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程心趕回報社時,楚茵他們還在加班。她看了看他們寫的稿子,提出了一些建議,又將微型相機裡的東西拷貝到電腦裡,供他們參考。這一番又弄到淩晨才回到家中,記者的生活便是如此,沒有固定的朝九晚五,沒有正常的作息。第二日一大早,孟程心還在睡夢中,便被急切的敲門聲吵醒。她極不情願地起身開門,卻見張小雨一個箭步衝進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這一大早又抽了什麼風?陳紀哥哥又不見了嗎?這次我可真不知道了。”孟程心打著哈欠不快道。張小雨在沙發上歇了會,平複了氣息才道:“你最近幾天見過陳紀嗎?”孟程心癱倒在沙發的另一頭,拉著抱枕抱在懷裡。“沒有啊。怎麼了?”她想了想又道,“聽說他最近在忙啟宏電子的案子,那案子開庭了嗎?”“就今天吧!”張小雨道,也拉了個抱枕抱在懷裡。孟程心有些詫異,除了不公開審理的案子,通常陳紀打官司她都會去看。如今這麼大的案子,她卻跑到她這來了,著實奇怪。但她沒開口問,因為張小雨一定會自己說的。果然,她喃喃道:“就是那什麼破案子,搞了個女的天天跟著他一起,一副狐媚樣子。”她氣衝衝地錘了幾下抱枕。孟程心無奈地朝她翻了個白眼:“誰工作中沒有幾個異性,你也太過了吧!就不能安安靜靜談場戀愛嗎?”張小雨反駁道:“你知道什麼?陳紀心軟,對任何女人都留著三分情誼,我能不小心嗎?”“好!好!我不知道。那你彆總來煩我呀!”孟程心氣道。張小雨忽地認真看著她,不言不語,看得孟程心心裡發毛。“你在看什麼?”孟程心忍不住問道。“在看你呀,”張小雨答,“孟程心,我真好奇,你這樣的人一旦被愛情吞噬,會是個什麼模樣。”孟程心胸口略有些起伏,她愣了許久,才輕笑道:“我也好奇呢。”張小雨白了她一眼。孟程心歎了口氣,勸道:“所謂流沙失於掌中。能不能得到也許由不得人,可失去往往都是人自己的原因。”“哎,”張小雨長長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隻是不知道,他身邊怎麼總能繞著那麼多女人,那些女人沒一個像我這樣愛他的。”“他也沒有向愛你一樣去愛彆的女人呀!”孟程心道。“不一樣,他對著旁人好,我就總害怕。怕他有沒有我都是一樣的,而我卻不能沒有他。”張小雨垂頭道。孟程心心裡一瞬間有些傷感,七年了,她看著陳紀與張小雨在他們的愛情裡掙紮沉浮。張小雨每每得了陳紀的好便會來和她炫耀一番,傷心了又來哭訴一番。在這場愛情長跑裡,張小雨一直都是英勇的戰士,捍衛著她與陳紀愛的圍牆。可此時,她頹然地靠在沙發邊,像極了一個坐擁空城,等著戰敗的將軍。啟宏電子的財產糾紛案宣布審判,陳紀大獲全勝。原就在H城律師界小有名氣的他,更借此案聲名大振。孟程心與艾美去飯店參加他的慶功宴時,遇見了一個金色短發的女人,她長得很美,一雙丹鳳眼甚是嫵媚。整場宴會上她都在張羅,宛若女主人。她叫洪莎,正是啟宏電子的大小姐。艾美偷偷道:“幸好張小雨被她的領導留下加班,不然今晚有的鬨。”孟程心沒有說話,她看見那洪莎在陳紀耳邊耳語,忽然覺得張小雨的顧慮並非多餘。陳紀的眉眼都在笑,這個女人令他愉悅。就在慶功後的第二天,孟程心接到陳紀車禍的電話,急忙趕去醫院。張小雨已經在醫院了。還好陳紀傷得不重,隻是撞破了頭,扭傷了腳。醫生說要住院觀察一段時日,張小雨打電話請了假專心照顧陳紀。孟程心在病房坐了會兒才起身回家,卻是一出住院部大樓,便被一個人迎麵而來撞了下。她猝不及防摔了一跤,手肘撞在地上,肩包滑落,包裡的東西散落一地。那人連身道歉,過來扶她。她一看他滿手的藥單,一臉焦急,忙道:“算了,沒事!你走吧!”那人又說了兩聲抱歉,轉身離去。孟程心揉了揉手肘,俯身去拾東西。名片夾落得有點遠,她伸手去夠。卻見一隻修長的手輕輕將它拾起,她抬頭一看,竟是蕭慕安。她忙拿起包,站起身來。“沒事吧?”蕭慕安問道,看了看她的手肘。“沒事。”孟程心搖了搖頭,“你怎麼會在這?”她忍不住好奇。“我爸爸在這兒住院,我剛看過他。”蕭慕安道。孟程心哦了一聲。蕭慕安從名片夾中取出一片看了看,這才遞給她。孟程心謝了聲,伸手接過,他卻抽下一張名片,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孟程心張了張嘴,終究也沒說什麼。兩人一時無話,孟程心覺得尷尬,正要說走。蕭慕安卻問道:“悠然山莊的報道什麼時候會出來?”孟程心不想他問此,回道:“已經送去刊印了,應該是明天。”蕭慕安點了點頭,孟程心匆匆告彆離開。在公交車上,她給印刷廠打了個電話,確認了刊印順利,方才安下心來。每一次與蕭慕安的不期而遇,就像有一顆顆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般,在孟程心心裡泛起漣漪陣陣。她覺得老天爺在跟她開一個很大的玩笑,她把它當成一個考驗。轉眼又是周末,陳紀已在醫院住了三天。因著上次在醫院巧遇蕭慕安,孟程心不太敢再去醫院。可張小雨卻打電話來:“平日陳紀哥哥長陳紀哥哥短的,出了事倒不見你來。”孟程心心虛強辯道:“我這幾日忙。”“那周末總不忙了吧!”張筱雨道,“明日煲點骨頭湯來。我若不是在醫院走不開才不會叫你呢!”她嘟囔不休。孟程心聽到電話那頭,陳紀的聲音說:“好了,彆總去煩她。”“我知道了。明日就去。”孟程心趕忙道。她想,實在沒必要因此令他們再拌嘴。回家的路上,她去了趟超市,買了些燉湯的東西。此時市立醫院的高級病房內,蕭慕安正同一位頭發半白的長者說話,一位與他年紀相仿的醫生站在一側。“沐陽說您明日就可以出院了。”蕭慕安道。那長者慈眉善目,他正是天源集團的董事長蕭天佑。“終於可以出院了,這醫院住得悶的很。”他欠了欠身,看著那年輕醫生道,“這次都虧了沐陽,忙前忙後的。”許沐陽笑道:“舅舅的謝我可不敢承。最近還是慕安最辛苦。”蕭慕安瞥了他一眼,兩個相視一笑。蕭天佑滿眼欣慰地看著蕭慕安:“是都處理得很不錯。比為父強多了。”蕭慕安聳了聳肩:“就算您這麼說,我也不會進天源的。等您回去了,我也該出國了。”“就算你想做自己的事業,國內也可以,為何一定要待在國外呢?”蕭天佑急道。“天高皇帝遠啊,我落得自在。”蕭慕安道。蕭天佑連咳了幾聲,不再說話。這些年他們父子的關係已緩和了許多,蕭慕安在外曆練,成熟穩練了不少,但他知道,有些事情還在這孩子心底,也許這輩子也過不去。許沐陽看了眼蕭慕安,他聳了聳肩,不再言語。第二天一大早,天源集團的四大股東和秘書長黃覺都先後出現在市立醫院,一齊祝賀蕭天佑身體康複,順利出院,連蕭氏老夫人蔣筠也來了。“慕安真是長大了,做事果斷有魄力,很是不錯的。”董事韓可維在蕭天佑麵前誇道。“他哪裡知道什麼?還不是你們幫著他。”蕭天佑笑道。“您可彆謙虛,他這次不僅處理了天寶地產的危機,還精簡了好幾個項目的投資,補足了資金上的虧空!不可小覷呢!”董事柳市鳴道。蕭慕安精簡的四個大項目裡就有他的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悠然山莊。蕭天佑原就不想同意這筆投資,隻是他不是很認同蕭慕安這招“以夷製夷”的法子,但他必須支持他。因此,柳市鳴幾番來醫院,他都隻是裝睡。此刻,他下了病床,端坐在輪椅上:“你哪懂什麼項目投資,隻怕是拆東牆補西牆吧。白白壞了這些叔伯們投資企劃的心血。”他看著蕭慕安斥道。蕭慕安不言,隻作恭敬狀垂頭聽著。卻是蕭老夫人道:“他初次打理集團,就算是虧了也就當練練手。況且有些項目投資的時候本來就不夠謹慎,都曝光出問題了,當然得撤資。”她此言一出,再無人敢多言半句。住院大樓門前,孟程心正拎著食盒推門而入,抬眼見一群人正朝大門走來,浩浩蕩蕩,蕭慕安站在其中。她趕忙一個閃身躲在石柱後去了。在石柱後她偷偷望了眼那群人,圍在最中間的是蕭天佑,他的左手邊是一個滿頭銀發的老太太,她知道,那是蕭老夫人。多年不見,她威嚴依舊。孟程心隻看了一眼便縮回來,她靠在石柱上,輕輕用手拍了拍胸口。幸好閃得快,她想著,歎了口氣。蕭天佑和蕭老夫人先後坐上車離去,蕭慕安又送了送幾位董事。再回頭看去,石柱後已沒有人影。其實,她推門的時候,他便看見了她。“誒,你怎麼沒一起回去?”許沐陽從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蕭慕安聳了聳肩,“蕭董事長身邊又不缺人伺候,我累了這些日子該給自己放放假了吧!”他說著,又朝住院部大樓裡望了眼,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