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逢(1 / 1)

湯嘉莉到了廠醫務室,穿上白大褂,新招進200多學員個個都向她投去羨慕的目光。猜想著這個漂亮的女知青啥關係?從砂黑子一下轉身成為白衣天使,準是後台強勢根基硬。打探到的信息:譙城下麵一個小鎮上普普通通的知青。同宿舍的三個女孩子更是垂涎三尺。柳椏枝大驚小怪:“湯嘉莉雙喜臨門,好對象加上好工種,阿拉好羨慕呀。”羅珍看不慣柳椏枝這種大小姐的輕狂樣:“你的親哥哥也不孬呀,把你親哥哥最近的來信讀給我們聽聽。”“彆提了,昨天阿拉去郵局給他通了電話,原想他一定高興得蹦跳起來。儂猜猜結果咋樣,竟然說出阿拉煩人,打擾他了。”柳椏枝把性感的小嘴噘得能掛油瓶。“口頭上關心,遠水解不了近渴,他想叫你去他那兒獻身。”任琦逗趣說。“男人難道都是那副德行,和他說不上三句話,摟住阿拉動手動腳硬拉著上床,不讓滿足要求,甩臉子生悶氣發脾氣。談戀愛,以談為主,不談哪能生戀出愛。”柳椏枝聽不出好壞話,什麼樣事她都能說出口。同宿舍女生拿她當開心果。“湯嘉莉的男朋友,那可真叫談戀愛,兩人在一起談不完說不儘,說完話就走了,乾淨利落。”“柳椏枝我可得提醒你,彆吃著碗貪著鍋,自己有未婚夫了,還熱眼彆人的男朋友。”羅珍一針見血說。“如果她看中我的男朋友,我到可以讓位。”湯嘉莉跟著開起玩笑。“男人最計較女人的貞潔,送上門的不一定是好貨。”任琦尖刻,說的也是實話,“以後我談戀愛,不到結婚那天,絕不會跟男朋友上床,那多丟人呀。”上海人到底是大城市見多識廣,柳椏枝則不然:“和自己的未婚夫上床有什麼丟人的,不過時間長短而已。阿拉遲早都是他的人。”“你敢保險男朋友中途不變心?”羅珍毫不客氣。“那是牢靠,阿拉就是用這種辦法拴住他的心。”“請你們不要再談這樣的話題,有時間有精力給小妹幫幫忙,介紹位白馬王子!”任琦發瘋似的吼叫一聲,宿舍戛然寂靜。任琦也喊出湯嘉莉的心聲,現在她工作安定,心滿意足,沒有彆的心思和顧慮,重心應該徹底轉移到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男朋友。她是個心高氣盛的女孩子,條件不需要十全十美,但一定要使她怦然心動,乃至心馳神往。醫務室是紅星廠的窗口。除了生病,誰家沒個有大事小事,請假吧算事假,請天假扣天工資,要是醫務室開張病假條,短時間三五天馬馬虎虎。醫務室也就成了職工們常去光臨的場所。湯嘉莉穿上白大褂,頭一天出現在醫務室的門口,吸引眾多的眼球。上下班的職工路過醫務室誰不朝她多望幾眼。尤其是那些還沒對象的小青年更是望眼欲穿。湯嘉莉穿著白大褂,沒有粉飾和裝扮,依然是那樣秀美受看。微黑的膚色,沒有減褪女人的麗彩,反增添健康的光澤。第一天到醫務室上班,少不了拘禁羞澀,更顯淳樸純清。醫務室熱鬨了,小青年們有病無病都喜歡來這裡繞轉一圈,遠遠看見湯嘉莉一眼似乎覺得舒暢。湯嘉莉心知肚明,之前她羨慕百貨公司的金美光眾星捧月,現在她開始步入後塵。說是好事,女孩子的虛榮心得到暫時滿足;也是壞事,金美光不是調到倉庫當保管員了嗎?自己說不定退回鑄造車間,重當砂黑子。前車之鑒,她須得謹慎收斂。湯嘉莉剛進廠醫務室,紅星廠流行一種男人病——繡球風。症狀是陰囊皮膚潮紅起疹、濕潤或有滲液,瘙癢劇烈,痛如火燎。廠浴室是大池水,管理澡堂子的人沒及時消毒,引發全場男人得上這種病。褲襠痛癢,走路喇叭著腿,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就診者都找張醫生,張醫生忙得不可開交,湯嘉莉卻閒得無人問津。鑄造車間幾個調皮猴喇叭著腿走進醫務室,見張醫生正忙著就診,便在外麵長條椅上坐下等候。湯嘉莉主動問話:“是看病的嗎?”一位小胡子答話:“男人病,你不管看,咱們等張醫生。”湯嘉莉說:“不就是繡球風嗎,破玩意感染了,進來我給你瞧瞧。”旁邊一小個子青年說話:“胡哥背後信誓旦旦,說你要與湯醫生套近乎,把她搞到手,好機會到了,衝!”小胡子臉紅了,紅到脖頸:“你儘胡扯,我這熊樣兒,能配上人家湯醫生嗎?”說著跑到張醫生身邊加塞。其他幾個小青年全都躲開。湯嘉莉被年輕人稱為:刺玫瑰,無人敢招惹。輕鬆舒服的工作,留給湯嘉莉富足充裕的空閒,醫務室沒有病人的時候,她躲在藥房裡翻閱醫藥書籍,看著看著會走神,往事雜亂無章進入腦海裡一遍遍過濾,想得最多還是下放那三年時間,她和謝庭雨、鄭星遠一個屋簷下生活一千多個日日夜夜。謝庭雨背叛了她,但她一點不記恨,相反還很珍惜那段生活,畢竟那是她的初戀,她在無依無盼的日子裡,看不到前程和光明,是愛情幫助她度過那漫長的時間。淒慘可悲的倒是鄭星遠,連出賣自己的機會都沒有。中途回城屬於逃兵,工作不會有戶口也不會有,生在譙城長在譙城的孩子,結果被譙城拋棄。自己應該抽出時間去看望這位插友。鄭星遠的父母在紅星廠工作,父親鄭鐵錘是鍛鉚車間主任,屬於中層乾部。母親是金工車間專機工。湯嘉莉不想打擾鄭星遠的家人,引發不必要的麻煩。楊小軍提示鄭星遠靠賣煤球糊生,有了這條線索,她可以去煤廠守株待兔,一定會見到鄭星遠。譙城有兩個煤廠,一個煤廠在北關頭,市民稱之大煤廠,做煤球也向單位批發散煤燒鍋爐或冬季取暖。一個煤場在南門城裡,專門做煤球供市民用。她忘記問楊小軍在哪個煤廠的坡道上遇見鄭星遠的。好在有的是時間,她先在南門煤廠等了兩個周日,沒見著鄭星遠,再轉移到北關頭大煤廠去守候。果然鄭星遠灰塵滿麵大汗淋漓,拉住滿滿一車的煤球吃力地走出鐵柵欄門。湯嘉莉看了不是滋味。自己有著穩定舒適的工作,雖然現在還是學員工資,每月才16元,三年後定級28.5元,第四年就是二級工。這些眼前的利益無足輕重,關鍵跨進正式工的門檻,就生死無憂老有所養。湯嘉莉穿著嶄新的印著“譙城紅星廠”字樣的工作服,氣宇軒昂。她不想讓鄭星遠在眾人麵前難堪,躲閃到一旁,等鄭星遠把煤車從身邊拉走過,守在後麵搭把手。進城裡果然有條坡道,鄭星遠速度明顯放緩,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湯嘉莉使上力氣,鄭星遠感到輕鬆,高聲說道:“謝謝好心人啦!”上了坡頂,他停住車歇口氣,要當麵感謝推車的人。“不用感謝,是我。”湯嘉莉跑到鄭星遠的跟前,笑容滿麵。“老插友,還沒忘記我呀?”鄭星遠用肩上的毛巾擦淨臉上汗,苦笑笑,“楊小軍說到你了,招工進了紅星廠,蠻好。我家住在工人新村,本該早去看你的,混成這樣兒,實在沒有臉麵見熟人,”“我們誰對誰呀,一個屋簷下同鍋瓦勺三年多。”“苦難見真情,我還時常懷念知青屋的生活。”鄭星遠說,“你在這兒等著,煤球送到主人家,我請你吃頓飯,咱倆好好敘敘。”“我陪你一道。”買煤的主家是位老乾部,住在東大院一個單門獨戶的一個小院。鄭星遠把蜂窩煤球搬運到廚房裡的拐角處馬齊摞好。老倆口過目數數,付了運費,老太婆的眼睛在湯嘉莉的臉上不停睃視:“小夥子,對象蠻漂亮的嘛,有福氣。”湯嘉莉臉紅了。鄭星遠解釋:“阿姨,她是我同村插隊的插友,招工在紅星廠當工人。”阿姨說:“現在不是,以後會成為對象,要好好珍惜。姑娘家不礙情麵,放下身價願意陪你送煤,單憑這點顯得人家樸實。”“好的,阿姨話我一定牢記心間。”鄭星遠說了,向湯嘉莉盯視一眼。湯嘉莉提前走出小院。拉住空車鄭星遠輕鬆自在,話匣子也打開,他像彙報工作似的,講了擅自回城後的這段生活。下放在鼓山坳,鬨出桃色事件他一直瞞著家人。鼓山坳呆不下去了隻得回城,他扯謊說自己得了腰痛病,不能在農村乾活回家醫治療養。直到招工開始,一道下放的謝庭雨分配在新成立的機床廠,家人間接了解才知道真情。父親鄭鐵錘一氣之下把他趕出家門。“你現在住在外麵?”“租了一間小屋,靠賣煤球為生。”“今後有什麼打算?”“一個三無逃兵,沒戶口沒工作沒收入的返城知青,能有什麼打算?過一天了一日唄。”“送煤球能糊住眼前,但不能作為長久之策。”“鼓山坳回不去了,公社絕不會給我開病退證明,黒頭戶的知青,隻能散混。”“我聽同宿舍的室友說,全國要恢複高考,她的男朋友正在複習考研。這是你唯一可以選擇的道路。如果能考上大學,你一切都會有的。”鄭星遠把板車停在路邊,點燃一支煙猛抽幾口。“這事我也聽說了,不過……”“生計問題你不要考慮,我供應你吃飯,全身心投入複習就行了。”話說出口,湯嘉莉都感到吃驚。三年的插友屬於普通朋友關係,怎麼能說這樣話呢?鄭星遠也驚詫不由己扭過頭瞥視湯嘉莉一眼。湯嘉莉忙解釋:“當年立下的誓言,有福同享有難共擔,我有這個責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荒廢沉淪,自己毀滅自己的前程。參加高考,對你來說是千載難遇的機會,千萬不能錯過。”“我隻是個初中生,高等數學和微積分的課程沒學過,一點不懂。”“大家都在一條起跑線上,我相信你的毅力和天賦,你隻要努力刻苦,幾個月的時間還是充裕的。即使今年考不取,還有明年。華山天險一條路,你彆無選擇。”湯嘉莉不知道那天怎會有這麼大的勇氣,她簡直以女友的身份不可置疑地命令,鄭星遠隻能照辦不準反駁抗拒。知青屋裡三人立下的誓言倒是一道擋箭牌,湯嘉莉想著,心安理得,不會覺得臉紅。鄭星遠在湯嘉莉威逼催促下,答應終止送煤的活計,脫產開始複習高考功課。湯嘉莉每月省下十元錢,做為鄭星遠的生活費,當她第一個月送去夥食費時,鄭星遠的出租屋鐵將軍把門。她在煤廠的門前堵住鄭星遠:“你不是答應我不送煤了,歇下身子一門心事複習功課嗎?星遠,你不能因小失大,為眼前蠅頭小利耽誤了前程。複習高考那是關係到你一輩子的前程。”鄭星遠低頭不語。湯嘉莉從口袋裡掏出十元錢。“拿去先用著,不夠過幾天我再想辦法給你送些錢來。”“思來想去,你的錢我不能要。”鄭星遠說,“白天送煤,晚上複習功課,革命生產兩不誤。”鄭星遠用句時髦詞。“騙人的鬼話,累一天下來筋疲力儘,哪還有精神看書學習。這事你聽我的。”湯嘉莉訓斥,“這趟煤送完,板車我替你保管。”“嘉莉,實話告訴你吧,桃花懷孕了,我是個男人不能管她娘兒倆。”湯嘉莉頭腦嗡地一聲發悶,爆炸似的劇痛。“桃花一家把你坑得還不夠慘嗎?你不痛改是非,吸取教訓,還與她來往?肚子搞大了咋收場,真想就這麼散混一輩子?真發渾,你在糟踐自己,懂嗎!”鄭星遠沒有向湯嘉莉說真話。私自回城,鄭星遠撒謊說乾活腰累傷了,需要長期治療休養,父母信以為真。跑了和尚跑不了寺,鼓山坳離譙城也隻五十來裡地。桃樹嬸帶著桃花不費吹灰之力找到鄭星遠家,父母這才如夢初醒,兒子原來犯下不可饒恕的醜事。鄭鐵錘火爆脾氣暴起一怒之下,把鄭星遠趕出家門。“傷風敗俗,老子的臉讓你丟儘了,有多遠滾多遠,一輩子不想再見到你。”鄭母拉住鄭星遠哭道:“彆聽你爸的,要走咱娘兒倆一起走,死也要死在一塊。”她又大罵起老頭子,“你把兒子推出去,等於把他推進火坑。”鄭母有遠見,事態發展的結果不出她的所料。鄭星遠在外麵租間小屋,無形中提供了方便。桃花時常拎著農村土產品來看望他,一次,天色晚了,錯過末班車,桃花在小屋裡住了一夜,便釀出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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