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懦弱(1 / 1)

湯嘉莉沒忘記楊小軍的話,她竭儘全力做好她能做的事。有一份希望儘百倍的努力,即使不成功,日後也不會痛悔莫及。她找到黑子隊長。“這還用說嗎?官場上話,鼓山坳不會拖住你們知青的後腿,耽誤你們的前程。實事求是說,鼓山坳也不想留你們三人增加負擔。鼓山坳靠微薄的山地,泥巴蛋蛋裡捏幾個錢,自顧不暇,多一個人多一份爭奪。”黑子隊長說出真心話,“你們放心,三個知青一個不漏全報上去。”小隊這一關不成問題,黑子隊長軍人出身,說話擲地有聲言而有信。大隊是至關重要的一道屏障,大隊書記奚毛禿有過幾次接觸,奚書記對她殷勤客氣,不過她怕見他,他那一副賊眉鼠眼淫色浪笑令她作嘔。通不過他這一關,大隊不推薦一切變成零。湯嘉莉想不出萬全之策。恰巧這時奚書記來到鼓山坳檢查工作。“老黑子,二批招工已經開始。俺早說了,知青是候鳥,過了冬季遠走高飛。中午備幾個菜,俺們提前為三位學生預先祝賀。”老規矩苗彩鳳不出工,殺雞宰鵝整製一桌菜。奚書記坐在首席,硬拉著湯嘉莉坐在身邊。謝庭雨鄭星遠坐在二三位,黑子隊長坐在下席斟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奚書記說話:“昨天公社知青辦開二批招工專題會,占知青總人數的六七成,屬於大範圍招工。不過公社主要領導對三位知青印象不好,私下地與俺交換意見。你們各自的小名子比誰都清楚。弄虛作假的,開槍傷人的,還有腐化墮落道德敗壞的,沾上哪一條都得取消招工資格。”“奚書記,這桌飯名不正言不順,預祝從何談起?”鄭星遠破罐子破摔,玩世不恭。“甭打斷俺的話,以上是上級領導的精神,俺是過嘴傳話。”奚毛禿不滿盯視鄭星遠一眼,心想現在還要趾高氣昂。轉臉換出笑容,用手拍拍湯嘉莉的肩膀,“話說回來,年輕人嘛誰沒有過失,允許犯錯誤,也允許改正錯誤。過去的事過去了,近段時間你們表現還是不錯的。黑子隊長最有發言權。”“是的,是的。”黑子隊長附和,“三位知情出工率90%以上,周邊四鄰哪一位知青都無法相比。”“出工率是硬指標,有了這把過硬的尺子,俺就敢和上麵說話,爭取你們三位一同招工進城。”奚書記陳詞激揚。“你們三位知青還不端杯敬酒溪書記,以示感謝。”黑子隊長提醒。三個人麵麵相覷,都不是盛酒的家什。奚書記倒是大度,端起酒杯邀請湯嘉莉:“想從身邊開始,由近到遠,喝上四杯,四四如意,吉利。”伸頭仰脖四杯酒下肚。湯嘉莉為難,雖然有點酒量,也禁不住這樣猛喝。四杯酒喝下肚準要醉。“怎麼,還沒招工進城呢,就看不起俺這個大隊支書呢。”奚書記含沙射影綿裡藏針。“湯學生,杯裡不是毒藥,為了前程醉爛一次值得。”黑子隊長誠心勸說。湯嘉莉望望謝庭雨,他低著頭,在想著自己如何度過這一關。奚書記要往湯嘉莉嘴裡灌酒。鄭星遠接過酒杯強忍喝下:“量力而行,哪有這種喝法,強人所難。”鄭星遠牛脾氣泛起,不管青紅皂白。奚書記顧不上體麵,把頭上的老黃軍帽抹下,往桌邊一摜。頭上現出風吹歪歪倒的幾根稀毛站立著,吊睛豎眉斜眼瞪視湯嘉莉,使耍起淫威。嘉莉不敢違拗,淚水盈盈把四杯酒喝下,醉爛如泥。奚書記的酒趣方興未艾,和眾人又喝了幾杯,朝黑子隊長盯視一眼。黑子隊長心領神會。“天色不早了,俺該敲鐘上工了。”帶頭走去。苗彩鳳也找個借口離去。恰巧這時小隊會計餘貓眼急衝衝跑來,說剛才接到一個電話,通知謝庭雨去公社一趟。謝庭雨震驚:“說啥事嗎?”“沒說,好像是一個女的聲音。”謝庭雨猜測:“可能是公社尹秘書哦。”“隻通知你速去公社一趟。”謝庭雨猶豫。奚書記體貼:“快去,這個時候尹秘書來電話一準是好事。”謝庭雨心裡像揣著一副吊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望一眼湯嘉莉怏怏走了。“鄭知青,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湯學生俺來照顧,躺一會兒酒興過去就好。”奚書記下逐客令。“不麻煩奚書記了,知青屋離這兒不遠,我扶著湯嘉莉回去休息。”鄭星遠踉踉蹌蹌站起,挎起湯嘉莉一隻胳膊,歪歪倒倒走出苗彩鳳的家。湯嘉莉一覺醒來太陽偏西,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睡在床上,鄭星遠坐在旁邊。納悶:“咋回事,沒有出工?”記憶一片空白。鄭星遠把事情的經過詳細敘述一遍。湯嘉莉方才將那朦朦朧朧的印跡慢慢複原。“狗日的,咱就知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鄭星遠罵道,“什麼給咱預祝,起心不良他想借機撈便宜。”黑子隊長和苗彩鳳來看望,見湯嘉莉安然無恙,懸吊著的一顆心放下。湯嘉莉棉被蒙麵默默流淚。她感激鄭星遠不畏權勢,將自己利益置之度外,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同時也記恨起謝庭雨,兩人已確定情人關係,在色狼麵前,竟置情人生死不顧,自己逃之夭夭。湯嘉莉傷心悲憤,就在昨天兩人還有一次約會。又是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謝庭雨邀湯嘉莉幽會。之前,湯嘉莉已回絕幾次。“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湯嘉莉認為二人關係確立,應該讓愛深深埋在心底,共同精心嗬護培育,讓那顆神聖的愛情種子生根開花,最後結出豐碩的果實。謝庭雨近似於哀求:“嘉莉,我太想你了……”湯嘉莉明白他的話意。謝庭雨得寸進尺,每次幽會他都會深入一步,不滿足於摸手、親吻一些隔靴搔癢的小動作。兩隻不安穩的手穿過厚實的衣服,在她光滑細膩的身上遊弋般撫摸。湯嘉莉起先感到羞澀拘謹,麻酥酥渾身發出一陣陣顫抖,甚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是赤腳醫生,懂得女人的生理衛生知識。但是窘迫的環境又不允許他們這對少男少女沉浸在風花雪月中。生計前程是首位。湯嘉莉勉強應約。他們來到場基的草堆旁,謝庭雨又將湯嘉莉抱住,狂熱親吻:“嘉莉,我一刻都不能離開你,恨不能把你含在嘴裡吞進肚裡。”湯嘉莉激動亢奮,她何嘗不想這樣?勞動之餘有稍微空閒,謝庭雨的影子隨時隨地蹦躂出來。那張清臒瘦削棱角分明的熟悉麵孔,總是含情脈脈望著她,那目光帶電帶熱猶如巨大的電極,觸進她的心靈,使得她的血液猛烈衝撞。她感到無比的甜蜜,知道自己已陷進愛情的深潭中,不得不承認真正愛上了謝庭雨。兩人躺在草堆上,默默望著灰暗的天空,數著閃現出不多的星星,各自都在回味享受愛情甜潤的滋味。此時已經深秋,略感寒意。謝庭雨好像意猶未儘,他要解開湯嘉莉的褲帶,想深入探尋少女深層次的秘密。湯嘉莉無情拒絕,她要緊緊死守著自己的底線。她和他隻差一步,她要把這一步留給新婚之夜的美景良宵。“明天我要回譙城了。”鄭星遠算是提前向湯嘉莉打招呼。“走上層路線嗎?”湯嘉莉痛哭一場內心舒服多了,她用手絹擦乾眼淚。“是的。在鼓山坳混的臭烘烘,靠推薦沒有指望。隻有回城裡找親戚朋友幫忙。如果能順利招工進城更好,沒有希望也不準備回來了。年輕力壯好腿好胳膊,靠拾破爛也能混口飯吃。”“那戶口咋辦?”“做黒頭戶唄,天不管地不收做個自由人。”鄭星遠強顏歡笑,“我走後,你要多保重。特彆是一個女孩要善於保護自己。”湯嘉莉心裡一陣陣溫暖。鄭星遠平時語言不多,可他能把朋友的情誼友愛埋在心底。她為自己結交這位插友,一個屋簷下風雨同舟共同生活三年而感到幸運。“桃花的事擺平了?”湯嘉莉大有樹倒猢猻散的感覺,在這有限的時間她想和鄭星遠多說說話,也許一彆難相逢。“兩手打算,不娶桃花就經濟上補償,如果環境允許就把桃花接到城裡。總之,是我有愧於人家。”“插友一場,我明天送你去鎮上。”“特地為我送行嗎?”“附帶有私事。不能坐以待斃,要儘力而為努力爭取。”“開始覺醒了,為時不晚。我們三人太老實了,一味的強調勞動表現,取得村民的好感,其實屁用沒有。知青的生死八字執掌在權貴們的手中,好與壞由他們說了算。有關係的走後門,沒背景的做害群之馬也行,像我們這些既沒背景又不敢鬨事的知青死路一條。”接觸三年,湯嘉莉還是第一次聽到鄭星遠發這樣的牢騷,也許是他三年知青生活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一個人看破了紅塵無所需也就無所求,父母親都是工人無權無勢,自己又一失足成千古恨,在鼓山坳沒有立足之地,按照常規他是招工無門,進城無望。譙城下放的同學分布在各個村落,和他一樣平民百姓家庭出身的知青為數不少。可是他們各行其道各顯神通。湯嘉莉記得前幾天來位男生,麵熟,似曾見過。鄭星遠介紹方才想起他的大名猛子,譙城一道下放的知青。她在清流鎮集市上一次打架鬥毆認清他的真容。既然稱為同學,信息互通,他來鼓山坳第一時間告知這位學友招工的消息。鄭星遠悲觀失望,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與鄉下姑娘桃花的一段戀情,毫無不保留地一吐為快。猛子不以為然說,這點小事也值得放在心上,莫說沒和她睡覺,即使睡了兩廂情願。鄭星遠說桃花家揪住不放。猛子說你太軟弱,撕破臉對著乾。猛子相貌醜陋粗野,上唇蓄著小胡子,兩眼噴射凶惡的目光。好人被人欺,好馬被人騎。這年頭不興老實人。猛子是清流公社出名的知青名人,他的名氣一點不亞於上海五姐妹。從下放那天起,在農村就沒老實乾過一天農活,偷雞摸狗打架鬨事無所不能。好像哪天不鬨出些事來,哪天的日子就無法打發。村民們恨透了他,又拿他沒辦法。猛子操事由近到遠由小到大,漣漪般擴展,直至公社大院。清流鎮逢集必去,他不買不賣閒暇無事到公社裡遛遛,幾天不在書記主任麵前轉悠,貴人好忘事,他這個名人會被領導拋之腦後。曹書記項主任對他頭痛:“農忙季節你成天這樣甩膀子,隊裡沒安排你活嗎?”猛子不論走進那位領導的辦公室,都會這樣問:“累了,你們這些當官的知道田裡的活計多累人?”到公社裡歇歇腳喝口水,順便看望看望老領導在做些什麼。中午趕不回去生產隊,老領導安排頓工作餐咋樣?要是因打架鬨事被邀到公社,請神容易送神難。猛子非得在公社鬨騰十天半個月,雞犬不寧。“這次招工老子列在首位。原因是他們伺候不了咱這個混世魔王。”猛子沾沾自喜傳授秘方。鄭星遠自知不是那種人,江山好易秉性難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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