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世明用挪開楊露的那隻手,把楊露背在胸前的背包取下來。這次換成了楊露不願意,她放開靜心的手,雙手抱住背包不放,還是用那雙倔強的眼看顧世明。顧世明沒理,眼神陰鷙地強行搶過了楊露抱在懷裡的背包。楊露被身上的包帶得一頓踉蹌,顧世明又把楊露提正放好。楊露委屈巴巴地站在原地,猶如鬥敗的公雞,挫敗地任人欣賞。顧世明把她的包搶過來,拉開拉鏈,拿出那把沒了布條束縛,鋒利閃光的長刀,把刀舉到楊露麵前,氣憤地詢問:“這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拿把刀就可以嚇唬人了?你敢下手嗎?你知道你下手後要承擔的後果嗎?”顧世明見楊露慫成一團不說話,氣得心肝疼。他又把楊露書包裡的濃硫酸拿了出來,問道:“這是什麼?”楊露沒敢出聲,還是低著頭,任他責罵。顧世明火氣旺盛,提高音量大喊:“我問你這是什麼?”楊露被顧世明嚇得渾身一抖,顫顫巍巍地小聲開口,“濃硫酸。”顧世明被氣笑了,他語無倫次地反複說:“楊露你真能耐啊,你真能耐。”楊露聽顧世明反複念叨這句話,她心癢難耐好想告訴顧世明,她真不能耐。顧世明斂了笑容,他把東西都一股腦地塞進書包裡,拉鏈也沒拉就把書包塞到了楊露懷裡。楊露惶恐地趕緊抱住,她生怕自己一個動作不注意,又把顧世明給惹生氣了。楊露偷偷抬起頭眼睛向上,想要小幅度地把顧世明的表情收在眼裡。顧世明雙手叉腰,看著眼前沒出息的楊露,又看向跟楊露站在一起的李靜心,他把手放下來,煩躁地轉頭四處觀望,找不到發泄點。顧世明牽起站在一旁的楊露向前走,楊露被顧世明這麼突然一拉,提書包的左手順勢垂下,把書包提在腳邊踉踉蹌蹌地跟上顧世明的腳步,回頭示意李靜心跟上。李靜心站在原地不動。她覺得自己融入不進楊露跟顧世明之間,他們倆之間有種莫名的默契,哪怕是爭吵,也能夠把其他人無形之中隔離在外。楊露見李靜心沒動,著急地拉停顧世明,看向李靜心。顧世明也配合地停下腳步,站在楊露身旁等李靜心。李靜心猶豫不前,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但內心告訴她,她想要跟上去。楊露也沒有催促靜心,她希望她能正確地做出決定。剛才自己已經跟她說了那麼多了,如果她還是要退縮的話,楊露經過剛才的事情,她想她或許也會像她媽媽一樣,就這樣把她放棄了。李靜心終於鼓起勇氣,向前走了一步。楊露看見她的舉動,不由得笑了,自己還是不想放棄她的呀,所以能在看見她向前走一步的時候能夠由衷的高興。李靜心看見楊露對她微笑,她也被感染得笑了起來。你看,楊露不是還在等自己嗎?走不進的隻是顧世明呀,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的呀。李靜心走近楊露的身邊,主動提過楊露的書包,牽起她空出來的右手,她們兩個四目相對,都散發出了如星火般明亮刺眼的笑容。顧世明轉身拖著楊露繼續向前走,薄唇輕啟:“你跟她都去我家裡吧。”楊露抬眼看向顧世明,有些不好意思地問他,“會打擾到你嗎?”顧世明不動聲色地看她一眼,“習慣了。”楊露:“……”“那好吧。”“嗡……”口袋裡一陣震動,顧世明把手機掏出來,點開向正浩發來的短信,他轉頭看向楊露問她:“你今天沒請假?”楊露低下頭,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邊的楊露,難為情地說道:“我等下就請。”顧世明對楊露實在沒有辦法,做事這麼不謹慎,自己都事情一大堆,還想要去幫彆人,他有點想打人。顧世明語氣有點不好,“那她呢?她家裡那邊怎麼交代?你想要她跟學校請多久的假?總有一天孫權還是會找上她的。”楊露緊著聲,掏出手機跟班主任發去短信請假,把自己的想法跟顧世明說了出來,“顧世明,我想把孫權跟靜心的父親都送進監獄。”顧世明輕嗤一聲,“怎麼送?”楊露轉頭看向靜心,小心地詢問她:“靜心你願意把孫權對你做的事情都說出來嗎?你想把你的父親送進監獄嗎?”李靜心忍住在楊露麵前談論這種私密事的羞赧,“送他們進去吧。”楊露聽到李靜心這麼說,握緊靜心的手,想給她一些力量,然後又轉頭執著地看向顧世明,“靜心是當事人,她可以報警。或者,我們可以讓媒體來曝光。”顧世明打到車向司機說了家裡的地址,他出言:“楊露。你不要把孫權他們家想得太簡單,你要為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楊露沒出聲,她相信正義一直都在,隻要用對了方法,就可以了。顧世明還想耐心勸誡楊露,可看見司機總是看向車頭的反光鏡打量他們,就停住了想要說的話。三人沉默地走到顧世明家裡,楊露已經是第二次到顧世明家裡,她拖著靜心坐到了茶幾邊的沙發上坐好,等著顧世明發表對她們的安排。顧世明關好門回過身走到客廳,就看見楊露和李靜心兩雙眼睛渴望地看著自己。顧世明表示很頭疼,他也不知道把她們兩個帶回家怎麼辦,隻是不想要楊露把李靜心帶回家,讓她母親責罵而已,況且自己家裡又沒人住也方便,就把人帶了過來。顧世明走到沙發上,坐到楊露身邊,“把你的想法全部說出來,我聽聽。”楊露思索了一會,顧慮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靜心,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原本的計劃是,想讓靜心的母親當證人先把楊露的父親送去監獄的,可我去找她得到的結果並不如意。靜心要放棄讀書,還有就是……”楊露又撇頭看了一眼靜心,說出未完的話,“驗傷。”楊露又接著說道:“至於孫權他們,拿到學校的攝像視頻,還有網吧以及其他施暴地的視頻。“再去打聽一下有沒有其他受害者,李靜心不可能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陸海那天說靜心是她介紹給孫權的,那麼……”楊露未完的話,被李靜心打斷,她不可置信地又問了楊露一遍:“你說什麼?”楊露猶豫著還是說出了這個真相,她不想要靜心再被陸海騙下去了,她直視靜心的眼睛殘忍地說出:“我說,是陸海把你介紹給孫權的。”李靜心還是不能置信,她惶恐地抓住楊露的手,棕色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這怎麼可能,陸海明明還幫了我,在我受到父親猥褻的時候把我救了出來,他不是這種人的。”楊露被靜心的說法說得一愣,“怎麼可能,陸海明明就說是他把你介紹給孫權的呀。”靜心聽到她這樣說,心稍稍放了一下,她立即反駁楊露說道:“有可能是陸海說謊了呢,他騙了你呢,對不對?”顧世明坐在一旁聽她們倆的爭執,插話道:“陸海沒有理由騙楊露。而且據我所知,陸海就是專門給孫權做這種事的人。“他給孫權盯人,找到那些好騙的沒有反抗能力的小女生,透露給孫權,孫權就由此去侵犯這些女生。”李靜心的眼中一下蓄滿了淚水,她趴在自己腿上,自欺欺人地說:“不可能啊,陸海明明救了我,他怎麼可能是故意害我,把我介紹給孫權,讓我跳進另外一個火坑。”顧世明打破了她對陸海的最後一絲念想,“因為你是個很好的獵物,你不會報警,也不會告訴家長,況且還可以用你父親的事威脅你忍受下去。”李靜心哭得不成樣子,在自己問出陸海為什麼要把她介紹給孫權的那一刻,她心裡就知道了。可被顧世明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她還是受不了。楊露有些感同身受。就如當初,自己營造了那麼久的美好景象,被顧名思毫不猶豫地戳破之後,自己也難受得想要把整個世界都哭崩。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而是不敢去麵對真麵。陸海就是靜心在遭受父親折磨的時候出現的一抹亮光,讓她的世界重現光彩,可現在卻彆人告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一抹光其實是深海裡的水母放出的光,等待著獵物上鉤,趁其不意放出自己的毒刺就可以把獵物放倒。顧世明被李靜心的哭聲吵得耳鳴,他起身離開沙發,到冰箱裡拿了兩瓶礦泉水放到茶幾上,就離開了客廳,去了臥室,給楊露和李靜心留下空間,讓她們兩個能好好聊聊。這件事他認為還是有很多問題不能解決的。就比如李靜心那沒了工作能力的母親,她不會供養李靜心再繼續讀書下去,況且她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而孫權那裡,李靜心恐怕也不會討到好。楊露雙手圈著靜心一直在不停地安撫她,“靜心,你還有我對不對,不要怕,以後還會出現另外的人,跟我一起來守護你的。“靜心現在你還小,是陸海不懂你,你不要錯信了一次,就十年怕井繩不敢再相信,放棄了自己內心的希望。“靜心,你聽我說,這個世界是有善意的,隻不過你現在隻是提前把以後的苦難都受完了而已。”李靜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停地哭泣,她想起自己從小經曆的這些事情,二年級開始被父親家暴,連母親一起揍,後來母親懷孕了,父親罵母親懷了野種,並沒有停止對母親的惡行,可相比以前,還是把動作放輕很多。父親把他減輕在母親的惡行都加倍施加在了自己身上,初三,她在家裡洗澡被突然闖進的父親看見,父親看了一眼自己光裸雪白、布滿淤青的身體,產生了可怕的念頭。父親走上來摸了一把自己的胸,李靜心被嚇得驚聲大叫希望引起母親的注意,母親聞聲帶著弟弟來到了浴室,她抱住弟弟攔在父親麵前要他出去,求父親放過自己。當時父親是出去了,可看見父親出去時的眼神,自己怎麼也忘不掉。果然,有一天父親趁母親不在的時候把自己強暴了,還告訴自己,已經到學校給自己辦了休學。她不能接受,讀書才能出人頭地呀,這是楊露告訴她的呀,如果不能讀書,不能出人頭地,那自己忍受了多年的家暴算什麼。她像死魚一般躺在床上沒動,光裸著身子,也沒蓋任何東西,她想她就這樣死去吧。後來她看見了焦急奔向自己的母親,母親跑到自己身邊,把弟弟放在地上,她又不敢走近自己了。她在離自己五米遠的地方,望著自己滿身的青紫,震驚地捂住嘴,緩緩蹲在地上,無聲地哭泣。她無神地望著天花板,開口:“媽,你還記得小竹嗎?她經常告訴我要好好讀書才能出人頭地,我一直靠著這句話活到現在的。可是,媽,爸讓我休學了,我也不想活了。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吧。”母親慌張地跑向自己,她對自己的身體無法下手,隻好拿起旁邊的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抱去浴室安慰自己,“靜靜不怕,媽媽給你洗洗就乾淨了,媽媽也會去幫你跟爸爸說,要他送你去讀書。”那時的她相信了,天真地相信了,可後來呢,父親提出那麼不要臉的要求,而她卻不得不接受,她至少有個希望不是嗎,總好過被關住活得暗無天地呀。後來她實在受不了了,她告訴母親,她想報警。可當時母親是怎麼說的,“你報警了,你爸被抓走了,沒有了經濟來源,你要我們怎麼辦。”她告訴母親還有自己啊,自己可以不讀書了,自己可以去工作養活他們呀,可母親怎麼說,“你才多少歲?能做什麼?連自己都養不活,出去了隻會被彆人騙。”她想,所以母親就是讓父親這麼折磨自己是嗎?在這毫無盼頭的日子過到了初三暑假末,她又一次被父親強暴的時候,她遇見了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