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猛地站起身,絆倒了腳邊的椅子,發出“滋啦”一聲響。他原本溫情和緩的麵色兀地緊張起來,慌忙側過身,畢恭畢敬地給任容幸讓出位置,垂頭立在一旁。葉婷汀對李寒倏然轉變的態度還未有反應,任容幸已是大搖大擺地坐了下來,瞧也沒瞧這人一眼,壓根就當他不存在。李寒進退兩難,他的餐盤還擺在桌上。“你乾嘛?坐啊。”葉婷汀奇怪地看向李寒,示意讓他坐在任容幸身邊。“不了。”李寒一搖頭,卑微地彎下身子端起自己的盤子,向任容幸點了點頭,疾步離去。“……”葉婷汀真心看不懂,隻覺得李寒是怕極了任容幸,就連打個照麵也能嚇成這副德性。對麵的任容幸狀若未聞,指尖敲了敲桌子吸引葉婷汀注意,惡人先告狀。“你周末為什麼沒給我打電話?”“……”葉婷汀更看不懂,他也沒找她呀,為什麼要她主動給他打電話?任容幸:“撩完就跑,難道你不想負責?”葉婷汀憶起她抱著任容幸親的畫麵,紅了臉,低聲罵了句:“有病。”任容幸當沒聽見,柔情似水地望她笑,托起下巴靠近葉婷汀,張開嘴:“在吃什麼給我吃一口。”“不行。”葉婷汀拒絕。她要是敢在食堂公然給任容幸喂東西吃,明天起也就不用想著來學校了。“難道你不想我?”任容幸耐著性子。“不想。”葉婷汀口是心非道。她不願承認自己想他了。她怕一旦鬆了口,任容幸就更不當她是一回事兒了。任容幸冷下臉來,覺得葉婷汀這是老毛病又犯了,明明前日還熱情如火地要抱抱,今日就當眾給他甩臉子。語氣不善道:“葉小洲,你要是再這樣,我可不管你了。”葉婷汀一聽這話就來氣,她作?她哪裡作了!比賽前玩消失的人是誰?不接她電話的人是誰?分開這幾日一句話都不留下的人是誰?她能有他作?他還敢威脅她!笑話!“我就是作,就是作,你不愛看,你就滾。”葉婷汀起身說完就走。混蛋,大壞人。途經的圍觀群眾都在看她,一準在想:看吧,葉婷汀果然不識好歹,任容幸跟她不就是鬨著玩嘛,她還真拿自己當根蔥。葉婷汀越想越來氣,她媽一直說她沒心沒肺,是個二愣子。一點也沒錯!她要是稍微機靈點兒,也不會吃了這麼大個悶虧也沒法找人說理去。任容幸說過什麼來著?——“你竟然信了我喜歡你,這你也信?葉小洲,你腦子有問題。”對,她信了。她腦子有問題。她以為他與她約會看電影是因為喜歡她,與顧陽起衝突是因為喜歡她,最後還是回來比賽,因為他喜歡她!都是騙人的,大騙子。葉婷汀淚如雨下,躲在教室裡哭,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可憐可悲的人,沒人來安慰她,都想看她的笑話。任容幸莫名其妙被葉婷汀罵。看她憤然離去的背影,想了想,沒追。他是挺喜歡她的。這喜歡一部分來自時堯,一部分因為葉婷汀的確討人喜歡。任容幸喜歡葉婷汀跟他撒嬌賣好,喜歡她偶爾犯傻,喜歡她是個沒骨氣的小慫包,偏不喜歡她的驕縱傲慢。他任容幸從來沒有受過彆人的窩囊氣,他不想把葉婷汀給慣壞了。放學後。籃球隊的練習不對外開放,門口圍滿了一重重的閒雜人等。葉婷汀低垂著頭蹲在窗邊玩手機,對誰都不理不睬的,兩眼無神,哭得又紅又腫,活像個受氣小媳婦。任容幸的心情很壞,拾起一顆籃球狠狠砸向門板,嚇得門口那群人乍地驚叫出聲。彭顯看出他和葉婷汀都不對勁。繞到一旁問喬臣:“這兩人吵架了?”“看樣子是,古裡古怪的,我看這兩人好不了多久。”“那倒不一定。”彭顯搖頭,葉婷汀或許隻是個新鮮玩意兒,但的確對了任容幸的胃口,任少爺對喜歡的事物向來是頗費心思的。葉婷汀尚且不知彭顯和喬臣這兩個不嫌事大的主兒正討論她作為“玩意兒”的保質期有多長,她一門心思都在手機上,跟徐北北和顧陽吐槽這一日自己受的委屈。隻有這樣,她才能逼自己不去看任容幸。這件事很難做到,但葉婷汀在努力。她決意不再理他。葉婷汀自問她根本就不了解任容幸,除卻他的名字,他出眾的長相,他優越的家世,她並不比市一高其他人對他了解得多。就連時堯的事,他都不願與自己多說。這樣一個保持神秘的男友,同他交往又有什麼意思呢?她喜歡上他隻不過是荷爾蒙分泌、多巴胺發酵,一旦經過深思熟慮,就會意識到這份感情根本經不起推敲。既然如此,不如趁著還未開始,乾脆直接了斷不是更好。她不要成為一個可憐兮兮地等待垂憐的人,絕不。回家時,葉婷汀坐在公交站前等車。夜已經黑了,自從加入籃球隊起,她回家的時間就越來越晚。隻是今天身邊沒有顧陽,她是一個人。一個多月前她也是等公車時遇上任容幸。如果當時自己沒有撲到他懷裡,或許他們也就不會有交集,現在想想,這段關係一開始就是她主動的不是嗎?難怪他會看輕自己。一個投懷送抱的女孩子,怎麼可能獲得男人的尊重。葉婷汀自怨自艾地想。她哭了一整天,現在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了。公車來了,葉婷汀背起書包上車。望著窗外燈火闌珊,恍惚間,身旁有人坐下。她側過頭,任容幸也一臉神傷地看她,就像在說——你贏了。葉婷汀複又望向窗外,對他視若無睹。為什麼一次又一次,每當她下定決心不與他牽扯在一起,他就會再次出現?初遇時是這樣,顧陽逼她跟任容幸斷絕往來時是這樣,現在又這樣。他為什麼不能放過自己?明明知道她玩不來他最擅長的愛情遊戲。任容幸也想不明白,他怎麼跟著了魔似的跟在葉婷汀的後頭上了公車。這丫頭哪裡好了?長得又不是絕色,頂多算得上順眼耐看,個性也不好,又蠢又倔,喝了酒還發瘋。腦子半點不好使,分分鐘能讓人給賣了。哪裡好了?胸大?嘴甜?體香?任容幸一撇嘴,這幾點好倒是不得不認下。到站了。葉婷汀想下車,奈何任容幸橫在外頭擋住去路,她乾脆伸長腿從他的大腿上跨了過去,依然當他是透明人。任容幸隻好又跟著她下車。他一路跟著她,直接進了單位院子,像是要一直跟到家裡去。葉婷汀不得不在那棵老槐樹底下停住腳步,扭過頭瞪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怒道:“你跟著我做什麼?”任容幸耍無賴:“我跟著你嗎?這條路隻有你能走?”葉婷汀無語了,不要臉。她冷笑一聲,轉身要走。任容幸從後麵一把抱住她,把她鎖在懷裡,癡癡地說:“好吧,我是跟著你。對不起,我錯了,原諒我吧。”葉婷汀僵住了,沒想過任容幸會如此低聲下氣地同她認錯。像走夜路遇上鬼,三魂去了七魄。回過神又依依不饒:“你哪裡錯了,你說啊。”任容幸還真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他費儘力氣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隻好說:“我不該明明想你還不打電話給你,隻因生氣你在我不在時喝多了酒。我不該明明想了你整個下午還不去找你,隻因你把我一個人扔下,讓我滾。”你看,要讓任家少爺說情話,他能比瓊瑤男主角更肉麻。葉婷汀心酥了一片,氣也消掉了大半。她繃直嘴角,逼自己不要前功儘棄笑出來,故作冷淡地說:“不,你根本不想我,我是你的誰,你為什麼要想我?”我是你的誰?要讓你親口說出來。任容幸鬆開葉婷汀,把她身子轉過來,正視她的眼,真像個小兔子。他心軟了,他還是慣著她吧,她是他的葉小洲呀。“你是我的誰?你是我女朋友。”任容幸親了親她的臉頰,含情道。紅腫的眼彎成月牙的形狀,還是忍不住笑了。葉婷汀摟住任容幸的脖子,也親了親他的臉頰。她就是這麼好打發的一個人,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任容幸將她揉進懷裡,戀愛中的人就連互相折磨都成了件樂事。今晚的月色很美。是夜。顧陽戴著眼鏡正在看書。他父親顧益森敲了敲門,進來後遞給他一疊資料,長歎道:“當真要去美國念大學?父母老了,更想你留在國內。”顧陽摘下眼鏡,揉了揉疲憊的眼,點點頭。他要想成為國際醫生就要去全世界最好的醫科大學念書。人生路太漫長,他要做更有價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