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古畫11:裂成兩段的古畫(1 / 1)

尋寶獵人 米炎涼 2233 字 4天前

鐘維勳這個下意識保護她的動作,讓連樂青的害怕消散了不少,她在他溫暖的臂彎裡睜開眼睛,那個無臉女子站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身上有一種孤苦和悲切,連樂青見她沒有繼續靠近,鬆了口氣,可還是害怕和她麵對麵,於是緊緊抱住鐘維勳的手,向他描述自己看到的奇怪景象。“你說那人穿著襦裙和高齒屐?”鐘維勳仔細琢磨了一番,“聽起來像是東晉女裝。”連樂青馬上聯想到了顧愷之的《洛神賦圖》出自東晉,這麼看來,這個無臉女應該與畫卷有關囉!思及此,連樂青精神抖擻,壯著膽子,對那無臉女揮揮手:“嗨,你好,美女,是不是有什麼想和我說的?”然而無臉女沒有嘴,根本就發不出聲音,指著垃圾堆,不停地對她比畫。連樂青看了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向她所指的垃圾堆走過去,準備徒手扒開垃圾。鐘維勳被她的舉動驚住,嘴角不受控製地抽了一下:“你做什麼?”“她一直指著這裡,畫卷可能就被埋在這下麵。”鐘維勳一張白臉綠了黑,黑了綠,但他看連樂青孤身奮戰在垃圾堆裡,一點也不怕臟的樣子,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把準備好的口罩戴在了她的臉上,並遞給她一個手電筒,說:“這裡太暗了,你來打光,我來找。”連樂青也知道這個人是有極度潔癖的,竟然為了自己做出這樣的事情,簡直快要感動得淚流滿麵:“鐘老師的大恩大德,我連樂青會記住一輩子。”“不準備以身相許就給我閉嘴。”“……我閉嘴。”接著,她看到他優雅地為自己也戴上口罩,又不知從哪變出一雙黑手套,戴在自己修長白晳的手上。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男人戴手套的樣子,有種賞心悅目的感覺,連樂青屏住了呼吸。“你的光往哪打?”鐘維勳的聲音冷不丁響起,連樂青才發現自己正用手電筒直射著他,強光之下,他臉上一片炫目的白,連樂青連忙把光束移開,掩飾似的笑起來:“沒想到鐘老師準備得還挺周全的。你果然是天才,連撿垃圾都比我這種俗人,快了好多倍,有沒有考慮轉行啊?”“撿到你這樣的已經足夠麻煩。”鐘維勳仿佛早料到她會去翻垃圾,從隨身帶的包裡拿出了最後一件東西——鏟子。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大約十幾分鐘後,經過兩人的合作和努力,竟然真的找到了半截類似《洛神賦圖》原卷的東西。鐘維勳小心翼翼地拍去浮土,展開來看,連樂青把手電筒打過去,這畫卷不僅被弄臟,還有嚴重的刮痕、燒痕。難怪無臉女身上都是傷。想到無臉女,連樂青回頭,她果然還站在身後,暗夜幽魂一般,乍一看讓人毛骨悚然。風吹起那空蕩蕩的袖袍,又讓她顯得形單影隻,有幾分楚楚可憐和弱不禁風。連樂青發現她正用手絹捂著臉,似乎在掩麵而泣,可是她那空白的麵容上,一滴眼淚也沒有。連樂青能夠感覺到女子的悲傷,但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想了半天從牙縫裡蹦出句:“活著就好,彆在意太多了。”雖然也想從她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但是連樂青沒有語言天賦,英語學了九年都狗屁不通,更彆說啞語了,見女子用斷掉的手指指向鐘維勳,又指向連樂青,連樂青胡亂猜測道:“你要我們站在一起嗎?”那女子點點頭,又讓兩人分開。“現在是什麼意思?”連樂青不解,“讓我們跳舞給你看?”那女子使勁兒搖頭。連樂青說了半天都沒有掌握要點,鐘維勳等不及了,他可不想繼續待在這垃圾場裡,他讓她複述一下對方的動作,頃刻間就做出正確判斷:“無臉女說的是,她和丈夫失散了,要我們幫忙找到他。”“丈夫?”她的丈夫是畫卷燒掉的部分嗎,那部分已經不存在了呀,連樂青不由得苦惱地鎖起眉……這件事情的疑點實在太多了……連樂青實在想不明白,這麼貴重的畫卷怎麼會被當成垃圾扔掉呢?難道《洛神賦圖》失竊隻是個惡作劇?向薛冰冰索要錢財的是另外一路人?他們也不知道畫作的下落隻是趁火打劫?那當時林如峰怎麼會出現在垃圾場附近呢,他拿走的東西是什麼?林如峰這個人陰沉可怕,連樂青可不覺得他的喜好是吃完飯,沒事到垃圾場附近溜達一下,順便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回收利用。越想越沒有頭緒,連樂青有些抓狂。鐘維勳當然也看出整件事有古怪,不過,男人在大事件麵前,不但能夠迸發出讓人歎服的智慧,而且永遠顯示出不同常人的沉穩冷靜。他讓連樂青用手機把畫卷現狀拍下來發給薛冰冰,這才將畫作裹好放進車裡,接著把連樂青送到了玫瑰山莊:“彆管這畫卷發生了什麼事情,先把它還給失主。”那種從容自若,讓連樂青十分折服。“可是,”連樂青雖然記不清楚《洛神賦圖》上究竟畫了些什麼,但也能看出手中的部分不足原作的二分之一,“我們最多算是完成了一半任務?這樣會不會太敷衍了?”“你對工作倒是挺上心。”鐘維勳看著她豐富的表情變化,不鹹不淡地說。連樂青難得聽到他表揚自己,鼻子都要翹上天,但隱隱覺得他說話的語氣不對,趕緊扭頭,看向駕駛位的某人,對方的臉色果然很臭。鐘維勳道:“我就好敷衍了?抱我一年大腿比你工作五十年都強。”這笨女人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就不好好計算一下,規劃規劃自己的前途,非要在外麵跑來跑去,被人當丫頭使喚就不說了,有時候還被尼克之類的男客戶虎視眈眈,更彆提各種各樣的危險……“抱大腿這種事情技術含量太高了,我學不會。”連樂青忍不住看了一眼鐘維勳的腿,他的腿又直又長,包裹在西褲裡,像是挺拔的樹木,似乎不太好爬。鐘維勳瞥見那小眼神,心中一動,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單手開車。連樂青的臉就像是火燒起來了一樣,“啊”地叫了一聲,就想抽回,卻被對方的右手死死摁住。直到走到薛冰冰的彆墅門口,按了門鈴,他的手還抓著她的不放,嘴角浮出若有若無的笑意。連樂青輕輕咳嗽,示意他注意影響,和自己保持距離。哪知道對方反而摟住她的肩,連樂青著急了,又咳嗽幾聲,鐘維勳便把手滑到她的腰間,狠狠一摟,生怕彆人不知道她是他的所有物般。這個專橫的家夥……真是……連樂青隻能閉上嘴,把那隻手撥開,緊緊抓住,鐘維勳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騰出另外一隻手把卷軸拿給薛冰冰看。薛冰冰還是第一次見到鐘維勳,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連樂青連忙解釋:“這位是我的朋友鐘維勳,是一位著名的文物鑒定專家,我請他來幫忙的。”“男朋友。”鐘維勳淡淡地補充強調道。連樂青:“……”薛冰冰扯出一個優雅的笑容:“我很喜歡看鐘先生的節目,幸會。”鐘維勳頷首,連樂青心想,看來這鐘維勳還真是魅力不小,連薛冰冰這樣的人物都對他青眼相待。而此時薛冰冰的臉在接過畫卷打開的那一刹那,笑容頓時僵住了,雖然她早就從手機上看到圖片,但麵對傷痕累累的小半截實物,還是不能接受,瞬間滿臉煞白,後退幾步,跌坐在了沙發上,半天才喃喃念叨:“天啊,這是我最好的作品……怎麼會變成這樣,這是全人類的損失……”那無臉女子圍繞著薛冰冰跑了好多圈,又對連樂青比畫了半天,看起來十分焦急,連樂青也感受到了對方的焦慮,但薛冰冰在場她也不能多說什麼,隻好安慰薛冰冰道:“薛女士,你彆著急,這半幅畫可以先借給我嗎,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另外半幅。”薛冰冰似乎受到沉重打擊,根本不在乎其他事情了一般,收起畫卷,無力地對她擺擺手道:“對不起,今天我有點累了,想要休息。”連樂青急了:“可是我們還沒……”鐘維勳見對方下了逐客令,淡淡地對連樂青說:“有什麼事回頭再說。”或許是因為畫卷離連樂青不遠,那無臉女子的身影並沒有消失,還是在連樂青麵前蹦蹦跳跳,接著著急地指向門口,連樂青便改了口,匆匆跟薛冰冰告了彆,跟著無臉女子走了出去。無臉女子走到地下車庫後,居然直接穿過卷簾門,消失了。車庫鎖了,鐘維勳和連樂青也不是開鎖專家,沒辦法跟著。那女子顯然也意識到這點,又穿回到連樂青身邊,指向車庫門下方。連樂青開了手電筒,仔細檢查了一會兒,從地上撿起一片指甲大小的灰燼。鐘維勳接過來在指間捏了捏,又放到鼻子下方聞聞,道:“是絲織品,我帶回鑒定所找人看看。”連樂青看著那沒臉的東晉女子,心想,她之所以殘缺並滿身傷痕,這多半是因為圖被毀掉造成的,不由得歎息:“鐘維勳,你說,盜賊會不會是在地下車庫裡燒了半截畫啊?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這不是把整幅圖都徹底毀掉了嗎?”“這類畫作曆史價值和藝術價值極高,燒掉部分還不足以徹底毀掉它。”鐘維勳摸出煙盒,習慣在需要冷靜的時候點煙,看到連樂青在身邊,便努力壓製住抽煙的念頭,將香煙重新塞回煙盒,“聽過《富春山居圖》嗎?”那是中國山水畫一代宗師黃公望嘔心瀝血畫出的精品。明朝時期被吳洪裕收藏,他對這件真品如癡如狂,囑咐後人在自己死時,焚燒《富春山居圖》殉葬。幸好吳洪裕的侄子明理,趁他昏聵時,趕緊把畫搶救出來,可惜,圖還是燒掉了三四成。此後,《富春山居圖》經過重新裱裝修補,變成了兩段,前段因為畫幅比較小,但相對完整,被稱作《剩山圖》,存在浙江省博物館;修補較多的後段被稱作《無用師卷》,目前藏於台北故宮博物院。“《洛神賦圖》若是原卷,即便斷開,也同《富春山居圖》一樣,是不朽之作。”鐘維勳一邊說,一邊翻出手機裡的圖片給連樂青看,頗有些惋惜。《洛神賦圖》分為三段,三個場景之間點綴了各種奇異神獸,以及馮夷之類的神話人物。第一段描述的是曹植在洛水邊歇息與洛神偶遇,此神“翩若驚鴻,婉若遊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第二段則是洛神舒袖歌舞,與曹植互贈信物、暢敘衷情的場景,“餘情悅其淑美兮,心振蕩而不怡。無良媒以接歡兮,托微波而通辭。願誠素之先達兮,解玉佩以要之。”第三段表達人神殊途的主題。“浮長川而忘返,思綿綿而增慕。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命仆夫而就駕,吾將歸乎東路。攬騑轡以抗策,悵盤桓而不能去。”描述的是洛神駕著六龍雲車乘風歸去,曹植則悵然返回自己的封地。“如今,第三段斷掉了,這裡,連洛神的樣子都看不清楚。”鐘維勳放大了圖片讓連樂青看,“第三段人神永隔本來是最美最感人的部分。求而不得的愛情雖然讓人痛苦,但在美學中是至高境界。”“這是什麼奇怪的審美?自己擁有的東西明明才是最好的。不然為什麼總有人想東想西。”連樂青不由得皺起眉毛,“鐘維勳,你有沒有跟我一樣,覺得很奇怪呢?就算是盜賊分贓不均,也沒有必要在這裡爭執,而是應該拿走後分開啊?難不成這畫是薛冰冰自己弄的……”“嗯?”鐘維勳挑了挑眉道,“說下去。”連樂青受到了鼓舞,用左手和右手模擬打架的樣子:“薛冰冰和馬俊之在鬨離婚,兩個人為爭奪值錢的東西大打出手不是怪事,而可憐的《洛神賦圖》就成了犧牲品。”她甚至想象出薛冰冰一怒之下,用打火機把它點燃的模樣,不住地搖頭歎息:“人乾嗎要結婚?離婚後就變成仇人了,財產分割起來要多麻煩有多麻煩。”“能有多麻煩?”鐘維勳哭笑不得,這女人又在變相拒絕跟他交往嗎,明明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都想到離婚後的財產分配了,是不是該誇她想象力豐富?“要是我們分手,財產就很好處理。”“是,是。”連樂青不高興地對他做了個鬼臉,“反正我窮,沒有錢,所有東西都是你的。”“說得對,所有東西……”鐘維勳滿意地點點頭,伸出大手拉她到胸前,把嘴唇埋在連樂青柔軟的頭發裡,輕輕笑出聲來,“包括你,都是我的。記住了?”臉貼在他堅實的胸脯上,聽著對方有力的心跳,她竟然舍不得推開。這一刻,什麼話都是多餘的,就算往後會分開又怎樣,此時此刻,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溫暖,靜靜擁抱著不就好了?連樂青悄悄抬起小腦袋,看到鐘維勳抿著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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