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縹緲誓言(1 / 1)

葉子柔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是在酒吧裡攤開牌麵之後。她始終不太相信,儘管眼睛看的是一回事,可是她的心卻告訴她,不是這樣的。她遠遠地看著他們坐在迷離的燈色下,打得火熱,仿佛真的是一對完美無瑕的人。她突然覺得泛起了惡心,一路衝進衛生間,卻隻是乾嘔。什麼也沒有。回去的時候,她去見了許默涵。“你怎麼來了?”許默涵很是詫異,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已經在黑暗觀察多時,但旋即又笑了。“就你一個人嗎?”“當然,好久沒來這裡了,過來坐坐。”葉子柔順著他的邊坐下來,明明沒有喝太多酒,可是總覺得整個世界都是天旋地轉的。直到一個嬌態的聲音倏忽飄起,“Hey,Mark!”許默涵的英文名。不知道這算不算正麵相對,葉子柔自覺沒有錯,可腳還是不可自製地軟了下來。她真的對付不來這樣吵吵鬨鬨的場麵,她不是一個有出息的女人。渾渾噩噩起身的時候,許默涵也跟著來了。可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她靠在牆邊,用儘全力地說著:“我一定是在做夢吧,明天,你再給我一個答複好嗎?”“葉子,你喝醉了,我們回家。”葉子柔拚命地搖頭,很害怕,嘴裡喃喃,“不要,不要。”曾經的一句“我們回家”是多麼的讓人感動,現在想來全部變成了諷刺。許默涵剛想上前的時候,葉子就被人攬了懷裡。宋淼披著黑色的毛呢大衣,聲音冷得就像冬日的寒冷空氣,“你在做什麼?”葉子如果還清醒的話,應該可以知道他口中的語氣轉變。可是她現在渾渾噩噩。許默涵的拳頭攥緊了,仿佛可以聽見喀嚓聲在風中流浪。然而,片刻之後又放鬆下來。宋淼一雙目光掩埋在黑夜裡,剜著他,狠狠的。他虛虛摟著葉子,出了酒吧。風灌進來,吹進許默涵的眼睛裡。冰冷刺骨。葉子被風吹醒了,胸中的難受讓她扶著樹,乾嘔起來。宋淼拿大衣裹著她,拍著她的背。手碰到她額頭的時候,才覺得燙。“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葉子打開他的手臂,“你幫我買點東西,我不去醫院,我爸媽會擔心的。”宋淼自是不依,可又實在沒有辦法,隻得答應。“好,我去幫你買藥,你乖乖上車。”他叫了輛車,把葉子送進去,剛想離開,又被她拉住。“幫我買個東西。”“什麼?”她輕輕地趴在他的耳邊,氣息微弱。聲音小小的,卻讓宋淼心中一慟。葉子柔第二次來宋淼的家,同上一次想比,許是生病的緣故,格外的害怕。她拿著東西,暈暈乎乎地進了衛生間,之前已經用過一次了,這一次不陌生。可是,結果卻是陌生的。她看到兩條線的時候,整個人突然沒由來地傷心起來。抑製不住地哭泣,開了水龍頭,水聲嘩嘩,掩蓋了哭聲。宋淼一遍一遍地敲門,聽不到回應,心急火燎。出門的時候,葉子柔整個人都虛脫了。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欲墜。宋淼請來了醫生,葉子柔沾床就睡,剩下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醒來的時候,頭痛好了很多,有些餓,嘔吐的感覺也稍稍緩了緩。她站起身,想開門找點吃的。門輕輕掩著,縫隙中,宋淼抽著煙,站在窗戶邊上。她不知道,他也會抽煙。過了片刻,她才推開門。宋淼回過神來,大步趕來扶她,“醒了怎麼不告訴我?”“剛醒,不想打擾你。”“想吃什麼東西嗎?”他問。“吃不下去,但是很餓。”她照實說出來。“那也應該多吃些,畢竟你現在是兩個人了。”聞言,一滯,又起了傷感來。宋淼從廚房端出一碗麵來,笑著打趣,“這個廚房就像是為你準備的似的,我一回沒用過,全是你在這才開了封。”葉子柔不想思考彆的事情,隻道:“以後彆抽煙了,對身體不好。”宋淼頓了頓,“好!”葉子柔艱難地吃了一口,又問他:“你也一起吃吧!”“你吃吧,我不餓。”葉子柔暈乎了兩天,才總算緩過神來。爸媽明顯有些著急,但是看到女兒平安回來,也自然是把“去外地出差”信以為真了。“爸媽,我都回來,怎麼還是不開心?”“葉子,小許出事了,你知道嗎?”葉子柔沒聽清楚,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許氏出大事了,就昨天,相關人員已經被檢察機關帶走了。說是涉及到境外經濟問題,現在出了很大的紕漏,具體是什麼我們也不是特彆清楚。”“那許默涵呢?”她著急地問。原來無論什麼時候,她最關心的還是他。葉子媽搖搖頭,“小許應該還沒有大礙,不過也不太樂觀。葉子,你們倆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大的問題,你都不知情呢?”葉子柔聽不見任何聲音,交代了一聲,急忙出了門。趕車去了酒吧,沒人;打電話到公司,沒人。最後隻得趕到許默涵的住處。她有種直覺,他一定在裡麵。果然,門鈴摁了三次,終於有了回應。僅僅兩天,葉子柔生了一場病,許氏出了經濟問題,許默涵憔悴不少,讓人愈發的心痛。時光不短,但是造化卻不淺。葉子本能地一把抱住他,許默涵先是詫異,而後又平靜下來。“怎麼了?”他問。葉子一時間沒轉過神來,後知後覺,“你沒事吧?”她竟然掉了眼淚,真是沒用。不經意地擦去,想要假裝自己什麼事也沒有。然而,就在這樣生死存亡的關頭,還能看見不遠處沙發上坐著的那個女人。她先是有種驚慌無錯的拘束感,而後又變得自在起來,閒適地靠在沙發上,一副“我自逍遙,看你如何”的態勢。所以,現在就這麼明目張膽了麼?也是,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沒有必要藏著掖著。許默涵狹笑著,“你也知道了,公司出了很大的問題,所以自然沒有辦法和你說清楚。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也不想瞞你。所以……就這樣吧!”葉子柔覺得耳鳴,後半句被自動隔絕在外麵。她儘力笑著,吸了吸氣,勉力道:“公司的問題怎麼樣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你都不和我說?”“出了什麼問題?新聞上已經有報道了。更何況,我們自己都處理不了的問題告訴你有什麼用?再說了,你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參與進來了,這件事壓根和你就沒有關係。”她不想去聽,隻道:“就這樣吧,是什麼意思?”“有些話,我不想說得太直白。但是還希望你不要自欺欺人,怎麼說你也算得上是暢銷書作家了,你自己揣摩人的,不可能連這麼簡單的話都不懂。”“不是這樣的,一定是你不想拖累我才選擇不和我在一起的對不對?”她天真地問。“不對!我承認,我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確實很好,也確實有過快樂的時候。可是你要記住,人總是會善變的。很不幸,我就是那個善變的人。“當然,對於你我也是很抱歉,所以趁著我還沒有陷入萬劫不複,你可以說你想要什麼,能夠給你的我都會給你的。”他輕巧地說著,麵上是一副愁容。很顯然,公司的事情讓他無暇處理身外的瑣事。“我想要你,可以嗎?”葉子聲如蚊蚋,縹緲得幾乎不可聞。許默涵滿麵輕蔑,一笑道:“葉子,我是真的不想把話說得太重。還有,我也是真的喜歡過你,可是現在,已經不可能了。你不用把我想得多麼好,我確實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葉子柔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手來不及擦,淚已經成河。許默涵沒有料到這樣的場景,可他知道葉子柔,說什麼都是沒用,隻能轉過身。“可是,你說過的那些話都不算數了麼?”“算數,在當時是算數的。至於現在,那些話早就已經過期了。”葉子深吸一口氣,“不是這樣的,你一定是因為公司出事,不想連累我,所以故意這樣的,是不是?可是我願意和你一起啊,難道我在你眼裡就是那樣的人嗎?”“葉子柔,你真的想多了。”他回身,無奈地道,“你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已經和我沒有關係了,你應該想想,之所以我們還可以友好地相處,那是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向你描述我們現在的尷尬關係。“我知道,你上次在酒吧就知道我和她的事了。所以,那個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而公司出事也就是近期的事,如果你非要把兩件事生生扯在一起,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我自然也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好人。這世上的壞人太多,他們往往都是以好人的麵目存在的。之所以還保留著好人的皮囊,那是還沒有到顯露的時候。“我以為這件事情你的處理方式會不溫不火,可是你竟然已經挑開了說,我再欺騙你也是真的不應該了。所以,還是說清楚的好。倒是有些對不起叔叔阿姨,難得他們對我這麼好。”葉子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許默涵從來都是話不多的人。往前的多話,大多是他對她的甜蜜。她私以為,隻有蜜汁才會如此豐盈,不想傷人的話也可以從他嘴裡這樣大段大段地說出來。她的胃又開始犯酸水了,難受得要命。許默涵察覺到了,“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去醫院看看。我們這裡還有事,可能不方便招待你。”葉子平靜過來之後,裡麵的女人衝她笑了笑,喊了句:“Mark,快進來,公司還有很多事情沒討論呢!”許默涵衝她點點頭,轉過身對葉子柔說道:“公司還有很多事情處理,真的沒有時間招待你。回去吧,叔叔阿姨該等急了。要不要我打電話叫宋淼出來,送你回去?”聞言,葉子柔一滯!這是什麼意思?他興許是看出來了,解釋道:“彆誤會,我隻是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小芸不在這裡,能照顧你的也隻有宋淼能多一點。”可是,能照顧我的隻有你啊!葉子柔徹底明白了,這麼多年了,她以一己之力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和他在一起這麼久,她以為自己會堅強一些、勇敢一些,可以很堅韌地跟著心的指引。如今,全然崩潰了。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一如既往。軟弱,不堪。葉子柔摸著肚子,很是絕望地想:所以,這個孩子就注定是過來嘲笑他們的嗎?——我害怕,我恐懼,我傷心,我失望。我驚醒地坐起來,才發現隻是夢一場。可是我多麼害怕,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怕你連看也不願意看我一眼,而我隻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你的背影越來越遠。——葉子,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請不要。——我愛你,哪怕有一天我身如塵埃、全世界的風沙雨雪全部朝我洶湧而來,我也會堅定地走向你;我愛你,就算遍體淩傷、沒有一處可以痊愈的地方,我也會向你匍匐而去;我愛你,無論再遙遠的距離、再難以觸摸的維度,也不能阻擋我穿越時間找到你。不用害怕,不用擔心,不用恐懼,不用失望。我一定會在你的身邊,隻要你不趕我走,我一直都會在。一直,永遠。那些往日說過的話,還這麼清晰,說話的人仿佛就在耳邊。急迫的氣息,渴望又患得患失的憂懼,那樣的熟悉。轉過身,就已經再也不是從前的樣子了。——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隻要你不趕我走,我會一直在。一直,永遠。難道,一切都已經早有預見了嗎?可是上帝啊,你又為什麼讓這場遇見越陷越深呢?“可是……”她突然開口,後麵那段話“我們已經有孩子了,難道你真的忍心不要我們嗎?我記得你當時還那麼盼望,所以現在,什麼也都無所謂了嗎,包括這個孩子”怎麼也說不出口。“可是什麼?”他眉頭微皺。葉子柔突然覺得什麼也不敢想了,他連看她一眼都覺得難過。孩子又有什麼意義呢?到頭來不過是又一次的悲傷。她苦笑了一聲,搖搖頭,一句“沒什麼”,虛弱而無力。再大聲的話都可以無視,現在這句虛無縹緲的呼喚,應該可以化為塵土了吧!她微笑著轉身,身後的門緩緩合上。從來沒有覺得路這樣長過——腳下千斤,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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