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商山彆墅裡的真相(1 / 1)

突然撞見蕭老夫人,孟程心心不在焉,在陳紀病房稍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她還記得大學錄取通知書下來的時候,媽媽知道她要來H城讀書,一臉憂鬱的樣子。那時候孟程心才知道,蕭氏原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再怎地,H城又不是蕭家的,那麼大的地方也未必碰得見。”孟程心道。程元當時隻是無奈地點了點頭,再三囑咐她道:“你凡事小心,能不與蕭家人牽扯上,就彆去牽扯。”雖然孟程心並不是很認同母親這樣一味躲避以求平靜的處事態度,但她必須聽母親的話。所以大二那年,蕭天佑受邀來傳媒大學講座的時候,她隻遠遠地坐在最後一排,不敢提問。卻是最近,她一再遇見蕭慕安。車載電視放著本月底會有流星雨的新聞,孟程心凝眸看著,心神一晃,不禁想起當年在回聲穀與蕭慕安談起流星雨的情景來。“哈,原來那晚就是為了去看流星雨呀!為了許願嗎?”蕭慕安不以為然道,“那種東西也就騙騙你們這樣的小女孩。”孟程心白了他一眼:“雖然這些隻是傳說,可有句話叫‘心誠則靈’。”“哦,這樣啊!”蕭慕安仰頭想了想,又道,“我還聽說人死去了便會化作天上的星星,你說這是真是假?”孟程心亦抬頭看了看天,篤定地說道:“當然是真的。”“哦,那如果是這樣,”蕭慕安故意湊近她耳朵,低聲道,“那流星雨落下來,豈非讓逝者連星星都做不得了。”“你胡說八道!”孟程心氣道,一把推開他。她現在還記得他躺倒在岩石上哈哈大笑的模樣。那時候她還天真,被他一作弄就炸毛。那時候的時光還很慢,雲在天上也不遊走。“福園小區到了。”公交車報站。孟程心忙起身下車。許是由於白天見到蕭老夫人的緣故,孟程心晚上竟夢見了她。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蕭老夫人的情景。那天是媽媽從外省回家的日子。她對蕭慕安說:“今天不能去玩了,我得在家等媽媽。”“今天就回來了?”蕭慕安當時的神情有些古怪。但孟程心沒想太多,她以為他隻是擔心她日後不能再出來陪他玩,忙道:“我媽媽是很好的人,她做飯很好吃。對我的朋友也極好。”蕭慕安沉默了很久,忽地抬眸看著她,眼睛閃閃的,令她的心莫名地撲通亂跳。“你上次不是說要看流星雨的嗎?其實就是在今晚,你要不要去看?”他柔聲道。孟程心有些詫異:“難道不是七月七號嗎?”蕭慕安笑了笑,伸手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當然啦!是你笨才會搞錯。不然那晚山上為何都沒人?愛看流星雨的人還是很多的。”孟程心撇了撇嘴,其實那晚她見遊人都下了山,也是有些奇怪的。“要不要去?”蕭慕安又問道。孟程心想了想,還是道:“我得在家等媽媽呀,她都大半個月沒見到我了。”“你媽媽見到你的日子還很多,可流星雨不常見得。”蕭慕安耐心勸道。孟程心想了想還是堅決地搖了搖頭。後來她才明白,她應該去看那場流星雨的。也許那樣,她會覺得人生美麗許多。蕭慕安沒能勸動她,便道:“那你媽媽什麼時候到?我陪你一起去接她。”媽媽是三點半的火車到商城,可孟程心和蕭慕安卻因為一點狀況,三點五十才到火車站。她提前跟媽媽通了電話,讓她等她,卻不想找遍火車站也不見人。有個陌生的男子前來喚蕭慕安:“董事長在那邊。”蕭慕安愣了愣,神色有些嚴肅。孟程心跟著他一起走過去,隻見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路邊,後排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個中年男子的麵孔,他眉目俊朗,帶著一副金屬框眼鏡,更像一個學者。“人被你帶走了?”蕭慕安冷聲道。“什麼意思?我才剛到!”蕭天佑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蕭慕安亦困惑,轉頭看了眼孟程心,孟程心這才發現他們說的是她媽媽。“也許你媽媽等不及,自己回家了,我們回去看看!”蕭慕安道。“你是阿元的女兒?”蕭天佑看著孟程心。孟程心愣在那裡,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說的“阿元”,正是她的媽媽程元。“您認識她?”她禮貌地問道。蕭慕安拉著她就要走,似乎不想讓他們說話。蕭天佑卻叫住他道:“如果你們有約好,她是不會提前走的。我大概知道她被誰帶走了。”“嗬,你倒是了解她!”蕭慕安回頭嗆道。孟程心第一次發現,蕭慕安好像一早就知道她的媽媽,且態度並不友善。蕭慕安開車帶著孟程心跟在蕭天佑的車後,他們的身後還跟著輛車,不知坐的什麼人。孟程心沒有心思去想,她的腦子裡一片淩亂。蕭慕安雙唇緊抿,一路上,沒有說一個字。他們最後停在商山的一棟歐式彆墅前。蕭天佑第一個下的車,一下車,他便大步流星地推開大門,走了進去。孟程心正要跟上去,蕭慕安拉住她的手腕,她回過頭來看他。“你認識我媽媽?”她問。“見過照片!”他答,眼睛卻並不看她。孟程心看著他,聲音莫名有些顫抖:“那接近我,為了什麼?”“不為什麼。”他沉默了片刻,淡淡道。“那現在攔我,又為了什麼?”蕭慕安看著她,她的眼底有些微紅,“也不為什麼。”他緩緩道,聲音有些艱澀。孟程心有些惱,甩著手就要掙脫。卻見他們身後的那輛車上兩個護士攙扶著一個人走下車來。那是一個女人,十分瘦弱的女人。她的衣服被風吹得鼓鼓的,好像人也要跟著飄起來。蕭慕安也轉頭看見了那個女人,他的身子一顫,握著她手腕的手鬆了鬆。“她……”他驚詫道,“她怎麼來了?”那護士抬眼看見是他,忙上前一步回道:“是先生吩咐的,說要給夫人治病。”孟程心大吃一驚,原來那個女人就是蕭慕安的媽媽。隻見她被人扶到輪椅上坐著,頭歪歪地靠在椅背上,雙眸空洞洞的,也不知是望著遠處的山丘還是眼前的花草。蕭慕安走上前兩步,又停住了腳步,他站在五米以外看著那個女人,滿眼哀切。“蝴蝶,蝴蝶!”那個女人的眼睛突然亮了亮,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扶著椅子就要站起身來。“夫人!”護士緊張地湊上前去,卻不敢碰她,隻是怕她摔著。“蝴蝶彆跑,敏敏帶你回家!”她伸手撲向花叢裡,如孩童般燦爛地笑起來。她真美,孟程心這才發現。她撲了幾次,都撲空了,還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眾人忙上前去扶,蕭慕安伸了伸手,終究還是定在那裡,不知為何,孟程心覺得他似乎不敢靠近她。蕭慕安眼裡的哀切漸漸轉成騰騰而起的怒氣,他迅速轉身,快步朝彆墅走去。“砰”一聲,他一腳踹開了半掩的門。孟程心忙跑上前去。大廳內,孟程心看見了她的媽媽,她的身側,是蕭天佑。他們對麵,是一個頭發半白的老太太,她一臉肅穆,不怒自威。“在做什麼!一點規矩也沒有!”蕭天佑嗬斥道,顯然,他們受到了驚嚇。“規矩!”蕭慕安冷笑道,“將半瘋癲的妻子丟在門外,在屋裡私會舊情人是你蕭董事長的規矩!不是我的!”他的話如巨石猛地投入眾人心裡,比剛剛那聲更令人震撼。孟程心看見媽媽身子猛地一顫,向後傾去。她忙上前去扶她。“你放肆!”蕭天佑大喝一聲,伸手就要一掌打下。蕭慕安迅速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輕輕一甩,“你沒資格打我!”他冷冷道。蕭天佑被他這一甩,身子向後仰了仰。蕭老夫人這才出聲道:“好了,慕安!彆鬨了!”蕭慕安似乎有些詫異蕭老夫人的出現,但他沒心思去問這個。他冷冷地掃視了一眼程元,卻在目光觸及孟程心的時候暗了暗,他轉過身,靠在一旁,極力平息胸腔裡的怒火。程元心裡來回轉著他剛剛那句話,茫然問道:“敏敏來了?”蕭天佑深吸了一口氣,平複心緒,“我正要跟你說這事。”他頓了頓,問道,“阿商呢?我要見他!”“大哥?”程元有些詫異,旋即又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失蹤很多年了。”“失蹤?”蕭天佑問道,“怎麼會,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他怎麼會丟下你。”程元淒然一笑:“有什麼不會的。他沒有了敏敏,心神俱碎。何況又受了重傷,他也許是怕拖累我吧!”“他受了重傷?”蕭天佑驚詫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一臉急切地看著程元。程元卻抬眸看著蕭老夫人。蕭老夫人冷冷地和她對視著,勾起唇角笑道:“何必故作姿態。當年選擇那筆錢,自願離開,是你自己做的選擇。我可有半分逼迫你!”程元勾唇苦笑道:“是。是我自願選擇的,至今我也沒後悔過!”她最後語句咬得很重。蕭天佑神色微變,微垂著頭,半晌不語。“聽見了?該死心了吧!”蕭老夫人得意地冷笑道。原來,菩提寺那晚,蕭慕安說的故事裡的養女是媽媽。孟程心這一刻才明白過來。“好!今日話也說清了,程商也失蹤了。日後誰也不要再找什麼為傅敏治病的借口來尋人了,就此告辭吧!”蕭老夫人沉聲道。程元一瞬站起了身,終究還是放不下地最後問了句:“敏敏怎麼了?”蕭天佑搖了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你想見她嗎?我帶了她來。”“你真帶了她來?”蕭老夫人難以置信睜著眼睛道。蕭天佑走到門口,不一會便扶了那個女人進來。她驚慌地四處看了看,身子半縮在蕭天佑懷裡。蕭天佑將她扶在沙發上坐下。蕭慕安一直靜靜地垂眸倚在一旁的格櫃邊,此刻方抬了抬眼眸。“敏敏!敏敏!”程元坐到傅敏身邊,看著她目光呆滯空洞無神,柔聲道,“你怎麼了?”她顫抖著雙手去撫摸她的頭發,許是因為剛剛撲蝴蝶,她的頭發有點亂。傅敏睜著眼睛仔細地看了看程元,卻仿佛不認識一般。“敏敏,你怎麼了?我是阿元呀!阿元!阿元!”程元有些激動,聲音哽咽起來。“阿元?”傅敏歪著頭喃喃念了兩聲。忽地湊上前,噓了一聲,“你小聲一點,不要叫。阿元出去見天佑哥了。我得幫她看著。他們好不容易才能見一麵。”她雙手合十作哀求狀,“你幫幫忙,幫幫我們,好不好?”程元的眼淚大把大把滾落。“小霜,你彆哭!”傅敏伸手來抹程元的眼淚,可眼淚越抹越多,她停了手,垂著頭幽怨道,“我知道的,隻有你最疼我和阿元。阿元愛天佑哥,天佑哥也隻愛她,他們在一起多相配呀。可爸爸一定要我嫁給天佑哥。那阿商哥該怎麼辦呢?我們發過誓的,我永遠也不會放棄他的。”“啪”地一聲巨響,是格櫃上的花樽掉落地上,碎了一地。傅敏大驚,身子蜷縮起來。程元忙伸手摟住她。蕭慕安站在格櫃邊,一臉震驚地盯著傅敏,似乎她說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話。如果蕭天佑是故事裡的男孩,傅敏是故事裡的女孩,那傅敏口裡的故事,似乎和蕭慕安所說的不太一樣,孟程心想。“她說的是真的嗎?”蕭慕安低聲問道,睜著眼睛望著蕭老夫人,像隻受驚的猛獸。“什麼真的假的!她瘋了這麼多年,說的話怎麼能認真聽。”蕭老夫人麵色平靜如水,聲音卻不由抖了抖。“所以,你說的,都是騙我的?”蕭慕安眸光沉了沉,低聲嘶吼道,“所以,她發瘋,是因為她被逼嫁給了一個她不愛也不愛她的人?所以,她討厭我,憎惡我,要將我丟到水中溺死?”“不!”蕭老夫人霍地站起身來,大聲道,“她把你丟到水裡,是她不小心,她瘋了!她沒有討厭你,憎惡你!你是她的孩子,她愛你!”“那你多年來不敢讓我靠近她?”“那是因為我怕她再傷害你!”“如果她愛我,為何要傷害我?”蕭慕安大聲質問道,眼眶一瞬通紅,心底最深處仿佛有什麼傷口被撕開。“那是因為她瘋了!”蕭老夫人突然失去了爭辯的力氣,痛心地望著蕭慕安,伸手去抹他的淚水。蕭慕安身子愴然地向後退了退,她的手懸在半空,靜靜地滑落。“是你!都是你們,若是傅家當年沒有收養你們兄妹,就不會有今天!”蕭老夫人轉身瞪著程元,厲聲道,“你們兄妹二人明知到他倆自幼就有婚約,還誘惑敏敏、勾引天佑。是你們逼瘋了敏敏,氣死了先生,害蕭家到如此地步!”她的眸光狠厲如刀鋒,將所有的痛與哀怨都傾泄在程元身上。程元仰頭看著她,沒有一句辯駁,隻有盈盈的淚水悄然地在眼底滾落。看著傅敏如今的模樣,她還有何話好說呢。如果她立刻身死,可以讓傅敏好起來,她也願意。“夠了!媽媽。”蕭天佑半晌才開口說話。孟程心才發現,他亦坐在那裡,悄然落淚。“您何必還把一切過責推給旁人,難道您就沒有過錯嗎?您就從來沒有後悔過嗎?你們想儘辦法地拆散我和阿元,囚起敏敏,趕走阿商,想儘辦法讓我和敏敏結婚。若不是你們為了有一個蕭氏血脈的繼承子,不擇手段令敏敏生下這個孩子,她如何會變成如今這模樣!”“你!”蕭老夫人唇角微微顫抖,怒不可遏地瞪著蕭天佑。“你忘了你爸爸怎麼死的了,他為何而死!因誰而死!”她厲聲喝道。卻是蕭慕安突然朗聲笑起來,“精彩!真精彩!精彩極了!”他連聲歎道,笑聲淒厲,在廳裡回蕩不絕。眾人不禁回頭看向他。他揚著下頜睥睨著眾人,唇角一絲猙獰的笑意。“原來如此!難怪蕭董事長永遠不回家,難怪她發了瘋卻隻想要我的命。我是誰?我不過是你們機關算計、費儘心思結下的果而已,是蕭董事長抗爭失敗的恥辱。我是一個惡果,陰謀下結出的惡果!”他的眸光從蕭天佑、蕭老夫人他們臉上一一掃過,似笑非笑,近乎癲狂。“那為何要生下我!為何不抗爭到底!為什麼!”他忽地嘶聲大吼道,連退幾步至牆角。那是一麵玻璃麵板隔間的裝飾牆,牆麵涼涼的。他垂頭倚著,背脊冰涼。“嘭”一聲,他忽地轉過身,一拳砸在玻璃壁板上。玻璃一瞬俱裂,有溫熱的鮮血汩汩流下,將那抹冰涼抹去。眾人驚呼,蕭慕安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瞬癱坐在地上。蕭天佑忙出門喚了護士拿來醫藥箱,蕭老夫人呆站在那裡,一時不敢上前。不知為何,孟程心打心底厭惡他們的殘忍。“我來吧!”她上前道,接過蕭天佑手裡的醫藥箱。蕭天佑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拒絕,亦垂手站在一旁。有細小的玻璃碎片嵌在蕭慕安手背裡,孟程心一麵用消毒水替他清洗,一麵小心地將碎片取出。蕭慕安雙眸迷離,似乎不知道疼痛。孟程心的心頭猛地一酸,滾燙的淚水滾落在他手背的傷口上,她趕忙伸手抹掉,蕭慕安卻突然咧嘴笑起來。“是不是比我說的故事精彩?”他輕聲問她。孟程心抿著嘴唇,輕輕地搖了搖頭。蕭慕安怔了怔,微闔雙目,整個人向後一仰,他的後腦就要撞到牆上,孟程心趕忙伸手一格,他的頭靠在她手心。“為何而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就是你,蕭慕安!你可以活得隻是你自己!”孟程心抬眸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將他的頭輕輕靠在牆上。蕭慕安的眸光顫了顫,抬眸怔怔看著她,再不說一句話。“你是程元的女兒?”蕭老夫人這才注意起孟程心來,一個大步上前,死死地盯著她。“是的。”孟程心站起身,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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