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男朋友怎麼沒有看到？”她喝了杯水，神色也完全放鬆下來。葉子柔撥了下鬢邊的劉海，笑著說：“他今天抽不開身，公司裡還有很多事情要他處理。對了，你怎麼有空過來的？”“隻要有心，自然有空！”她很是灑脫地張口道。這句話卻讓葉子柔沉默了。是呀，有心就有空。可是他沒空，但葉子柔相信他有心。點完餐之後，兩人一時間也找不到什麼話題繼續，隻好百無聊賴地端坐在椅子上發呆。王小禾不時拿著手機戳戳點點，抿嘴而笑，葉子柔有些疲倦，隻好就著椅背歇息。不經意間，倒是瞥見了一個熟人，整個人立馬精神起來。大廳的另一邊端坐著一個女人，是靠窗的雙人座，但是眼前的餐點隻上了一份。服務員剛走，說了句：“小姐，請慢用。”隻是她一個人。這一次看得很清楚，沒有酒吧聒噪的人聲和燈光，平心而論，遠處的人還是很漂亮的。她正思考著，便看見她接起了電話，嬌俏的笑臉立時有些陰鬱，嘴巴張張合合，隔著老遠，自然聽不見什麼。但是葉子柔的耳邊分明響起了那股久違的聲音，那些讓他以為這輩子隻有她一個人才會聽到的話，那股子讓人氣惱但是讓他無能為力的撒嬌勁。雪霽天晴之後，女人掛了電話。遲疑間，仿佛感覺有人在盯著自己，女人抬起頭。葉子柔慌了神，下一秒，麵前立著一個人。很高，很大，不用抬眼就知道。若不是王小禾在身後喊了聲，隻怕葉子柔就要當眾出糗了。她後知後覺，半晌說不出來一句話。不能不說，還是有些失望的。宋淼還是那個樣子，若不是因為他演了自己裡的男主角，打死她都想不到有一天能和宋淼走這麼近。隻是，當初的歡喜，現在卻變成了滿心疑懼和惆悵。“怎麼，不想看到我嗎？”宋淼故作皺眉狀，可是眼睛裡的歡喜是騙不了人的。葉子柔有時候就很是好奇，她覺得自己已經算是可以掩埋情緒的人了，現在看來隻是滿罐不響，半罐晃蕩。宋淼不一樣，無論是被熱水燙到的他，還是飽受社會輿論折磨的他，總是可以讓身邊的人感受到無比平靜的力量。好比現在，就連葉子柔的心都稍稍靜了靜。她尷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沒看到你來。”“想什麼事呢？我這個大活人站到你麵前都沒有看到？”他開了句玩笑，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什麼也沒有。王小禾在一邊接道，“估摸著是思念男朋友了！”此時葉子柔已回了身，宋淼也坐到一旁，“恭喜你啊，作品反響很好。上午那麼多人過來，就已經證明你了。”他一直都知道葉子柔在這方麵的小齟齬，這一次是特地過來看她簽售的，隻是沒有告訴她。葉子柔不好意思，“你也來了？”說完看看王小禾，這家夥一早就知道。整個大廳空出不少位子，可是王小禾偏偏要選一個多人坐的，還說什麼位置大點好晃悠。“你這麼說倒是折煞我了，我本來已經說好了混在讀者裡麵了，可工作室臨時要拍一組照片，這才錯過了好時候，趕過去人早已經走沒了。”葉子柔失笑，“倒是難為你了。今天我請客，為我自己慶祝，也為了感謝你們過來參加我的簽售會。”明明是開心的事，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樣傷感。宋淼難得被動一回，伸手喊服務員拿來了單子，點了餐，“那今天可就不客氣了，全聽大作家吩咐。”王小禾見狀，嚷嚷著又叫人點了些東西，說什麼“有人請客，有便宜不占多可惜”。葉子柔明白，當一個被動的人躍升至主動的時候，是需要有人在身後鼓掌的。就好像一個經濟拮據的人，有一天賺了一些錢，用這些錢請朋友吃了一頓大餐，也是開心的。這種感覺很微妙，可是很多人都經曆過。前行需要勇氣，勇氣正是來自於這些人。三兩足夠，可是最最希望的是那個人在身邊。三人吃過飯之後，王小禾先行了去。她無奈地笑著，“沒辦法，寥落的時候盼著日行千裡，現在真正走上日程的時候，卻有些懷念了。”“懷念也沒用，你們這些閃閃發光的人就不要再羞辱我們了。”葉子說著看了宋淼一眼，宋淼當即舉手，“彆看我，我可什麼都沒說。”宋淼難得如此，還真是把葉子柔逗笑了。插科打諢了會，便各自行了去。宋淼目送她離去，遠遠看著，微微笑著。葉子柔走了幾步，說道：“我先走了。”宋淼不語，過了片刻，“葉子，需要我送你麼？”“不用了，很近的。”宋淼點點頭，上了車。葉子柔沒有上車，順著馬路走著。撥打許默涵的電話卻是關機，失望油然而生，可是卻好像是理所應當的。腳下走累了，便坐在長椅上，看著迎來送往的人。眼前的每一個人都有故事，有的人被金錢所獲，有的人被人情世故所累，還有的人像她一樣，明明就應該生活得很不錯，可是怎麼就偏偏走了偏鋒？摸不著，看不透。到現在，葉子都覺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她抬起頭，天空似乎飄了雨。“怎麼還沒回去？”宋淼從對麵走過來，朦朧中，葉子柔好像看不清楚了。“方才沒打上車，走路累了，坐在這裡休息一會。你不用工作嗎？”他順勢坐下來，“不用，還是可以抽出時間喝喝茶看看書的。”葉子虛弱地扯了扯嘴角，沒了話。宋淼站起身，看著她，忽然拽起她的手臂，“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葉子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被他帶上了車。“去哪裡？”“我家。”葉子柔點點頭，乖乖坐著了。“怎麼，不擔心嗎？”“擔心什麼？”“擔心我對你做壞事。”他故意說得輕佻，身子也湊了湊，目光猶疑。葉子柔笑出了聲，隨即搖搖頭，“不信，你不像是那樣的人。”宋淼坐了回來，饒有興致地問她：“哦，那你來說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是……”葉子柔想了會，可是忽然發現找不到詞語來形容了，大腦變得一片空白。隻好撇撇嘴，搖頭。宋淼溫和地笑了笑，沒再說話。車子停下來的時候，葉子柔已經要昏昏欲睡了。“困了嗎？”她晃了晃腦袋，“到了嗎？”透過窗子往外一看，倒不是葉子心裡想的那樣。“你看起來像是有些失望？”“隻是覺得你應該會像彆的明星一樣，住豪宅、開豪車，現在看起來，倒也相對樸素很多。”宋淼上前走了幾步，“豪車豪宅不敢說，但還是會稍稍選擇私密性好一些的，畢竟工作性質不同，到時候引起很多問題就不好了。”他停下來，順手開了門，“請進！不過，你怎麼認為我就會和彆人一樣？”葉子柔抬眼看了看，什麼也沒說，進了屋。房間裡的陳設倒是還挺符合他的一貫風格，不過景隨心變，現下倒是有些荒涼了。宋淼倒了杯茶，轉身進了廚房。葉子柔遙遙看了會，起身看看他在做些什麼。宋淼家的廚具一應俱全，看起來倒也沒有經常在家做飯，更像是全新的。“你在做什麼？”“做曲奇。”他回頭看她，袖子卷起來，雙手滿是麵粉，“你幫我把圍巾係上吧！”宋淼抬起手臂，葉子柔從後麵幫他圍上。她身子小，在宋淼身後簡直沒有任何存在感。當她的手臂繞過去的時候，緊緊湊湊，給人的感覺像是在後麵擁抱一樣。宋淼的手臂微滯了滯，抬手抹了一下，像是要逃避什麼。“怎麼樣，緊不緊？”“可以了。”葉子柔退到一旁，看他熟練的操作。“你很會做飯嗎？”他不答反問，“我長得就是一副會做飯的樣子麼？”葉子難得展顏，“也不全是，但就是覺得你應該會很多東西。”宋淼扭頭看他，很舒心地笑了。葉子忽道：“彆動！”眼前的人竟然真的不動了，“怎麼了？”葉子墊腳，在他的鼻子上捏了捏，攤在他的眼前，“呐，鼻子上粘上麵粉了。”宋淼出神地看了他一會，繼續手上的工作。等到準備工作完全齊活的時候，宋淼拿出一盒東西出來，打開。裡麵是滿滿的曲奇模具，全新的。“選一個。”葉子看了看，拿了一個樹葉形狀的和一個水滴形狀的。“還要嗎？”他問。葉子搖搖頭，“你不會是為了今天做曲奇才特意買的吧？”“當然不是，有好一段時間了，想著今天難得空閒，就拿出來用用，正好你也在這。”葉子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我是一個小白鼠。”兩人開始動手做曲奇，宋淼的是普通的圓形，葉子柔的花樣也很簡單，放在一起，竟然要分不清楚了。“你不開心嗎？”宋淼問。葉子柔停住兩秒，繼而問：“怎麼這樣問？”他指了指她手上的東西，“從這裡看出來的。”“模具？”他點頭。“你還修過心理學？”“哪裡？瞎說的罷了。真讓我說對了？”葉子柔結束手上的工作，端著盤子退後了兩步，“可以進烤箱了！”等待是漫長的，諾大的房子裡一下寂靜不少。葉子點開手機看了看，沒有任何回應。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殊不知，早已被宋淼看在眼裡。手機再一次響起信息聲音的時候，葉子柔第一時間打開。——葉子，爸媽回來了。是媽媽發的。爸媽回家辦事，被親戚留下多住了些天，才回來。思慮間，烤箱的提示音響起，曲奇做好了。宋淼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端出來。瞬時間，整個屋子都是曲奇的香味，濃鬱得讓人不敢相信，“你經常做這些嗎？”“不瞞你說，還真是第一次！”“很厲害了。”宋淼拿起一塊，吹了吹。葉子伸手去拿，卻被宋淼虛虛握住，他把曲奇放到葉子嘴前，“很燙，你嘗嘗怎麼樣？”葉子咬了一小口，還有些燙舌，不過味道還是不錯的。“我要回去了。”他沒有挽留，“好，我送你。”“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宋淼沒說話，從櫥櫃裡拿出一個紙袋，把盤子裡的曲奇裝起來，“帶回去吃吧。”她伸手接過來，笑著道謝，身後的人道：“這下不會再坐在椅子上發呆了吧？”她回頭，笑笑，出了門。到家的時候，爸媽已經燒了一大桌子菜，意外的是，許默涵也在。“葉子，你回來了，一整天時間都去哪了？”“爸媽，這是手工做的曲奇，你們嘗嘗。”媽媽探出頭來，“擱在那吧，洗洗手，準備吃飯了。”葉子進了衛生間，許默涵跟在後麵，“怎麼不說話，不開心嗎？”“你下午電話為什麼都關機？”“我下午有事呢，不方便接。”“那為什麼處理完事之後不給我回個信息？”“我是想回來著，一想到你快回來了，就覺得應該當麵給你道歉，這樣不是更有誠意一些嗎？”他想伸手環住她，她卻走開了。晚飯時候，葉子柔就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麵是因為心裡實在擱著事，二來也是因為最近總是覺得疲累，許是煩心事太多。“多吃點，都瘦了！”許默涵給她夾了些菜，柔聲道。是嗎，她怎麼覺得自己胖了很多？“葉子，不舒服嗎？”葉子爸看了一眼，又用餘光打量了一眼許默涵。“沒有，可能是簽售有些累了！”一頓飯，不鹹不淡地結束了。收拾完東西後，葉子爸媽出了門，許默涵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葉子在衛生間裡洗漱。出來的時候，許默涵正盯著她看。“怎麼了？”她道。“沒什麼，想你了！”葉子柔走過去拿了一杯水，倏忽間就被他壓在身下，“葉子，這麼久了，我想要。”葉子柔用手撐著他的胸膛，不說話。許默涵俯身而下，又被她推開。“我累了。”“你躺著就好，我來！”他迫切地說，作勢欲下。“我真的累了。”無言的空隙，許默涵探進一隻手，葉子一挺，“彆說，還真的吃胖了，都有小肚子了。”葉子勉力一笑，抱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吻了進去，繼而又狠狠咬住他的舌頭，許默涵悶哼一聲。片刻，她鬆開，回了屋子。沒有開燈，靜悄悄的。黑暗中，似乎可以聽見門關上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