她的頭，安慰說：“怎麼會是無用功，要不是你，李靜心怎麼會有勇氣脫離他父親，怎麼會有勇氣重新生活。”楊露不太認同地把顧世明的手撫了下來，“這都是剛才你的話讓她動搖的。”顧世明輕輕笑了笑，躺在座位上，目視前方，“你給了她活下的信念。”楊露止了聲，沉吟幾秒，“是我害的她。”顧世明轉過頭看她，又轉回去，“這不能怪你，就算沒有你，她父親對她做這種事也是遲早的。”楊露擺弄自己的手指，“你不知道，當初靜心已經強調過要我不要去她家了，可我還是去了，她是為了救我，才開始承受這一切的，還有陸海……”楊露抬頭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顧世明，繼續說道：“如果你們在巷子裡打他的時候，我沒有救他，或許，他會在巷子躺更久，傷也就不會那麼快好，也不會那麼快出門看見靜心。我對不起她。”顧世明見楊露把莫須有的罪名強行戴在自己身上，他有些心疼。一個人在意的東西多了，就會把這些東西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顧世明想說兩句話安慰她，可已經到目的地了，隻好先下車。楊露下車後，朝著記憶裡的路線朝李靜心家裡走去，走出了一段距離，楊露轉身看向顧世明，“靜心的父親大概有173左右，人比較壯實。你能應付嗎？”顧世明好笑地看著楊露，反問：“你這是在質疑我的能力嗎？看來我得加快節奏給你展現一下了。”楊露懵了，等下要揍李靜心的父親？沒走多久，楊露就跟顧世明走到了李靜心的家裡，那扇被楊露和顧名思大力推壞的門，還沒有被修好，被孤獨地放在牆邊，任螞蟻侵蝕，不過楊露看到顧名思夾在門上的那兩百塊錢倒是不見了。楊露象征性地在門上敲了兩下，問道：“有人在嗎？”等了一分鐘左右見沒人應聲，楊露就自顧自地走進了李靜心家的院子裡，徑直走向靜心家的正堂，試探地敲門，詢問：“有沒有人？”沒有人回答，楊露心想難道家裡沒有人，可沒人的話，靜心的母親會去哪裡呢，她又沒有工作，不可能帶著孩子四處串門去了吧。楊露不死心地又用力將手掌拍在了門上，把耳朵貼在門上，聽房內的動靜。聽了半天，發現裡麵真的沒有人，就打算往外走出去。可這時她聽到一聲小孩的說話聲，是李靜心弟弟的聲音。楊露立馬返回門口，把門拍得“砰砰砰”作響，朝裡麵大喊：“阿姨，我是小竹，你開下門，我有事跟你說。”楊露見沒人走動的時候，她喊得更急了，“阿姨，你聽我講，現在靜心在我那裡，她打算報警。你……”楊露的話還沒說話，一巴掌還拍在門板上，受儘楊露欺淩的門就被從裡麵打開了。於淑華像是第一天認識她女兒似的，驚訝地看向楊露，“你說什麼？靜心要報警？她不要命了？她不想讀書了？我們怎麼辦？”楊露連忙跟她解釋，“靜心不打算讀書了，阿姨，我朋友會幫她在遠離這裡的地方找個工作，把你們也安置在那裡，隻要你願意幫靜心作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也不想看到靜心再受到這種折磨，你也不想再受到叔叔的家暴吧，你也希望小鐘能夠得到一個好的壞境生活和讀書吧，你也不想看到叔叔對小鐘家暴的吧。“阿姨，你的一個孩子已經被毀掉了，難道你想把這個孩子也毀掉？”於淑華還是覺得他們兩個小孩不靠譜，他們哪裡有錢幫靜心找到工作，幫自己找到住處。於淑華不相信地質問楊露，“到了那裡，我們怎麼生活，靠靜心微薄的工資嗎？等李昌出獄後找到我們怎麼辦？”楊露口乾舌燥地繼續勸說於淑華：“阿姨，我朋友也可以幫你找份輕鬆的工作，你可以把小鐘送到寄宿學校，讓他受到更好的教育。你們兩個一起養活小鐘夠了。“況且靜心會努力工作賺更多的錢，等她升職後，你就可以在家裡不用出去工作了，也不用擔心小鐘的生活了。你隻要切斷這邊的所有聯係，叔叔是不會找到你們的，況且叔叔再坐十多年牢，出來以後肯定會跟社會脫節了。他自己都顧不了，怎麼會去找你們。阿姨你放心好了。”於淑華動搖了，她想起了丈夫對她的種種暴行，她想或許她可以相信楊露的話，於淑華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算是答應了楊露的提議。楊露聽到靜心的母親答應了，也舒了一大口氣。她喜形於色地看向站在身後默默守護她的顧世明。顧世明也不動聲色地朝她報以鼓勵一笑。於淑華答應之後，楊露告訴於淑華，今天回去就會帶靜心去報警，要於淑華在家裡小心。隨後楊露又詢問了於淑華，李昌經常呆的地方，於淑華報了一個地址。楊露在心裡默默記好，又叫於淑華自己處理好在這邊的東西，隨時準備李昌判刑之後就立馬離開。於淑華點頭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