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受傷了(1 / 1)

小芸看了葉子柔一眼,然後聽著電話裡的聲音斷斷續續說著什麼,不住點頭。葉子柔麵上的神色停滯了。小芸一目了然,卻並沒有隨著葉子的悲哀喜怒顯出應有的態度,嘴角輕挑道:“好了,這下不用在這裡猶豫不決了。有人替我解決麻煩來了,下去吧,你的衣服到了。”葉子柔利索地收拾東西出了門,踏出房門時還不忘補一句,“行,我現在都成麻煩了!兩頭不討好,真應了那句‘貓落平陽被犬欺’。”小芸刷地起身,衝著已經被摔上的門吼道:“你才是狗呢!”她知道,葉子沒有生她的氣。小芸坐定,門再次被打開。“吼什麼呢,葉子走了?”Dory問道。“嗯,吼的就是那隻走掉的家夥。”小芸往後掃了一眼,看著淩亂的床,有些發呆。“我說,你怎麼這麼邋遢呢?瞧瞧,這床整得跟狗窩一樣。”他的臉瞬間扭曲了,眼神是極度的鄙夷,身體不住地往後側。活像一隻奓毛的公雞看到前麵有一群耀武揚威的蠍子、蜈蚣,不知如何踏地。小芸不理他,自仰在床上,小腿搭在床沿上,晃蕩著。眼睛微閉,臉上猶疑著難以說明的神色。見幾經說罵都行不通,無奈他自身又有潔癖,隻得自己動起手來,邊整理邊張口說道:“你這樣子,根本就不配當一個女人。整天自個糟蹋自個,就沒見過活得像你這麼隨意的。再瞅瞅你這衣服,還說什麼是壓箱底的,打我眼看來,不過就是一堆爛棉花。”小芸聽得煩了,卷起被子蓋在臉上。他繼續說:“我說,你該不會是個男人吧?”黑天鵝的聲音詭譎得近乎嘲笑,收拾完了之後,總算舒了一口氣。被子忽然被拉開,小芸一個鯉魚打挺,或者說,像僵屍倒地一樣,直愣愣地起來了。下一秒,就撲到了黑天鵝的身邊,摟住他的腰,十分霸道地看著他。按理說,這本該是個十分浪漫很是有愛的畫麵,奈何一位是嬌弱的黑天鵝,另一位恰似暴風雨雲,兩相比照下來,有種顛覆倫常的美。黑天鵝嚇了一跳,本能地叫了出來。小芸道:“我是個男人?”黑天鵝冷冷地看著,小芸和葉子柔在他的眼裡不過就是兩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這還是他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小芸。還真的有夠措手不及的。小芸狡黠一笑,“你試試!”還沒反應過來,小芸就抓住了男人的手,從寬鬆的領口伸進去,然後放上去。男人的手有些無措,慌亂之中還笨拙地揉捏了一把。小芸麵上驚疑,抬頭一看。黑天鵝現在變成了丹頂鶴,滿麵紅潤,耳麵熾烈。片刻之後,她覺得自己的下麵有些異樣,又低頭看去。黑天鵝喜歡穿寬鬆的褲子,這會子已經變成了一座高高的雕塑。她尖叫一聲,然後重新躲回被窩裡。裡麵傳來驚疑不定的聲音,“你……你不是GAY嗎,怎麼會……怎麼會……”黑天鵝頓時暴躁道:“誰跟你說我是了?你不要帶有職業成見好嗎?再說了,我就是怎麼樣?也是個男人,這又是投懷送抱、又是主動拿著我的手伸進去,我怎麼可能沒有反應?怎麼著我也是一正常人啊。”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馬失前蹄,馬失前蹄啊!她痛苦地嚎了一聲,仿佛整棟樓都跟著抖了幾抖。葉子柔到門口的時候,隱約聽到樓上傳來了殺豬似的嚎叫,不自覺地往上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她隻穿著一件毛衣,現在室外的氣溫已是零下。一股寒風當下衝著麵門而來,腦子都變成冰鎮的了。她四下張望了會,不見任何熟悉的車子或人。周身的溫度揮發得很快,短短數秒,已成了冰棍。她隻求那人快快來到,好穿上衣服坐車回學校。她在原地不住地跺腳,偶爾來往的行人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旋轉玻璃門內站著的安保人員,臉上堆著笑,好像在嘲笑門口那姑娘的癡傻。她攏著手,朝裡哈了一口氣。身後的肩膀上有人披上了一件衣服,葉子柔身子倏地一頓。回身,是滿麵憔悴的他。許默涵道:“剛才去停車了!”葉子柔沒有糾結他為什麼沒有當即出現在門口,反而讓她在寒風裡等那麼久。她在想,他昨天晚上乾什麼了,是沒有睡好嗎?是了,昨天晚上鬨成那個樣子,估摸著買醉了吧!她自嘲地一笑——不知道是在笑眼前的人,還是在笑自己。許默涵的手沒有絲毫想要放下來的意思,他把衣服披在她肩上,似乎還想要幫她把衣服穿上。葉子柔有些反感,這樣唧唧噥噥,又是在酒店門口,實在讓人難受。她抬手拱了一下,嘴裡無聲無息地噴出,“不用了,我自己來。”隻聽身後那人明顯地吸了口氣,手麻溜地後退了。不像是乖乖地遵從,更像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好比人的手指放在燭火上會因為灼痛自動縮回來一樣。“謝謝,我先回……”葉子柔轉過身的時候,許默涵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身後。麵上憔悴,眉間深鎖。目光快速地逡巡著,隨即往下一移。“你受傷了?”葉子柔急促地問。她還是控製不住喜怒哀樂,看來上蒼早已注定,她當不了演員,隻是一個吃瓜群眾。許默涵麵上回了顏色,嘴角僵硬地揚起來,略略晃了晃手,“沒事,就是幾個小傷口。”幾個?小傷口?那為什麼包得像個粽子?“怎麼弄的?昨天我離開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嘛?”許默涵笑笑,“你走了之後,我又回去喝了幾杯。許是喝多了,打了個杯子,碎片劃了手。”葉子柔聽著,但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可是許默涵是不會告訴她的。“手受傷了為什麼要開車過來?我可以直接過去取,你這樣多危險。”葉子柔雖然生著氣,可是話語間已經不知不覺地透露了關心、緊張的意味。許默涵沒有說話,轉了話題道:“這裡太冷了,我們去車裡說吧,順帶送你去學校。”葉子柔沉默。他又道:“你不是說我開車會危險嗎?那我載著你,你還可以沿路提醒我,這樣的話就不用你擔心了。”葉子柔將一縷碎發掠至耳後,回身望了望,道:“這裡估摸著很難打到車,就麻煩你送我回學校吧,謝謝。”許默涵麵上發了笑,心上到底一揪。地下室裡黑乎乎的,光線比較暗。二人坐進車裡,頭頂開了昏黃的小燈,暖氣呼呼地從兩側的散氣孔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許默涵發動了車,輕輕地轉了轉手臂。葉子柔的餘光掃過這一幕,問道:“礙事嗎?”他搖搖頭,“又沒有傷到骨頭,不過就是小傷口而已。”葉子柔點點頭,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車子卻還沒有半點移動。像一個待在原地不斷噴著粗氣的黑色駿馬。許默涵那隻經過包紮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頭埋在雙臂之間,像是入了眠,靜靜的。葉子柔本想叫醒他,卻看到了白紗布裡氤氳出來的鮮豔。葉子柔輕輕托起他的手,像一個可心的白衣天使,生怕弄疼了病人。“流血了。”許默涵身子一驚。“有紗布嗎?我幫你換上。”她又問。許默涵點點頭,隨手從身後拿出黑色背包來。後續動作又沒了,葉子柔不想再糾纏,隻得探過身子自己去翻。第一層,沒有。再去翻第二層。隻見許默涵的身子緩緩靠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終於到了氣息相拂的時候,葉子柔摸到了紗布,及時回了過來。很險。心臟跳動得也很快。“你身子坐過來一點。”她說。許默涵看著鏡子裡自己的狼狽模樣,歪頭笑道:“不用了,我送你回學校。”他用另一隻手拿過葉子手裡的紗布,往後輕巧一扔,紗布掉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連聲音都聽不到。一路無話。車子行駛到教學樓門前的時候,葉子柔下了車,禮貌性地道了句“謝謝”。許默涵盯著看了看,不作回答。車窗緩緩合上,一騎黑馬,絕塵而去。她看了看恢複吵鬨的寢室樓,才覺得自己又再次回到了人間。她的床褥被子,已經到學校了。寒假的時候,暖氣管爆了,寢室幾乎遭了洪水侵襲。肆虐之後,總得太平一段日子。日子流水而去,葉子柔這半年沒有去兼職。暫時而言,她的錢還夠自己的生活費,甚至有時候還可以往家裡寄一些。作品改編的也會有一些版權收入,至少有一段時間,她可以不用因為錢的事情而發愁。於是整日就撲在學習上。論文也開始著手準備了,再加上課業,還有大四實習的事,零零散散。看似很簡單,可是每一個決定都很重要,馬虎不得。葉子柔每天的任務就是認真上好每一節課,大一開始就這樣,她希望善始善終——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樣何嘗不是一種讓人佩服的地方?有些人,大學四年每天早上堅持起床疊被;有些人,四年時間每天堅持晨跑,風雨無阻;有的人,千百個日子每天堅持吃早餐、睡前喝一杯牛奶;有的人,大學期間,每天十二點睡,八點起……很簡單很瑣碎的事,放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段堅持下來,都會變成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剩下的時間,她得去圖書館找資料、查閱各種相關論文,畢竟這件事關係到她能否順利畢業,馬虎不得。再然後,就是插空,拚湊些零碎的時間,給雜誌社寫稿。這個星期,她剛交完最後一篇稿子,就決定給簽約公司的那位負責人打一個電話,表示她願意去實習的事。終於定下來的時候,人反而輕鬆了不少。學校要求每個人都必須自己找工作,她又不決定考研,實習還是很重要的。放眼望去,周圍人都在忙忙碌碌。大四的學生準備著畢業,大三的學生準備著實習,也即將麵臨畢業。大一的新同學對各種事物都很好奇,忙碌著參加各種各樣的社團,期待認識到各種各樣的人,渾身使不完的勁兒。大二的則開始了人生思考,會糾結於各種考證,知道了有哪些東西是無用的,學會在讓人眼花繚亂的社團裡,找到屬於自己氣質的東西,並從中學習到許多有用的知識。葉子柔想了想,她的大學即將接近尾聲,可是先前的兩三年,好像乏善可陳。她的目的很明確,上學期間賺點生活費,畢業之後找個還算不錯的工作。僅此而已,她不奢求太多。現在回憶起來,最多的字眼就是——學習和兼職。楊柳還是和那個人在一起,這期間,也或多或少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傳得有模有樣,聽得到的人覺得難以置信,作為親眼見過的人,葉子柔覺得倒也沒什麼不可相信的。她試著和楊柳溝通,得到的不是敷衍就是匆忙的掛斷音。就是有時候在路上遇到,都會像個陌生人。而自從和那個人鬨過矛盾之後,兩人的交集也越來越少。許默涵曾經來找過她,可是葉子柔以學習任務繁忙為理由拒絕了。一次兩次,十次八次,漸漸地,沒了信息,沒了聯係。數月以前,葉子柔覺得兩人的頻繁偶遇真是上天注定的冤孽,現在看來,哪裡有那麼多的巧合?不過是有些人樂意而為之罷了。現在,有心人不願意了。葉子柔有些失落,但立馬又振作起來。這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這天,葉子柔從四教出來,遠遠地就看見一個模樣俏麗的女子挽著童亮的手走了過來。很久很久了,卻始終覺得很尷尬。她有種深深的自卑,一切現實告訴她無需多想,可是女生心裡那股子天生的敏感,讓她自己背上沉重的枷鎖。她不想欺騙自己。不過就是不甘心,不過就是難為情,不過就是被人丟棄的石子。世人不了解內情,一張嘴就可以編出一個天花亂墜的世界。她明白一切,任憑一張巧嘴,卻辯不過萬人的唾沫橫飛。承認吧,葉子柔,你也不是一個好人。她想。可是,逃避不是辦法,這麼大的學校,總有一日,不是狹路也會相逢。她會如何自處呢?麵對昔日渴望接近的人的一句問候,她隻能弱弱地來一句:“我很好。”縱然她無比渴望自己是個大灰狼,卻每每情難自禁開口第一句話就暴露了她的本質。兩個人像無數年輕而又熱烈的小情侶一樣,走在春色遍布的校園裡,這才是最該有的樣子。反觀先前的葉子柔和童亮,不過就是兩個天涯淪落人,所謂的好感歸究而來,怕也隻是英雄末路,惺惺相惜。葉子柔再想要躲躲藏藏已經來不及了,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童亮先開的口,“葉子,最近好嗎?”葉子柔點點頭,爽朗道:“我很好。”童亮身邊的女孩看起來很溫順,時值和煦之春,她身著一件白色的長袖開衫,簡簡單單的一條牛仔褲,勾勒出很柔美的線條。乍一眼掃過去,精神的馬尾顯得人特彆朝氣,就像……就像花園裡的花一樣。她淺淺地笑著,像是花蕊在風中輕輕地蕩著,美麗極了。女孩朝童亮柔柔地看過去,童亮輕輕點了點頭。葉子柔低了頭,有些無所適從,忙問道:“怎麼,你們還有這麼多的課嗎?”童亮很是自然大方地撇撇嘴,把懷裡抱著的三本書往前形式化地一送,“沒辦法,咱們學校你又不是不知道?工科專業就是耕田的牛,哪一天不是滿滿當當?有時候倒有些羨慕你們,舞文弄墨,倒也不多費心神,還能學識淵博,引得眾人膜拜。”“怎麼,你是想說我們不動腦子麼?”童亮一愣,笑笑說:“很少聽你說玩笑話,倒有些不適應。”葉子柔綻了喜色,“你們快去上課吧,我先回去了。”二人致意後往教學樓走。葉子柔感應似的,回頭一瞧,正巧發現童亮身邊的人也回頭,兩人視線相對,彼此一笑。倒是不覺得尷尬,這感覺竟是如此的舒服。也許,大灰狼也有一顆柔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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