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許沐陽曾經有一個初戀女友,名叫魏書媛。他們品性相投,相互喜歡,從高中開始便在一起。大學時,兩人進了同一所醫學院,一同學習鑽研醫學。大三那年,兩家家長見孩子感情篤深,便給他們定了親,計劃一畢業就可以結婚。不想天不遂人願,那女孩去非洲做誌願醫生的時,為治療一個患者而感染。當地人怕她傳染,將她隔離,最後因救治不及而亡,許沐陽痛不欲生,親往非洲迎回了她的屍體。從那以後,許沐陽每年都會去往世界各地做誌願醫生,或一年,或一個月,從不停斷,因為那是魏書媛的心願。她希望陽光普照大地,可陽光再也照不進許沐陽的心底。“快十年了,他從未忘記過書媛。在他心裡,書媛是他的妻子!依他的心思,怕是終生不會再娶。”蕭慕安最後歎道。這是許家如今最大的煩惱,姑姑每年不知跟他念叨多少回,希望他能開解他。可笑他連自己也開解不了,拿什麼開解彆人?孟程心長久沉吟不語。她想起當年許沐陽勸慰她的話語,想起許沐陽眼裡時而湧起的淡漠與疏離,想起熱情燦爛如朝陽的艾美,忽然心口酸了酸,長長地歎了口氣。悶了一個多月的艾美一出了院便像出了籠的小鳥,拖著孟程心去往各條大街小巷蹦躂。京華路的百貨商場裡,她逛完二樓逛三樓,精力充沛,可孟程心滿腦子想著許沐陽的事,心不在焉。“四樓?這不是男裝嗎?”孟程心抬頭一看,一片黑灰白褐的色調,不由詫異道:“你要給艾叔叔買衣服?”“才不是呢,我想給許沐陽買條圍巾,答應了要答謝他的,過幾日叫他吃飯。”艾美笑道。孟程心一怔,凝眸看著她,張了張嘴又不知從何說起。“怎麼了?”艾美看著她的神情,有些疑惑道。“小美,許醫生他也許不適合你,我覺得……”孟程心看著她,輕輕握著她的手道。“為什麼?他有老婆還是有女友了?蕭慕安不是前些時候才說沒有的麼?”她撅著嘴道,眼睛無辜得能掐出水來。孟程心沉沉歎了口氣,將她拉到一旁的長椅上,慢慢地將蕭慕安所言一一說來。“他身邊是沒有人,可他心裡有!活著的人是無法與已故的人爭長短的,那個人會永遠在他心底,永遠!”孟程心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你說過,你愛的人隻能愛你,可他大概不能!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怕你什麼都不知曉地一頭栽進去,一腔熱血沒把他的心捂熱,反倒凍死了自己!你明白嗎?”艾美低頭沉默了許久,孟程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身邊的人來來走走,有好事者會側頭打量她們幾眼。兩個漂亮女孩,一個殷殷切切,一個淒淒惶惶,坐在熱鬨喧囂的商場裡,真讓人浮想聯翩。“原來如此。”艾美突然恍過了神,長籲了口氣。“有心才能長情,他是個有心人。我沒有看錯他是不是?”她垂眸看著孟程心。孟程心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便夠了!”她燦然一笑,站起身道,“陪我去買圍巾吧,給他挑條他喜歡的!”孟程心凝眸看了她幾秒,知道她已經做了決定。“好!去買圍巾!隻要你覺得開心,覺得值得,我都加倍支持!”她輕聲說道,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艾美忍了許久的眼眶忽地濕了濕,伸手緊緊地抱了抱她。“要不要給你那位心上人也買上一條?”她緩過氣,又一副壞模樣取笑道。孟程心臉一紅,嗔了她一眼。“壞丫頭,又胡說八道!看我怎麼收拾你!”她說著,伸手去撓她癢癢。艾美哈哈笑著躲過身,噠噠地朝前跑去。自城西房屋塌陷事件後,年下也沒再出什麼大新聞事件。大家求神拜佛,祈禱能平安度過這段時間,也好安穩過個年。天氣愈冷,人越發渙散疲懶,辦公室裡卻一派溫暖祥和。幾個年輕的小姑娘用心地裝點著報社大廳的聖誕樹,上了些年紀的人則湊在一起討論著今年過年帶孩子去哪裡遊玩。正是中午陽光最盛的時候,孟程心捧著杯咖啡窩在露天玻璃房裡的沙發椅上曬太陽,艾美靠在她背後。賢姐從老譚辦公室走出來,一臉鬱鬱。她見她們在喝咖啡,亦在一旁坐了下來。“怎麼了?老譚又派新活了?”艾美問道。孟程心倒了杯咖啡遞給她。“可不是!都年下了,還得出長差!”賢姐歎氣道。“要去哪裡?”艾美好奇道。“舊金山!”賢姐道,“H大要去斯坦福大學做交流學習活動,讓我隨團去做跟蹤報道。”“舊金山?什麼時候?”艾美眼睛亮了亮。“下周去!沒個三五天是回不來的。”賢姐煩悶道,“倒也不是彆的,主要是怕聖誕節前不能趕回來,我都答應我兒子聖誕節帶他出去玩的。”艾美瞟了眼孟程心,湊到賢姐跟前道:“這個好辦呀!你可以讓程心替你去!反正她今年也想去美國加州玩一趟的。”孟程心一愣,看著艾美。賢姐卻一把拉住孟程心,問道:“真的嗎?你能替我去?”孟程心訕訕地笑了笑:“我倒是沒問題,隻是手頭上還有彆的事。”“沒事,你手頭的事交給我,我隻是怕出長差,一時回不來。小孩子你是知道的,答應了的事情不作數,他會鬨的!”孟程心呃了一聲,尚在猶疑,賢姐起身雙手合十,連連拜托,她不好再推辭,隻得點了點頭。這一秒她頭剛點,下一秒賢姐便奔向了老譚的辦公室,足下生風,刮得艾美攏了攏肩。“你這丫頭,也不提前跟我商量就亂出主意!我何時說過要去美國玩的。”孟程心回過頭嗔了她一眼。她咧嘴道:“我給你個機會,讓你利用工作之餘去見心上人,你還怪我,沒良心!”她輕哼了一聲,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孟程心哭笑不得,伸手戳了戳她的頭。飛往舊金山的飛機是在十二月十九日,除了孟程心,還有電視台和其它幾家報社的記者。孟程心坐在飛機上,看著蔚藍的太平洋,想著自己正離蕭慕安越來越近,竟不覺有些激動。她出發時並沒有告訴蕭慕安,因為她畢竟是來工作的,何況舊金山與洛杉磯還有些距離,也不知他是否得空來相見。交流活動共三天,期間大多是參觀展覽、會議廳演講等。孟程心等記者白天隨團采訪記錄,晚上整理稿件發送回國,亦不敢有一絲懈怠。最後一天,活動下午三點便結束了,孟程心與幾個記者一起回到酒店。“正好趕上周末,我們玩兩天再走!你們呢?”有一男記者問道,是電視台的記者。“當然要玩幾天了,我都做好攻略了!”另一個報社的女記者回道,她又碰了碰孟程心,“孟記者和我們一起嗎?”孟程心正在想蕭慕安,被她一問,愣了愣,笑道:“不了,我要去找一個朋友!”“哦,這樣啊!那祝你玩得開心!”她道。孟程心亦笑了笑:“也祝你們玩得開心!”回到酒店房間,孟程心拿著手機發了會兒呆。“不知道蕭慕安在做什麼,我是不是該直接去洛杉磯再給他打電話呢?”她想著,心情莫名激動起來,又帶著些忐忑。就當她下定決心撥打電話時,手機響了起來,正是蕭慕安。“工作都完成了?”他開口便問道。孟程心本能地嗯了一聲,正想著告訴他自己來美國了。他又道:“回酒店了嗎?”“嗯。”她點了點頭,忽地覺得哪裡不對頭。“那下來,我在門口等你!”蕭慕安笑道。“你知道我來了?”孟程心驚詫問道,忍不住欣喜地奔向陽台向下看了眼。酒店門前的大樹邊,蕭慕安戴著墨鏡,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倚靠在一輛寶藍色跑車邊仰頭看著她微笑。孟程心站在窗邊同他揮了揮手,正要轉身跑下去,他卻在電話裡道:“彆急,把東西收拾著帶下來,今晚不回這邊來了。”孟程心遲疑了一秒,旋即應了聲。她掛斷電話,收拾了東西,又同其他幾個記者打了聲招呼,才下樓退房。舊金山的冬日,陽光依然溫暖。蕭慕安開著車穿梭在街頭,孟程心趴在車窗看著沿途的風景。“你怎麼知道我來了?是小美跟你說的?”孟程心問道。蕭慕安卻回道:“你的性子還真是忍得住,日日聯絡卻隻字不提!好在艾記者了解你。”孟程心抱歉一笑,轉頭看著他:“我是來工作的呀,也不確定你是不是有時間!”“於你,我都有時間!”蕭慕安側過頭來看她,認真道。孟程心心中怦然一動,淺淺一笑,扭頭朝窗外看去。市政廳前有擺攤下棋的人,路口站著幾個彈著吉他唱歌的西皮男孩,女人們圍著花斑色的大圍巾肆意地談笑,草坪上有孩子拿著飛盤與金毛犬追逐……一切都顯得那麼悠然愜意,看得孟程心心神激蕩,仿佛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要掙脫她的束縛,飛向那些自由自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