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高。理一班數學課上出的題總歸比彆的班難一些。底下學生們怨聲載道,經驗豐富的高級教師充耳不聞,嚴苛地說:“不過是考試時最後一個大題的水準,做不出來的人就會在這裡被甩出一大截,這道題就是檢驗你們究竟是優秀還是普通的分岔點。”學生們拿起筆頭飛速在草稿紙上進行演算,老教師低頭翻教案,十分鐘過後,一如平日喊了聲:“顧陽,你到黑板上來做。”半晌,沒人上台,老教師皺眉向顧陽望去——他此刻正撐著腦袋望向窗外分神。後桌的人踢了下他的椅子,低聲提醒:“老李讓你上去做題。”顧陽元神歸位,渙散的眼神漸漸凝聚成一個點,黑板上的數字和公式在腦海中如同相交多年的老友般熟悉親切地跳動起來,他起身走向講台。心底剖析好解題思路,拿起粉筆,不需要演算,心無雜念地開始解題。直到精準無誤地得出答案。顧陽輕呼一口氣,自葉婷汀走後長久地鬱積在心頭的愁雲終於消散,他感覺到暢快——“很好,下去吧。”老師欣慰地說。下課後。顧陽塞著耳機伏在課桌上,閉著眼一動不動。幾個趁課間來理一班請教他問題的學生站在教室門口,猶豫著該不該打擾他。易悠然也出現在理一班的門口。她齊腰的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背間,身姿輕盈,好像一隻優雅的孔雀一般走進教室,站在休憩的顧陽身邊,輕輕扯下他的耳機線。少年慍怒地抬眼,蹙眉冷冷地看向她。易悠然麵無愧色,細聲說:“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二人走出教室,一直到走廊儘頭的理科實驗室門口,顧陽停住腳步,回身道:“說吧。”易悠然跟在他的身後,無視旁人的目光,取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遞給顧陽。“送給你的,明天跟附中的比賽,加油。”說完將禮物塞進顧陽的手裡,快步離去。顧陽扯開禮盒緞帶,送的是一隻黑色的籃球腕帶,還附贈了張紙條。寫了她的名字跟電話號碼。易悠然。顧陽真是搞不懂了,市一高的校花這是在追他?——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當響。藤蔓爬滿壁沿的牆角,腳邊青草堆裡栽了星星點點的雛菊,籃球館後無人的野花叢中,任容幸將葉婷汀抵在牆上,濃情蜜意地親吻纏綿。經驗尚淺的少女溢出一絲呻吟,握拳無力地推拒他結實的胸膛,逃出令人幾近窒息的擁吻,隔出一小段距離,仰著脖子大聲喘息。“乖,再讓我親親。”任容幸嗅著少女動人的體香,把臉深埋在她的脖頸間,輕聲哄道。“不要。”葉婷汀皺緊鼻頭,使了哭腔喊他的名字。任容幸鼻尖觸了一下她嫩白的耳垂,盯著耳尖細小的絨毛,看了好一陣才回過神來。葉婷汀掙脫不開。這人……贏了秦莫岩,把她拖出籃球館,問也不問就抱起來一頓猛親。任容幸將她輕輕放下扶穩,下巴磕在垂頭不語的葉婷汀的小腦袋上,自言自語地說:“我好喜歡你。”葉婷汀小臉緋紅,羞答答地抬起水靈的大眼,喃喃道:“真的?”任容幸咧嘴露出小虎牙,壞笑道:“對,我好喜歡親你。”……葉婷汀生氣地用力推開他,低罵了句:“臭流氓。”撿起地上被任容幸扒掉的校服外套,扭頭就要走。任容幸拉住她的手腕,嬉笑道:“見了你就想耍流氓,心疼心疼我吧,我快控製不住了。”葉婷汀紅了臉,硬氣地說:“放手。”“不放。”任容幸死死扣住她的手,將手放在他的胸口:“你聽,我的心跳好快。”葉婷汀腕間那串白玉菩提佛珠撞上他戴的玉麵佛,發出清脆的一聲響。“我……”葉婷汀的心像被灌了酒,醉意朦朧地望著他,正想說幾句掏心掏肺的話……任容幸把臉埋在她的胸口處,卻是故態複萌,恣睢地笑道:“嘻嘻,讓我也聽聽你的心跳吧。”流氓!又被纏了半晌,葉婷汀碎成豆腐渣子的意識恍然清醒一些,她來附中的重要目的可不是為了跟任容幸親昵。聽見下課鈴聲響了,葉婷汀推開他:“我有重要的事兒跟你講,等我把校服還了之後就去找你。”任容幸插兜,一臉的不正經:“我跟你一起去。”葉婷汀立馬拒絕。她不想在附中出名,更不想惹季傾,都說這大美人是個瘋子,會吃人,葉婷汀惜命得很,能躲一陣是一陣。任容幸拗不過她,隻好應承。葉婷汀背著書包在校門口等唐琳,幾分鐘後她就趕來了,手裡捏著兩張假條,兩人順利地出了學校。附中的英式製服雖然好看,但穿著不方便。葉婷汀覺著,還是一高醜醜的運動校服更適合自己,翻牆爬樹都不在話下。兩人一齊擠進洗手間。葉婷汀正在脫衣服,唐琳對著鏡子塗唇膏,突然想起:“唉,我跟你講,剛才我同學說有人上課的時候看到任容幸了。”唐琳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而且,還看到他抱著一個女的,女生穿著附中的校服,也不知道是哪個班的。”……葉婷汀聽了腿腳一軟,心虛地乾笑了兩聲。快速換回一高的校服,把附中的製服折好還給唐琳,“可能有點弄臟了,我發個紅包給你,當做是洗衣費吧。”“哎呀,不用了呀,反正是去年的衣服,我也穿不下了。”葉婷汀還是不太好意思,“要的要的。”她掏出手機,正要給唐琳發紅包。“唉!”唐琳驚聲叫了一句,指著葉婷汀的脖子,捂嘴笑道:“你男朋友也太不小心了吧,怎麼能在這麼明顯的地方種草莓呢。”葉婷汀雙眸一怔,扭頭往鏡中瞧去,她雪白的脖頸上印了好幾個紅紅的吻痕,一直綿延到鎖骨處——頓時羞紅了臉。唐琳親切地拍了拍葉婷汀的肩,理解地說:“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熱戀中的男女嘛。對了,你男朋友是誰?說不定我認識呢。”你的確是認識啊……可葉婷汀不敢說實話,隻好搪塞道:“他隻是個小人物,下次我再介紹你們認識吧。”唐琳微笑:“好的,下回我們約徐北北一起出來聚會。”她這樣善解人意,弄得葉婷汀怪小人的,感覺自己欺騙了唐琳,沒拿她當朋友。送唐琳回學校後,葉婷汀站在附中門口等任容幸。她穿著一高紅白相間的校服,手裡提著個書包,秋風拂麵露出額頭,細致的五官,粉嫩的小臉蛋,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任容幸手撐在車窗上,欣賞了好一會兒。覺著葉小洲哪兒哪兒都好看。嘟嘟——一輛霸氣的猩紅雙門跑車招搖地停在大馬路上,任容幸按了幾聲喇叭,揚聲道:“上來。”不說也知道這就是任容幸差點輸給秦莫岩的那輛拉法。葉婷汀怕被人瞧見,慌忙上車,係上安全帶,不安地問:“你有駕照嗎?”任容幸:“有啊,去年在美國考的。”“那國內又不能用!”“沒事兒,不會有人查。”任容幸淡淡地說。看了他車牌,哪個不長眼的會查。“你送我回學校吧。”葉婷汀望向車窗外,一想到顧陽就頭疼,比被班主任發現她逃課還嚴重。任容幸一麵開車一麵問:“你要跟我說什麼事兒?”“哦,那個,”葉婷汀正色道,“明天的比賽,你會來嗎?”她以為,任容幸可能會嘻嘻哈哈地跟她打馬虎眼,沒想,他斷然說:“不會。”葉婷汀側目:“為什麼?”任容幸聳肩:“不想去。”葉婷汀怒了:“這不是理由!我是籃球隊的經理,我要確保每一名隊友到場。”任容幸笑了,單手撐駕駛盤,說:“校長都沒說不答應呢。”言下之意是你葉婷汀管不著。葉婷汀冷笑:“嗬,你任大少爺誰敢管。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想親就親,想消失就消失,想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葉婷汀,”任容幸斂色,直呼她的大名,“有些事兒,你不懂。”“我是不懂,既然你覺得附中對你來說這麼重要,何必轉學到一高?既然你沒有半點集體榮譽感,何必進籃球隊?身為一高籃球隊的一員你不參加練習,不參加比賽,這種行為是要遭人唾棄的!”葉婷汀一口氣把憋在心裡好久的話全說了。車裡的氣氛陡然跌至零下幾度,任容幸麵色凜然,葉婷汀不管他,轉頭看窗外,緊咬下唇,告訴自己千萬彆丟人,千萬彆哭。任容幸一腳踩上油門,超速過了個紅燈。心裡也憋著氣。陳墨在醫院醒來後他就沒去學校,後來一高要和附中比賽,他就更不想回學校了。賽場迎戰自己昔日的兄弟,難免會讓任容幸憶起當初他們在附中打籃球的日子,會讓他想起陳墨是因為自己才再也不能打籃球的……車停在市一高的公車站附近,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任容幸在葉婷汀下車前,扯住她手腕,誅心道:“附中對我很重要,我沒辦法做出選擇。”葉婷汀一瞬不瞬地盯著任容幸,顫聲說:“那你知不知道顧陽對我來說也很重要,但我選擇了你。”說完拉開車門,狠狠地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