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上鉤(1 / 1)

公社大院進進出出日漸人多,當然大多是下放知青,也有少數分管知青工作的基層乾部。知青們關心自己的命運,到處打聽自己的名字是否由大隊部上報到知青辦。如若沒有,迅速趕回駐地想方設法補救。托人送禮臨時抱佛腳,也有打殺上門,孤注一擲魚死網破。那些基層乾部,穿梭於公社大隊兩地,目的刀打豆腐兩麵光,不想得罪知青,也要適當掌握上報名額的限度,和知青辦討價還價,爭取放寬尺度。狗急跳牆,人急了啥事乾不出來?再說知青下放農村是負擔,哪個生產隊願意找個虱子放頭上撈?卸包袱,卸得越多越好。還有縣醫院體檢的醫生和招工單位的人,入選的知青,分期分批到公社衛生院體檢合格後,再由招工單位帶隊人目測。順利通過算是初步通關,公社黨委最後討論通過。嘈鬨不堪混亂一片。湯嘉莉對二批招工不抱任何希望,曹書記點名批評鼓山坳三名知青道德品質惡劣,大隊書記圖謀不軌未成恨之入骨,名單根本不會上報。托關係走後門,平頭百姓無權無勢,聽天由命。這些天湯裁縫無心做生意,心不在焉有心沒腸,做出幾件衣服客戶都不滿意,不是這兒有問題就是那兒出差錯。湯婆娘抱怨:“女兒的事重要還是掙錢重要?人不死錢有的掙,女兒招工不成那是一輩子。”“一泡尿就撒那麼長,咱一個靠手藝吃飯的窮裁縫有啥辦法?”湯裁縫無可奈何。“一張籬笆三個樁,一個朋友三個幫,叫花子還有幾個窮朋友呢。你成天隻顧著做活掙錢,沒結交一個頂籠的朋友。”“撒泡尿照照自己吧,頂籠的朋友靠不上,酒肉朋友咱還不願交。”老倆口敲白糖瓜似的爭吵不休,湯嘉莉躺在床上嫌煩,用棉球把兩耳塞緊。自送走鄭星遠她再也沒回鼓山坳。拉滿弓箭上弦的時刻,哪個知青還會安心在農田裡做活。如果那樣做了,彆人定會指責神經病。湯嘉莉像做賊似的害怕見人,尤其是那些圈定入選滿臉春風的知青。她嫉妒忿懣,也懊惱悔恨。同樣都是下放知青,為什麼倒黴事接二連三落在自己的身上?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報名下鄉,她能做到的都儘力而為,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她做到了,而且表現突出,鼓山坳的民眾有口皆碑。節外生枝她無法避免,不是她的過錯。此時此刻,湯嘉莉感到空虛渺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懸吊在半空中生死不得。切斷外麵的信息等於聾子瞎子。她惦記著謝庭雨,公社一趟是喜是憂,還是喜憂參半?楊小軍應該知道老同學窩在家裡,他為什麼不來看看?說說話安慰幾句,她的心理也會減負。她就這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枕頭旁幾本閒書亂七八糟擺著,她沒心思翻閱,翻身打滾焦躁不安地折騰。臨近中午湯婆娘推門走進:“躺久了,身子會出毛病的。起來幫媽擇擇菜。”湯嘉莉翻個身麵朝裡,她不想理睬說話。“你爸這幾天也沒心思做生活,今天俺逼著他去找楊委員,待會兒回來聽聽什麼消息。”“能有什麼好消息?咱家與楊委員非親非故。即使有好消息,也不關咱家的事。”湯嘉莉沒好氣會衝一句。“前幾天楊委員家的來店裡做件衣服,你爸少收她幾毛錢。”“零頭子免去,街坊鄰居老客戶的規矩,也值得掛嘴邊?人家還說是照顧你家生意呢。”娘兒倆你刀我劍的衝撞著,楊小軍走進來。湯婆娘如見救星似的端過椅子嚷坐:“小軍呀,這幾天咋見不著你的影兒?嘉莉待在家丟魂失魄。招工名單中,有嘉莉的名兒嗎?”“你去鍋屋忙吧,這兒沒你的事。”湯嘉莉翻身起床,朝楊小軍不好意思朝笑笑,“招工無門情緒不好。”“咱知道你在家,前幾天就準備來看望你,一來工作忙抽不出空兒,二來嘛……”楊小軍欲言又止,吞吞吐吐。“老同學之間啥話不好說,咱對招工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一切聽天由命。”楊小軍把門關嚴上閂,把椅子梛挪靠近湯嘉莉:“一波三折,變換無窮。這人啊……”楊小軍警示,“如若咱實話實說你可不許哭鬨,鬨騰出去老同學的飯碗就難保不住。”湯嘉莉睜大眼睛,她馬上意識到那個神秘電話:“謝庭雨和沈麗娟又攪混在一起?”湯嘉莉迅速反應,立刻猜測。“三年農村生活老同學還沒累成呆癡,思維靈泛嗅覺敏感。”是的,那天的電話的確是沈麗娟打來的。楊小軍按照知青辦的計劃,第一時間通知上海五姐妹,列為首選招工對象,按期前來公社衛生院體檢。體檢的前幾天沈麗娟突然感到身體不適,嘔吐不止。負責關照知青生活的鄰居嬸子送來熱湯熱水。事後,那嬸子說,娃啦,嬸子不該說打嘴的話,你八成是那個了。沈麗娟不懂鄉下人說話的含蓄,便問:“八成哪個啦?”嬸子指指肚子。沈麗娟還是不明白,嬸子不得不抄明說,你八成是懷孕了。沈麗娟如雷擊頂,渾身顫抖,雙手掩麵哇地哭起。沒結婚的女孩子懷孕,那是大逆不道羞恥天下。如果明天體檢被縣醫院婦產科主任發覺,不僅爆出新聞,還要鬨出政治事件。前不久沈麗娟接受地區知青辦調查組的問話,起因於知青辦收到一封密名信,揭發清流公社黨委書記曹立功猥褻逼奸女知青。沈麗娟咬緊牙關死活不承認。受害者不承認,調查組鬨騰一陣不了了之。調查組撤走,不代表事情了結。樹欲靜而風不止,曹立功的政敵覷視窺探,一個個睜大眼睛吹灰瞅縫尋找蛛絲馬跡。要是時間允許,她可以告假回上海,人不知鬼不曉做掉。現在刻不容緩迫在眉梢,沈麗娟進退維穀束手無策。嬸子說,光哭不行,包子還未露餡,要趁早想個萬全之策。沈麗娟連夜趕到公社找到曹立功。曹立功凶聲煞氣:“這個時候,你來乾什麼,要避嫌,避嫌懂嗎?”沈麗娟說出真情。曹立功爛泥一灘頓時坍塌。他畢竟政界跌打滾爬多年,沉思一會兒說:“你打電話給謝庭雨,如果他能承擔這個責任,保全他招工。知青同居懷孕的事時有發生,不足為怪。隻要不鬨出事,知青辦也不認真追究。”沈麗娟去郵政所,鼓山坳剛裝上一部電話,放在會計餘貓子家。農村廣播電話共用一根線,一個上午餘貓子家都沒人。中午收工,廣播又響起,沈麗娟耐心等到二次廣播結束才掛通餘貓子家。謝庭雨和沈麗娟相見時,日頭已經偏西。“找我有啥事?”謝庭雨急切問道。“沒事就不能約你了。”沈麗娟有著上海人那種傻呼大咧兼備精明細膩的雙重性格。充裕的時間她足以擬定完整的計劃和程序,現在她敲鑼開場進行逼真的表演。她挽起謝庭雨的胳膊做出親昵狀,一反之前的疏遠,謝庭雨反倒覺得蹊蹺,渾身不自在。“這一陣子我老是夢見你,我們在一起散步談心追逐打鬨,玩得真開心。我想靠近你,你總是離我遠遠的,若隱若現。”“謝謝你,還沒有將我忘記。”謝庭雨應付,他想知道沈麗娟約見他的目的。“庭雨,我知道愛上你了。隻是自欺欺人不敢承認,強製壓抑自己真實的感情。”“招工已經開始,你們上海五姐妹鐵板釘釘,而我空門無望沒一點盼頭。”謝庭雨悲觀失望,聲音哽咽。“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沈麗娟撒嬌地抬起頭仰臉朝望著他,“上次你開槍傷人被關押公社,湯嘉莉找我去說情,曹書記才表態放人。論事件性質你要吃官司判刑的,少者也要三五年。”“是你疏通曹書記的關係?湯嘉莉從來沒提過。”謝庭雨明白詳細內情,歉疚說,“現在彌補,當麵感謝。”“上海五姐妹能有今天,你也有不可抹殺的功勞。都說上海人不懂禮節過河拆橋,我沈麗娟不是那號人,朋友至上友情至上,哪叫咱們都是插友呢?”沈麗娟氣勢昂揚,大有英雄氣概,“這次招工你沒來找我,我依然沒將你忘記,已經提前為你鋪設好道路,就等著通車了。”“你說的是真話嗎?”謝庭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麗娟點點頭。“我該怎麼感謝你呢?終身不忘,願儘犬馬之勞。”“瞧你婆婆媽媽的,約你來就是要告訴這個好消息。這樣吧,送我回板橋生產隊。”“你不會欺騙我吧,一顆受傷脆弱的心靈再也經受不了丁點兒打擊。”謝庭雨不放心強調一句,沈麗娟朝他燦爛笑笑。“我乾嘛要騙你,這是鬨著玩的事嗎?”沈麗娟一本正經說。到底是清流公社知青樣板隊,還沒走進村子,遠遠望見一排整齊規範的農家小院。沈麗娟住在東頭小院。謝庭雨看了不住誇讚:“全縣知青經驗交流會那時,要有這樣的居所,上海五姐妹的名聲叫得還響呢。”“房屋建造再好,誰也不願在這鬼不生蛋的地方安家落戶,若乾年後留作辦紀念館吧。”沈麗娟直言不諱。“你們分開住了,四姐妹呢?”“招工名單在冊,再過幾日農民轉換進城當工人,誰還願老老實實當苦行僧,一個個都去談情說愛尋歡作樂了。”沈麗娟獻殷勤,忙著把從上海帶來的果脯糖食拿出來。謝庭雨不好意思,沈麗娟就剝去糖紙,把糖塊塞進他嘴裡,“不邀來你陪伴,咱孤苦伶仃一人守著這一片空房子好可憐。”沈麗娟說著撲進謝庭雨的懷裡,雙手緊緊勾住他的頸脖,把臉揚起張開殷紅的嘴唇,迎接他的親吻。謝庭雨正值青春旺盛,對沈麗娟本有好感,哪禁得住這樣撩撥?沈麗娟再在火上澆油,她抽出一隻手解開衣襟,像一個諳熟的導航員,引導著他遊弋的雙手往下滑動。到了腰間,他戛然停住。就在停足的片刻,沈麗娟主動解開褲帶,抓住他的手,一下推進萬丈深淵。謝庭雨遏製不住衝動的洪流,雙手把沈麗娟托起,抱到她的床上,兩人配合默契地同時脫光衣服,滾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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