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是吳麗打來的,連樂青歉意地對鐘維勳笑笑,接通了電話。“我是吳麗,小姑娘,你上次和我說的律師,什麼時候來?”那邊的聲音竟然有些靦腆。“吳姐你終於想通了?明天我來安排怎麼樣?”連樂青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想知道吳麗處理垃圾時,薛冰冰屋子裡的具體情況,“要不我們今晚就見個麵,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麻煩你。”“好,我在家等你。”吳麗這回回答得倒是爽快。鐘維勳知道那個小區十分破敗,堅持開車送連樂青過去。一下車,她就迫不及待地衝進筒子樓裡,突然,連樂青感受到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下意識地躲在拐角處,那裡的路燈壞掉了,剛好把她瘦小的身影掩藏在黑暗之中。一個戴著口罩的高大男人從312出來,吳麗追過去,她一手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另一隻手拉著他的袖子,非把信封塞到男人手中不可,卻被男人推了回去,兩個人拉拉扯扯半天,最後男人丟下信封,快步消失在樓梯口。是林如峰!難不成他是來給她偷走畫卷的勞務費?!這吳麗看上去似乎不知道她處理的垃圾是那麼金貴的畫作!連樂青不由得瞪大眼睛,等他走掉之後,才慢慢地踱著步子過去,佯裝笑臉問道:“吳姐,剛才那人是收垃圾的嗎?”“嗯?”吳麗一臉懵懂,表情並不像騙人,“不會啊,他告訴我,現在他有份很好的工作。”連樂青盯著她的眼睛繼續問:“那天你不是處理了薛女士家的垃圾嗎,到底有多少包啊?他好像撿了其中一包。”“就兩包啊。”吳麗不知該不該相信連樂青,又是疑惑又是生氣,罵道,“他怎麼會撿垃圾呢!他要是這麼缺錢乾嗎還送錢給我!”“你們認識?”連樂青故意問,“他是你的丈夫?”“才不是那畜生!他是我弟弟。我對不起他。”吳麗說到這裡,一雙衰老的眼睛,瞬間就濕潤了,“我們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他跟著媽媽改了姓,後來機緣巧合,他來到北城打工,偶爾來我家吃個飯。有一回我老公當著他的麵,抓著我的頭發往牆上撞,弟弟看不下去,就把人給揍了,因為下手重了點,蹲了半年監獄。”“什麼時候的事?”不知怎麼回事,連樂青有些介意這個問題。“五年前吧……”吳麗像是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中,過了很久,說出了一個日子。連樂青想了想,突然一怔,她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那不正是Keely宮外孕的那段時間嗎?!當時的Keely瘋了一樣,到處發帖尋找林如峰,可是沒有任何結果,後來聽說他死了,才肯罷休。可是很明顯事實不是這樣,連樂青直到現在才知道,當時林如峰之所以會失蹤,是因為他失手打人突然坐牢了!吳麗說的那些話給連樂青帶來了強烈的衝擊,她不想讓Keely再卷進過去之中,卻也知道自己無權替對方做決定,思考了很久,決定在Keely看狗血電視劇男女主角分手的時候,裝作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林如峰這個名字是Keely的整個青春,即便青春已經死亡,她也有權知道墓碑在哪裡不是?“樂青,你彆開這種玩笑,今天不是愚人節。”Keely聽到之後,竟然怪異地笑起來,笑著笑著,努力裝出來的表情一點點坍圮,她極力用手撐著自己的身子,像是想要忍住不在連樂青麵前哭,可是連樂青看到她美麗的長卷發都在顫抖,“明明是他拋棄了我!打了姐夫坐牢?這借口實在太荒唐了!”連樂青隻能輕輕地抱住Keely的肩,等她情緒慢慢平靜下來,才幽幽地歎了口氣:“Keely,我覺得林如峰雖然不是個好人,但是他不願讓你知道他坐牢的事,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有餘情的。如果你還在意他,就勸他不要再泥足深陷了,主動去自首吧,這樣還能爭取到減刑的機會。”“在意?怎麼可能?”Keely用力地搖了搖頭,像是要將心中某種念頭揮去一般,“我和他已經過去了,樂青,你明白嗎?我愛的那個林如峰已經死了。現在的林如峰對我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他的死活都和我沒有關係。就算現在知道他消失的真正理由,但在我最需要他抱著我、安慰我、鼓勵我的時候,這個人消失了,那就是永遠從我心中消失!”“你能翻過這頁最好,若是翻不過就大聲哭出來,雖然我的肩膀不算寬,但也可以借給你用。”連樂青故作輕鬆地笑笑。她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兩個曾經把對方視為唯一的人,反目相向會是怎樣的感覺。有人說人生是一場不得不繼續的疾病,那麼戀愛最多隻能算感冒吧,發生在有的人身上或許會奪走人的性命,而另外一些人僅打打噴嚏就好了。不知道鐘維勳把對她的感情當作什麼呢,若是有一天他背叛了自己,自己會不會跟Keely一樣痛苦欲絕?就在這時,Keely的筆記本發出一聲輕響,Keely忙不迭地推開連樂青,跑到電腦桌邊。連樂青慌忙跟過去,看到一條新消息出現在她的筆記本屏幕上:《洛神賦圖》原卷失竊案最新進展——今天早晨八點,有不明身份人士用公用電話向警方提供線索,失竊的下半幅畫作出現在野山公園裡。警方根據消息第一時間抵達公園,順利地找到了半幅被燒毀的畫卷,經過薛女士確認,該畫卷確實是她的藏品,《洛神賦圖》的下半幅。薛女士感慨:自古名畫如美人,命途多舛、顛沛流離,希望手中藏品捐贈博物館後,會有個光明安穩的未來。畫竟然真的找到了?這事情搞得那麼轟動,結束得也太匆忙了吧?連樂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更令她驚訝的是……Keely讓她退出,Keely自己卻在繼續關注這件事。“我什麼都沒有做,隻是收集情報。”Keely露出一抹淺淡的苦笑,“樂青,你找媽媽都找了十三年,怎麼可能是個輕易說放棄的人,所以我還是按照我們搭檔時一樣,做了我該做的那部分,希望能在你需要的時候給你一些幫助。”連樂青深吸一口氣,走到Keely跟前,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肯定是沒有好好吃飯,用力地抱住了她,輕輕說了聲:“謝謝,Keely,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好不好?”尋寶任務隨著這條新聞結束,她也是時候放鬆放鬆了,平時都是Keely在廚房忙忙碌碌,現在就讓她來大顯身手吧。鐘維勳教她做過甜到不行的荷包蛋,這麼複雜的美味料理,應該能讓“失戀”的人打起精神吧?想到這裡她立即從冰箱取出雞蛋,跑到廚房,就像扔炸彈似的稀裡嘩啦弄了一氣,過了兩分鐘連樂青跑出來,頭上掛著一堆堆的黃色雞蛋絲,不好意思地對Keely笑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柏斯年的蛋糕還沒吃完呢,在冰箱裡,我這就去取。”話音剛落,外麵就傳來敲門聲。連樂青忙不迭跑過去開門,她以為是鐘維勳,結果門口竟然站著她們剛剛提到的柏斯年,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連樂青心裡閃過小小的失落。“女神,我那邊的事情基本上都處理完了,偷程序的員工已經被抓住了。”他笑眯眯地舉起手想要跟她擊掌,“我們可以重新慶祝下生日了。”“生日也可以重新慶祝?柏斯年你到底想過多少個二十歲?”連樂青無奈地轉身,招呼他和Keely吃蛋糕。“隻要是跟你在一起,過多少個二十歲也無所謂。”他說著倒也不客氣,把自己當主人似的往屋子裡走,在沙發上坐下,就像在享受美味,大口大口往嘴裡塞蛋糕,“唉,這段時間真是累慘了,女神,你不知道,我最近老往IT公司跑,那些地方簡直像和尚廟,連蒼蠅都是公的,待著好鬱悶啊。隻有看到你我才能充滿活力。”Keely倒是被他的話勾出了興趣,坐到他旁邊,蹺起長腿,恢複了平時那女王般的模樣:“柏斯年,你還懂程序?那程序是做什麼的?”“Keely姐,你可彆色誘我,我雖然還沒有成為正式警察,但也有職業道德,對案情守口如瓶的。”柏斯年慌忙跟她拉開距離,躲到連樂青後麵。Keely撩了下長長的卷發,伸出兩根手指:“選擇一,你隻要說個大概,我就可以讓連樂青陪你去KTV唱歌;選擇二,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我就讓她陪你去遊樂場約會。”連樂青的臉都扭曲了:“Keely,我又不是物品,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地拿我做交易,小心我扣你工資。”“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柏斯年卻已經歡叫著跳起來,“二是肯定不行啦。我選一,那個程序是用來讀取大數據的,應用範圍很廣,要是和其他程序組合使用,幾乎可以創造出現在我們想象不到的奇跡。那程序本來是秘密開發的,但因為程序員跟老板發生了矛盾,就盜走程序,想要偷偷賣給國外的大客戶。”“大數據?可以改變世界的程序?”連樂青完全聽不懂,扯了一下Keely的手腕道,“柏斯年說了相當於沒說,你可彆逼我跟他去唱歌,我五音不全,會要命的。”Keely作為業內人士,了解柏斯年話中的價值,對連樂青解釋道:“程序的確可以改變世界。我們現在的社會已經高度數據化了。人的身高、體形、消費習慣……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數字來表示。也許不久之後我們的意識和思維說不定也能用數據模擬出來。”“那就不需要大腦,也不需要肉體了?”連樂青很快聯想到以前看的主角穿越到遊戲裡麵的電視劇,“人類直接活在網絡裡了,不用吃喝拉撒?”“吃喝拉撒也可以用數據做出來。電子飲料、電子零食……”連樂青瞪大眼睛,好像好奇寶寶,佩服地盯Keely:“有沒有電子古董?”“當然,隻要找到的數據足夠精確,造出什麼樣的東西都行,包括石器時代的骨針。”眼見兩人的腦洞越開越大,仿佛在草地上狂奔的羊駝,柏斯年揮揮手打斷她們:“也沒有那麼誇張了,現階段,用大數據收集到的信息,主要是做商業用途的,比如統計消費者偏好什麼的。”罷了,他打開手機軟件,拿到連樂青麵前,笑得一臉討好,“女神,我們現在就出去唱歌吧!你喜歡哪一家?”連樂青打了個哈哈,咬著嘴唇,憤憤地看向Keely,示意她來收場。Keely輕輕咳嗽兩聲,拍了拍柏斯年的肩膀:“這樣吧,Keely姐陪你們兩個去唱,你Keely姐上小學時被老師叫‘百靈鳥’,唱《白毛女》,唱得台下大爺大媽抱頭痛哭。”就在柏斯年大叫“我想和女神單獨相處”的時候,連樂青的手機響了,屏幕上跳出謝懷遙的頭像,這個時候來救急果然是親人!連樂青高興得眼淚汪汪地接聽了。“樂青,有興趣來我工作室嗎?薛姐給我打過電話了,說下午四點把兩截畫卷帶到這裡來,交給我修複。”連樂青忙不迭地點頭,想到那無臉女子終於找到丈夫,發自內心興。連樂青借口自己有工作,把柏斯年推給了Keely,接著披上外套,鐘維勳打了個電話,讓他跟自己一起過去,畢竟他才是負責這次尋寶項目的“老大”嘛!薛冰冰比兩人到得早,穿了身繡著鳳凰的旗袍坐在工作室的歐式沙發上,小口淺酌咖啡。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些天頻繁上新聞的緣故,她的妝容更加精致了,明豔得幾乎能讓人忘記她的年齡:“上回真不好意思,因為身體不適,怠慢了兩位。畫卷能找回來多虧大家。”她心情不錯,特彆是視線碰上鐘維勳的時候,顯得格外友好。這阿姨眉梢眼角自帶風情,難不成她要效仿她老公,找個年輕的小男友?連樂青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渾身都不自在,偏偏鐘維勳好像沒有感覺似的,她便不動聲色地挪到兩人之間,大方一笑:“薛女士太客氣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我們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