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動,舉起手來。”接著警察開始喊話,這次來的警察數量似乎不少。連樂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心想,多半是Keely對她的手機做了定位,所以,他們才這麼快找到這兒。再一看,鐘維勳正摟著自己,她趕緊低下頭,從他懷裡鑽了出去。不知是因為身體不舒服,還是害羞,連樂青的臉燙得厲害。就在這時,苟大偉慌慌張張地衝進房間,在警察破門而入之前,一把拎起連樂青,將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把連樂青拖到窗戶邊上,對著外麵咆哮:“你們全部都走開!要不然,我就殺了她!”“不要輕舉妄動,如果你要殺就先殺我,放開她。”鐘維勳見狀,立即起身。他身上還綁著繩子,不能邁步,跳到苟大偉身邊,卻被他一腳踹中膝蓋,當即跪倒在地。“彆過來,給我滾開!”苟大偉的聲音越來越大,他本來不是狂徒,可是被警車和槍械一刺激,整個人就失控一般,像是被逼到極限,雙眼通紅,瘋瘋癲癲地說道,“我不過是想掙點小錢,玩玩撲克,賣點工藝品,如果因為這樣要坐牢,我寧願死在這裡,她……她也給我陪葬!”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臉上露出了魚死網破的猙獰。連樂青感覺到皮膚上傳來的刺痛感,略微清醒了一點,但還是無法像平常一樣迅速做出反應,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現在你不過是非法拘禁,非法拘禁罪並不嚴重,一般隻要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製或者剝奪政治權利,但要是具有毆打、侮辱情節,就要從重處罰。若是致人重傷,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你不要亂來。”鐘維勳瞪著苟大偉,一邊壓抑著憤怒,試圖用冷靜的語氣說服對方放下刀子,一邊暗暗用力,試著將手上的繩子撐開。“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要坐牢!”苟大偉大喊著,覺得自己很冤枉,他不過是跟著老大做事情,掙點小錢,怎麼會被警察拿槍指著頭?今天會不會死在這裡啊?他老婆嫌他窮,跟人跑了,他還沒有再娶個更漂亮懂事的呢。如今,聽到鐘維勳的話,他渾身顫抖起來,瘋狂地向鐘維勳揮舞刀子:“小子,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再不閉嘴,第一個死的就是你!”“你儘可試試,”鐘維勳雖然還保持著跪立的姿勢,可是渾身散發著一種壓迫氣息,如同王者般的凜然與傲然,“你這樣的蛆蟲能不能殺死我。”苟大偉宛如野獸般大叫一聲,舉起刀子朝鐘維勳砍去,鐘維勳舉起雙手直直地迎向刀子,那繩子剛好被割成兩段,就在那瞬間,他用雙手硬生生地捧住刀子,掌上的血液立即順流而下。“你不要命了!”苟大偉想要抽回刀子,對方怎麼都不放手,隻是直直地盯著他,幽深的雙眸透出一股隱忍的狠勁。“啪”的一聲,一顆子彈宛如慢鏡頭般從窗口射入,穿透苟大偉的右手。刀子落在地上,苟大偉痛得不行,看著自己的手頓時鬼哭狼嚎起來。鐘維勳趁機一記勾拳擊向苟大偉下巴,苟大偉瞬間倒下,脖子上沾滿了鐘維勳的血。一群荷槍實彈的警察衝了進來,將鐘維勳和連樂青身上的繩子解開,給苟大偉戴上了手銬。鐘維勳攙扶著連樂青出了門,Keely焦急地等在外麵,見到連樂青,眼睛一下子紅了,跑上來一把把她抱住:“樂青你沒事吧?”她擔心地看向連樂青腋下的血液,連樂青這才意識到鐘維勳受了傷,費勁兒地搖了搖頭:“我沒事,是鐘維勳……”“皮外傷。”鐘維勳在Keely擔憂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說。在警察的建議下,他到車上做了簡單的消毒包紮,一抬頭,瞄到車子旁邊的人影,不自覺地皺起眉。空曠的地方讓連樂青覺得呼吸順暢多了,但她的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身子又是發燙又是酸軟。目光不自覺地追隨著鐘維勳,她費勁兒地瞅著他盯著的那個人影,過了好一會兒,才認出對方是柏斯年,他和平常傻乎乎的樣子不同,一本正經地和警察交談著什麼,兩人的關係看起來十分親密。感受到連樂青的視線,柏斯年笑著朝她走過來,揮揮手道:“女神,對不起,專案組帶人過來花的時間久了點,讓你受驚了。”“專……案組?”連樂青覺得他的話很是古怪,揉著太陽穴,費勁兒地從嘴裡吐出幾個字。柏斯年湊到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解釋:“最近萬陽有好幾個墳墓被盜了,盜墓者的手法極為類似,於是並案偵查,成立了專案組。我是跟著組長辦案學習的,在北城發現一件贓物後,順藤摸瓜來到了這裡,本來還以為你和Keely姐有可能從事非法交易,暗自捏了把汗。幸好你們不是。”連樂青不禁愣住了。“臭小子,難不成一路上,你都在扮豬吃老虎?巴士上的交談是試探,和我們同住一家民宿,跟鐘維勳同時出來救人,都不是巧合?”Keely眼裡冒出火來,剛剛她聽到柏斯年的報警內容,就覺得有些古怪,沒想到事實竟然會是這樣,於是伸出手,對準他的額頭,狠狠賞了幾掌過去。“我確實喜歡背包旅行啊。再說了,行動要保密嘛!”柏斯年委屈地抱住頭,“專案組一直等著收網呢。苟大偉隻是其中一條小魚。現在以非法拘禁的名義抓了他們,借機搜下那個叫七寶的店子,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剛出土的古董,案子就算了結了。”說到這裡,他壞壞一笑,看著連樂青道:“不過,我讓專案組過來的理由不是這個,而是說我的女朋友被綁架了。大家一聽可激動了,都說現在幫我出頭,以後結婚就不給紅包了。”連樂青才不會相信他,皺著眉輕聲問道:“你不是大學生嗎?”“我是大學生,但誰規定大學生不能協助警方辦案了?”柏斯年搖搖頭,右手擺出槍的造型,對她眨了眨眼睛,“這回我的表現很帥吧,你有沒有迷上我?往後我畢業當警察,看你怎麼抵擋!”看來自己還是高估他了,平時他那說話語氣,做事態度,完全是出於本色。就算柏斯年當上警察,估計也是個難得正經的警察吧。連樂青無語地轉過頭,看著其他惡霸被警察帶走,卻沒有注意到,刀疤臉在早點鋪子那帶了兩個娃兒的老板娘的掩護下,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中……民宿因為涉嫌聚眾賭博被整個端掉。連樂青、Keely、鐘維勳轉到縣城的一家小酒店。柏斯年跟著專案組去了當地派出所。Keely讓連樂青躺在床上休息,可她翻來覆去,不停地說胡話,鐘維勳意識到,她在床上根本就睡不著,說了聲“讓我來”,便把她抱到沙發上,給連樂青喂水喂藥。他懷裡空間也剛剛好,身上彌漫著淡淡的清香,不像男士香水的味道,非常好聞,就像……那個她覬覦已久的黃花梨木櫃子。連樂青仿若一隻小貓,安靜地蜷縮其中,緩緩地閉上眼睛,沉入夢鄉。鐘維勳抱著連樂青睡覺的舉動讓Keely吃驚不小,不僅因為平日害怕與男人接觸的連樂青對他沒有任何異常的反應,更因為鐘維勳一雙眼睛專注地望著懷中的人,那眼底竟有她從未見過的溫柔。見他們兩人似乎沒有任何人插足的餘地,Keely心裡一沉,安靜地退出房間,替他們關上門,離開酒店,到縣城裡麵胡亂血拚去了。大概睡了一天,連樂青才退燒,人也神清氣爽許多。她一睜開眼,便看到鐘維勳抱著自己躺在沙發上,維持著彆扭的姿勢,手掌被她的臉壓得沁出些血絲。連樂青趕緊跳起來,臉瞬間就紅到了耳根。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時候了,她想去拉窗簾,卻怕窗外的陽光射進來,將他弄醒。而此時,沙發上男人的長睫毛垂下來,在眼角投下一小塊陰影。他在光線並不明朗的房裡隨意一躺,那完美的臉部線條,分明的棱角,以及隨意的姿勢,竟也給人拍雜誌大片的感覺,連樂青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就在這時,他忽然睜開了眼睛,身體動了一下,但胳膊和腰都僵硬了,他皺了下眉,看到連樂青傻傻地盯著他,嘴角一勾,居然扯出一絲笑容,分外迷人。這個笑容讓連樂青有種春暖花開的錯覺,她慌亂地彆開臉。“看樣子你已經沒事了。”他的聲音也沒有往日的低沉。“我……我……”連樂青平日裡張口就能編出故事,此刻也不知道為什麼腦子裡像煮了一鍋糨糊,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在這時,手機鈴聲在房間裡突兀地響起來。原來警察幫自己找回了手機,連樂青如獲大赦,忙不迭地跑過去接聽電話。電話裡傳來柏斯年興奮的聲音:“女神,你不是在找唐代飛仙故事鏡嗎?我幫你打聽到有一名藏家要出手,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原來他跟著專案組組長,把查獲的古董交到了當地文物局,經專家鑒定,其中的古鏡都是出自萬陽附近墓群裡的唐宋時期真品。鑒定專家聽柏斯年說連樂青等人在找飛仙鏡,又是奇怪又是好笑:銅鏡的價值在於紋飾、銘文和尺寸。唐代飛仙鏡並不怎麼值錢,最近卻有好多人想要收藏,就連贗品、藝術品都跟著漲價,就像有熱錢注入在炒作似的。“炒作?”柏斯年看著眼前鏽跡斑斑的“破銅爛鐵”,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跟股票一樣嗎?”“差不多吧。”老專家搖頭歎息,“蘭花、鬱金香、郵票、貓狗……隻要人能想到的東西,就沒有不能用來炒的,並且炒出幾十上百萬的天價,其實……跟那些盜墓賊玩‘牛拉車’沒什麼區彆。真不希望前人辛辛苦苦做出的藝術品淪為這樣的消遣工具。它們需要的是保養,讓後來人知道其中蘊含的曆史文化,不能用紙鈔來計算價值。”“不過,我想你的朋友應該不會是這種人。”老專家看著柏斯年順眼,便給了他當地一個收藏家的名片,說這個收藏家最近想要賣掉從拍賣會上購得的唐代銅鏡,但是開價比較高,如果柏斯年的朋友想要收購,可以考慮。柏斯年接到名片的瞬間就樂了,立馬給連樂青打了個電話:“女神,這名收藏家是我父親的老戰友,看在我的麵子上,一定會給你折扣。”說罷,他把地址發給了她。連樂青正不知怎麼跟尼克解釋在坤村發生的事,聽柏斯年這麼一說,眼睛頓時亮了。先去收藏家那裡把鏡子照片拍下來,傳給尼克,讓他做決定,也算是對這次委托有了交代。一旁的鐘維勳隱隱分辨出手機那頭是柏斯年的聲音,臉上的笑容頓時被冰霜替代:“你要去哪裡?我跟你一起。”“不用了,我一會兒就回來。”連樂青背上小黑包,開門便往外麵跑去,“我們是競爭關係,你彆忘了。”她不敢直視鐘維勳的眼睛,生怕自己的複雜情緒被對方發現。就算連樂青再遲鈍,經過這次的事情,也看出了鐘維勳對她有些不同。那個自大冷漠的家夥,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幫她救她,為什麼會對她那麼好?他……是喜歡她嗎?她不敢確定,她唯一能確定的是,她不能喜歡鐘維勳,絕對不能。他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更何況十三年前,她就沒辦法相信任何人了。就算Keely和謝懷遙與她那樣親密的人,都不知道她身上發生過什麼。她或許也有點享受鐘維勳守護自己的感覺,因為一個人孤單太久了嗎?要是不喜歡對方,卻讓對方為其付出,才是最殘忍的吧?而且她隻會給彆人帶來不幸,爸爸、媽媽……所有最親的人,她不想讓鐘維勳變得不幸。連樂青狠狠地甩甩頭,想要把亂七八糟的想法丟在風裡,她攔下一輛計程車,去和柏斯年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