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先生，此人在此鬼鬼祟祟，不知有何企圖？”那人上前一步回道。蕭慕安點了點頭，看著孟程心，慢慢走上前。孟程心垂下眼眸，原來是天源，竟然是天源！她暗歎，早知如此，她決計不插手此事。“你在這做什麼？”蕭慕安不知何時走到她麵前，柔聲問道。剛剛那人與客房經理一聽這語氣，不禁打了個對眼。孟程心心裡咯噔一下，饒是剛剛的情形她也沒半絲慌亂。她咽了咽口水，抬眼看著他。他的眼角有淺淺的笑意，似假似真。“都說了今晚就回去，怎麼尋到這裡來了？”他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秀發。孟程心大驚，眼睛睜得圓圓的。同樣大吃一驚的是剛剛的那個人。她說探友，竟指的是蕭先生？他暗自思忖，不禁抹了把汗。“好了，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有事，回頭再聯係！”蕭慕安退後一步，將手插在口袋。孟程心咬了咬唇，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轉身離去。山下，楚茵和和何遠早已回來，見她走過來，忙上前打招呼。“心姐，你怎麼了？”楚茵比較細心，看她神色鬱鬱，關切道。孟程心搖了搖頭道：“沒事。你們的事都完了嗎？”“嗯。”兩人同聲應道。孟程心點了點頭：“你們先同司機一起回去，把今天采訪的內容寫個初稿發給我看看。”“那你呢？”楚茵問道。“我還有份重要的東西要等著取，晚點自己打車回去。”孟程心道。卻是司機探出頭來：“沒事，你慢慢等，我先帶他們回去。你需要的話，我再來接一趟。”孟程心笑了笑道：“哪能又讓你加班！這邊打車應該挺方便的，不用擔心！”楚茵一行人走後，孟程心獨自坐在江提邊的一個大石上，這是上江提回H城必經的路口。她將紮頭繩摘下，仔細地確認了一遍。微型相機不見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蕭慕安取走了，她氣得跺腳。紅日漸漸西沉，孟程心看著遠處太陽的影子在粼粼的江麵上跳動，愣愣地出神。將近下午六點鐘，蕭慕安才從景區出來，他遠遠看著大石上一個女子正望著落日發呆，忙喚道：“停車！”司機忙刹住車。“你同前麵一輛車一起回去吧！把車鑰匙留給我！”他說道。司機微微有些詫異，但還是恭敬地交出了鑰匙，上了前麵一輛車。孟程心聽著身後有車聲，回頭一看，正是那輛黑色奔馳。她忙站起身來，剛要招手叫停，那輛車已呼嘯而過。她有些急了，跳下大石，卻聽身後一聲車鳴。她回頭，蕭慕安正坐在車裡看著她。“上車吧！”他將車開到她身邊，低聲說道。孟程心有些猶豫，她想她應該直接要回東西，然後告彆。“這樣會堵車的，快上車！”蕭慕安伸手推開車門。身後車鳴聲不斷，孟程心歎了口氣，鑽進車裡。車內一片寂靜，孟程心連呼吸都放得很輕很慢。紅日漸漸淹沒在江水裡，遠處暗沉的天空中，開始有星星出現。“好久不見，孟程心！”蕭慕安突然說。孟程心愣了愣，轉過頭來看他。他今日穿著一身休閒裝，頭發也如從前那般散落在額前，令她有一瞬恍惚。蕭慕安側過臉看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她如觸電般轉過頭來。“是！好久不見了！”她輕聲歎道，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兩人再沒有言語，陷入久久的沉默裡。一個小時的車程顯得有些漫長，孟程心眯著雙眼，一直告訴自己冷靜一點，再冷靜一點。他們不是闊彆重逢的友人，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也什麼都不該是。車駛入H城，城市的嘈雜聲不絕於耳。孟程心看著蕭慕安將車駛入市中心區，忍不住問道：“這是去哪裡？”“你沒說要去哪裡！”蕭慕安回道。孟程心忙坐起身道：“停車吧！”蕭慕安將車停靠在路邊，兩人先後走下車來。孟程心四處看了看，原來到了京華路。她和艾美常來此逛街。“去哪吃晚飯？”蕭慕安問道。孟程心愣了愣，伸手道：“把我的東西還給我吧！”蕭慕安充耳不聞，雙手負在身後道：“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不然去那吃。”孟程心瞪了他一眼，抬眼看見路口有一家鴨血粉絲，便指道：“去那吃！”蕭慕安轉過頭看了眼，孟程心已朝那邊走去。她記得他是不愛吃粉絲的。他嫌那東西太滑，不怎麼嚼就滑到肚子裡，像蟲子。想到此，她忍不住偷笑，誰讓他拿著東西不還她呢。小店裡人並不多，已經七點多了，過了飯點。他們各點了一碗鴨血粉絲，另加幾碟小菜。蕭慕安看著孟程心唇角藏不住的笑意，便知她是存心的。他也不惱，起身到一旁的玻璃冰櫃裡去挑飲品。老板娘端上兩碗熱騰騰的鴨血粉絲。玻璃鏡裡，他看見孟程心問道：“不是說一碗不加香菜的嗎？”老板娘一拍腦門，不好意思地道：“呀，我忘了！”孟程心咧了咧嘴。“算了。”她說道，取出乾淨的筷子，將其中一碗裡的香菜葉小心翼翼地從麵上一點點摘出來，再將碗輕輕推到對麵席上。蕭慕安輕輕一笑，拿了兩瓶飲料，關上玻璃櫃門。一頓飯下來，孟程心吃得倒是挺飽，蕭慕安怎樣她就不知道了。“該還我了吧？”孟程心又伸手要相機。蕭慕安身子晃了晃，慢悠悠地朝前走去。孟程心忙跟上前。“到底拍了些什麼？這麼緊張？”蕭慕安從口袋裡掏出微型相機看了看，問道。“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工作！”孟程心道，伸手去拿。蕭慕安的手輕輕一揚，她撲了個空。“悠然山莊有什麼不法不端的情況嗎？勞孟大記者親自暗訪。”他揚眉笑道，指尖輕轉著那相機，一派風流狀。孟程心頓了頓足，斂眉看著他，眸光微轉。“跟蹤報道原是我的本職工作，卻是蕭先生，丟著天寶劣質房屋事件的緣由不查，放著天源機械廠的狀況不管，親往這樣經營得半死不活的山莊訪查，想來天源在悠然投資不少吧？”她試探性問道，明亮的眼眸似發現什麼新大陸般閃著光芒。蕭慕安愣了一秒，旋即輕輕笑起來。“說下去。”他饒有興趣地將手背到身後。孟程心凝眸看著他幾秒，依舊用試探性地語調道：“我今日不是無端去的盤膝山，想來蕭先生也不是碰巧去的悠然！有人希望在那裡查出些不好的東西來，也有人不希望是不是？”她說得認真，蕭慕安唇邊的笑意卻不斷放大。在他眼裡，孟程心看不見一絲慌亂和焦慮，甚至她覺得悠然山莊的這般情形令他很滿意，因為他整個人都在笑。“蕭慕安，你到底是希望的那個人還是不希望的那個人？”她忽地有些疑惑。有一個念頭從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她不禁一個大步上前，仔細地盯著他，想從他的臉上探個究竟。蕭慕安笑彎了腰，低頭看著她，臉幾乎湊到了她跟前。“孟程心，好奇心這麼強，你還真是選對了職業。”他打趣道，溫熱的氣息拂在她臉上。孟程心的臉沒來由地一紅，本能般地退開了半步。蕭慕安的種種反應無疑告訴她，他是那個希望爆料的人，甚至他或者他在天源所代表的那幫人就是老譚背後的驅動手。“所以，我是做了他的槍杆子嗎？”她垂眸想著，蹙了蹙眉頭。“可如果不是他，我和我手裡的新聞便是彆人對準他的槍杆子，反倒不如如此。”想到此，她垂下頭，輕輕地歎了口氣。“彆瞎琢磨！”蕭慕安看她一臉沉思狀，伸手彈了彈她的額頭，孟程心吃痛地捂住額頭，瞪了他一眼。他緩緩直起了身，伸手拉著她的手，將相機完好地放在她的手心。“好好做你身為記者該做的事情，不要胡思亂想！記者的筆杆是公眾的槍杆子，對準的是一切危害社會、危害公共的行為，與任何人的私利都無關！”他認真道，溫熱的掌心托著孟程心微涼的手。孟程心的心口似有一股暖流注入，周身的血液都忽地沸騰了起來。她凝眸望著他，忽地真切感覺到，那個人回來了。她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又發不出聲音來。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將她驚亂。她慌忙地抽回手，看著蕭慕安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緩緩踱步到一旁去聽電話。路邊的燈將他的身影拉長，也將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長。額上還隱隱作疼，他還真的下狠手，孟程心咧嘴一絲苦笑。她記得他從前也這樣彈過她的額頭，還大言不慚地說：“你個小丫頭知道什麼？情愛這樣的事，最是認真不得。所謂世事變幻，恩愛無常。訪花遊園原是樂事，可男人若是把持不住，摘了一朵養在家中，怕是從此煩惱無窮。你看看陳紀就是了，若他不摘了張小雨這朵紅花，還能在你們之間左右逢源，哪會落得如今人人皆怨的地步？”那時候，孟程心覺得他此言過於放蕩不羈，而後多年下來，卻覺得有幾分真意在其中。“再見！蕭慕安。”她看著他的背影低聲道，轉身揮手招了輛出租。孟程心坐上出租的那一瞬，蕭慕安恰好轉過頭，他微微愣了愣，看著出租車絕塵而去。“蕭先生？你在聽嗎？”電話那頭的人問道。“我知道了，按你的意思去辦吧！”他沉聲說道，掛斷了電話。有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湧上他心頭，令他心口微酸。他歎了口氣，亦開車離去。偶遇總讓人驚喜，因為分離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