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留宿(1 / 1)

蕭慕安穿著件格子大衣,修整得乾淨爽利,手裡提著個果籃,緩緩走了進來。“艾記者現在好些了嗎?”他看也不看孟程心,隻徑直走到艾美病床邊問道。艾美驚詫地看著他,蘋果落到床褥裡。“蕭慕安!”她驚呼,一瞬坐起來,牽得肩上的傷口一陣劇痛。她不禁哎呦一聲,孟程心和嚴文希忙奔過去。“沒事沒事,起得快了。”她呲牙咧嘴道,看了眼孟程心,旋即笑眯眯地回道:“托蕭公子的福,傷得不重,已經好很多了!”“這位蕭先生是?”嚴文希看著女兒奇異的反應,不禁微笑問道。艾美忙介紹道:“媽媽,這位是蕭慕安蕭先生!”她側著頭瞟著孟程心偷笑,“是程心的好朋友!”她格外咬重“好朋友”三個字,語調微揚。嚴文希一瞬了然,轉頭看了看孟程心,又上下打量了蕭慕安一番。那眼神看得孟程心臉不禁微紅,有些局促起來。“蕭某自以為也是艾記者的朋友呢!”蕭慕安坦然一笑,解圍道。“是!能做蕭先生的朋友,很榮幸!”艾美笑了笑,眼珠卻忍不住咕嚕直轉。“我檢查一下你的傷口,彆剛一下崩裂了。”許沐陽忽地拿著聽診器上前,嚴文希等人忙退至一旁。他緩緩躬著身彎下腰,漫不經心地檢查著。“順其自然,彆亂摻和,小心適得其反!”他低聲道,聲如蚊蠅。艾美一愣,抬眸看了眼他。他卻直起身子,一派從容道:“還好,沒事,不過,還是請艾小姐靜養為好。”艾美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睜著眼睛看他,仿佛從不認識一般。但他的手指真長,溫溫涼涼的,探在她鎖骨上,她竟覺得麻癢。嚴文希聽著許沐陽的話,心下稍安,抬眸覷見女兒紅暈的臉頰,心底一瞬樂開了花。許沐陽畢竟是科室醫生,而不是私人的,沒待上幾分鐘,他便離開了。他一走,嚴文希便忍不住問道:“蕭先生與許醫生也是朋友?”“我們是表兄弟。”蕭慕安禮貌回道。嚴文希哦了一聲,點頭笑了笑,“難怪看你兩人還有幾分相似。”她遲疑了會,又問道:“不知許醫生今年多大了?有家室了嗎?我看他年紀輕輕,醫術卻很了得。”蕭慕安彎了彎眉梢道:“他今年29歲,沒有成家,也沒有女友。大多時間都花在工作上,醫術自然了得。”“哦,如今的年輕人能這樣專注的可不多!”嚴文希越發讚不絕口道,“不知他父母在何處工作?家中可還有兄弟姐妹?”“媽媽!”還不待蕭慕安再開口,艾美便揚聲喚了起來,“人家蕭先生大老遠從美國跑回來,可不是為了和您在這拉扯家常的。”她抱怨道,看了眼孟程心。嚴文希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是,是我疏忽了,真抱歉!”她忙轉身拉了拉孟程心,“你快回去,這裡有我!”這麼一來,孟程心自然不能再推脫,隻想著先把蕭慕安領出去是正經。“好,那我明天再來!”她說道,走到艾美床邊看著她,“想吃點什麼?我明日做了給你帶來!”艾美燦然一笑,眸光微轉,抬手拉了拉她,她俯身將耳朵湊到她唇邊。“吃什麼不要緊,隻有你這次給我爭點氣,一定把人留不來!再跑了,你就沒得救了,知道不!”她低聲道。孟程心一滯,嗔了她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出醫院,蕭慕安便找了輛出租車。“師傅,去北隅路福園小區。”他說。孟程心看了看他,問道:“你不先回趟家嗎?”蕭慕安聳了聳肩:“回去乾嘛,我明早的飛機回美國,就不去折騰了。”孟程心詫異道:“明早就走?”蕭慕安挑了挑眉,側頭看她:“聽起來,不想我走呢!”孟程心撇了撇嘴:“隻是沒想到你這麼趕!”蕭慕安勾唇笑了笑,靠在車座上緩緩道:“我從辦公室跑出來時最近的項目調試方案還沒定,莫德這會兒估計在掀桌子,我若不回去,他會把科倫電子給拆了,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嗬,你們科倫,出了點狀況就雞飛狗跳,怎麼經營下來的!”孟程心顰眉道,撅著嘴直搖頭。蕭慕安啞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說道:“孟程心,你這小心眼,真記仇!”他的手指已有了暖意,孟程心抿了抿唇,錯開他的手,輕哼一聲,彆過頭去。到家已是下午五點。家裡沒有菜,孟程心路過附近的超市時,與蕭慕安一同去購買了些食材。一進到家門,蕭慕安便疲憊不堪地癱倒在沙發上,宛如鹹魚,一動不動。孟程心無奈勾唇一笑,兀自往廚房去做晚飯。待飯菜準備停當,她洗了洗手,去叫他吃飯,卻發現他以單手為枕,窩在沙發裡睡著了。她悄聲走了過去,拿起沙發一頭她平日用的小毛毯蓋在他身上,他動了動,側了個身。孟程心本想趁此叫他吃飯,可一見他眉間倦意,便收住了口。他睡夢裡眉頭依然微蹙,不知在為什麼發愁。她彎下腰,凝眸看著,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卻是指尖不及觸到,便縮了回來。“孟程心,原來你也是想念我的!”睡夢裡的人突然睜開了眼,握住她的指尖,一雙烏亮的眸子對著她,嘴角銜著淡淡的笑意。他的聲音那樣低啞,帶著睡後淡淡的慵懶,一下穿透孟程心的心房。她一驚,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撒開手就跑。蕭慕安大笑著從沙發上跳起來,跟在她身後,盯著她,眉開眼笑。“趕緊吃飯,吃了滾蛋!”孟程心被他看得心慌意亂,敲著碗筷氣惱吼道。蕭慕安卻不惱,笑嘻嘻地拾起筷子,慢慢吃起來,一雙晶亮的眸子卻不時地在她臉上遊走。孟程心一張臉恨不得埋進碗裡,狼吞虎咽的,差點沒被噎死,隻得不停喝水。一頓飯吃得很憋屈,孟程心想起她上次整蠱蕭慕安吃粉絲的事來,覺得是自己的報應。晚飯後,她在廚房收拾了碗筷,回客廳一看,蕭慕安還慵懶地倚在沙發裡看著桌上的雜誌。“你該走了!”她冷聲道,鼻子裡出氣。蕭慕安冒頭看了眼她,哦了一聲道:“嗯,明天!明天早上就走!”孟程心睜了睜眼睛,有點不太理解道:“什麼叫明天?你今晚不走了?!”蕭慕安點了點頭,故作可憐道:“請孟記者收留一晚吧!我隻要這沙發就夠了!”孟程心倒吸了一口氣,平靜了幾秒道:“就算你不想回家,也可以住酒店!”“可我出門急,連錢包也沒帶,身上隻有美金!國內酒店用不了吧!”蕭慕安道。孟程心愣了愣。蕭慕安又道:“現在這點,銀行也下班了,去兌換不太可能。如果你想幫我定酒店的話,可要三思了。一般的酒店和房間我可是不住的!”他說著,仰身躺了下來,悠然地翻了一頁。“那我這沙發能被蕭大少爺看上,真是稀罕!”孟程心氣道,狠狠瞪了眼他。他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沙發道:“是呀,真是稀罕!”孟程心氣得無語,板著臉硬邦邦道:“蕭慕安,好歹相識一場,你彆逼我報警!”蕭慕安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雙手撩開雜誌,抬眸看著她。“孟程心,你想上八卦頭條嗎?今天是誰跟我說有各路人馬對我的事情很感興趣,讓我注意隱私來著。”他笑不可止。孟程心卻像吞了隻蒼蠅般懵在當地,半晌也說不出話來。“好了。”他看著孟程心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終於收斂了神色,起身道,“雖然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能不安全,可是孟程心,你要相信,我是君子!當年我們也獨處一室過,我可對你做過什麼?”當年?孟程心咬了咬唇,狠狠地瞪了眼他。他竟好意思拿出來說,他當時可是一臉不良地將她逼退牆角,無比曖昧地說:“我對未成年少女還沒興趣,你彆抱幻想!”哎,一想到那時單純得被他一調戲就小鹿亂撞的自己,孟程心就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把自己埋起來,不,還要拉著這個人一起。關於蕭慕安留宿問題的爭論最終在譚主編的一個電話下終止。艾美本月的專訪尚沒落實,孟程心得通宵不眠地趕出來。蕭慕安得意洋洋地睡到了孟程心的臥室裡,聽著孟程心“噠噠”打著鍵盤的聲音安然入睡。大概是因為倒時差,睡到淩晨二點多,蕭慕安忽然醒了過來,他看見門縫裡還有燈光,悄聲走了出去。書桌上電腦屏幕還亮著,右下角彈出的小窗口提示著郵件發送成功。孟程心裹著毛毯蜷在座椅裡,頭枕著膝蓋睡得正熟。她左側的臉蛋在膝蓋上擠壓著,嘴巴微微嘟起,倒有些從前稚嫩的模樣。蕭慕安躬身看著,忍不住彎了彎眉梢。“弄完了就去房裡睡吧!”他低聲道,試圖扶起她。睡夢中的孟程心突然被叨擾,很不耐煩地甩了下頭,整個身子一歪,軟軟地倒了下來。他忙伸手一扶,她的雙手順勢勾住了他的脖子,頭一彆,氣呼呼地埋在他胸口睡去。蕭慕安一愣,心忽地漏了一拍,連呼吸都打了個盹。夜好靜,靜得他足夠清晰地聽見自己心窩紊亂的顫動聲。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躬身摟住她的肩。他的下顎落在她頭頂,聞著她濃密的毛發裡夾雜的淡淡茉莉香氣,一時有些迷離。“孟程心,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想念過我嗎?我的出現,對你而言,到底是快樂還是煩惱呢?”他情不自禁地低聲呢喃,懷裡的人兒卻沒有給半分回響。她溫熱的呼吸輕柔地拂過他的頸窩,撩動著他的心扉,令他沉醉。“看看,自欺欺人的謊言往往不攻自破。”許沐陽的話忽然在耳邊響起,蕭慕安想起他今日在辦公室裡將大衣丟給他時一臉嘲笑的模樣,苦澀地搖了搖頭。他知道,他已經不能再否認了,沐陽說的都沒有錯,他對孟程心有特殊的好感,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如果他之前還可以告訴自己,這些想念與欣喜不過是源於闊彆重逢和當年的遺憾愧疚;如果他還可以對自己說,人有時隻是被求之不得的占有欲驅使,就像所有的小女孩都會渴望玻璃櫥窗的洋娃娃卻未必真的都喜歡一樣;如果他還可以……但他已經不可以了。這一刻,她靠在他的懷裡,他聽見自己的心在悄聲說:“孟程心,我想念你。”他知道,他已經不可以了。他的想念與欣喜真的是因為喜歡而已。湖藍色的窗簾悠悠浮動,清清朗朗的月光從底端漏進來,像湖水般蕩起陣陣漣漪。蕭慕安輕輕將孟程心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回臥室的床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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