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隨便點了幾個菜，倒是吃得很是清閒。飯後，許默涵也沒再囉嗦什麼，直接開到女生公寓的樓下，目送葉子柔上了樓。之後的一兩個星期，基本都是這麼過來的。小年那天，葉子柔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問了聲好。媽媽告訴她不要這麼拚命，一家人有時候聚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爸爸也在一旁說著讓她趕快回來，她最愛的吃的都已經備好了，說著說著又抱怨起自己的沒用來，讓一家老小過不上好日子。這些話，葉子柔已經聽了無數遍了，可是每一次都會覺得很難過。她告訴爸媽自己在這裡一切都很好，過年一定回家，況且這幾天加班，工資會高一點。再說了她的工作也不累人，總體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和父母掛斷之後，葉子柔又趕回拍攝地，接受新一輪的摧殘。原以為劇組會大發慈悲，不想今天一直乾到晚上九點，等葉子柔準備回去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外麵烏漆嘛黑的，這下子要回去的話，一定得打車了。晚飯那會，小芸給她來了個電話，看樣子整個人好了不少，漸漸也恢複到了先前話癆的樣子。她問葉子柔要不要晚上一起吃個飯，葉子柔試探道：“還有彆人嗎？”小芸嗤笑一聲，“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黑天鵝唄？”葉子柔點點頭，表示今晚又得悲催了，小芸愛莫能助，隻能Say Goodbye了。葉子柔站在街邊等了十分鐘，人影也沒見著。她往後看了看那唯一一家的酒店，想著今晚就是打地鋪也不能睡進去，不然的話這麼長時間的煎熬不是白受了？她一眼掃到邊上走過去的行人，高高大大的，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大衣，雙手插兜，腦海裡蹦出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是許默涵。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一定是這段時間被他照顧得太過了，現下竟然有些樂不思蜀了。真是罪過罪過。回頭之際，有人從後麵蒙住了她的眼。骨節分明的大手，帶著厚實的溫度，讓周身為之一凝。她不可否認，心頭有些泛酸。“許默涵，你好幼稚啊！”葉子柔使勁掰開他的手。心頭卻很是溫暖。“怎麼樣？我好吧，這麼晚了還來接你？”“我說過讓你來了嗎？我才不稀罕。”葉子柔往邊上挪了挪。“嘁，死鴨子嘴硬！”許默涵掃了一眼，然後說，“上車，我們去過節。”葉子柔不動。許默涵這次也沉默了。過了半晌，“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來！”許默涵掃視一圈，茫茫夜色，“你？一個人？走回去？”“我打車！”她還在狡辯。“可真能扯。”許默涵拽住她的胳膊，“走，上車，現在都這麼晚了，人家夜生活都已經開始了，我們還沒吃晚飯呢。”葉子柔一把打開，力度有些大，對麵的人沒想到，竟然生生後退了兩步，“你乾嗎？我說了我不去。”許默涵明顯沒反應過來，愣了愣。“我……你先走吧！”許默涵嘴角很難過地上揚，“所以，我他媽這是在自作多情？”葉子柔不答，心怦怦直跳。“行，老子就當吃飽了撐的。”許默涵決然而去，身子隱沒在夜色裡。今天的他穿了一身大紅的羽絨服，乍一看去，好像一顆跳動著火熱激情的太陽。葉子柔無力地伸了伸手，什麼也沒有抓住。對不起。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什麼，掙紮什麼。很遺憾。不可能的。她想。葉子柔順著墨色的街道走著，冷風不間斷地侵襲，身邊間或開出車子來，該走的都走了，就她一個。這時她聽到一聲很沉頓的聲響。像是撞擊聲。走了兩步，猛然驚醒，尋著聲音的方向而去。很快，就看見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燈閃爍著。葉子柔呼吸一滯。緊跑了兩步，見車子還是完好無損的，就是車頭稍微有些變形，隱在夜色裡，倒也是難以察覺。邊上的一個半新不舊的柵欄倒是撞擊嚴重，已經變了形。葉子柔一把拉開車門，喘著粗氣叫道：“許默涵，你沒事吧？”車內人的頭浮在方向盤上，身子一動也不動，不說話，能活生生把人嚇死。他緩慢地抬起頭，眼睛裡流淌著難以言明的失望和落寞。幸好，並未受傷。這麼一急，葉子柔有些驚慌失措。聲音也喑啞了來，一雙紅彤彤的眼睛活像一隻待宰的兔子，站在門口的寒風中，胸腔劇烈地起伏著，身上的衣服也被車子劃破了一個口。衣服裡紛飛出的毛絮，仿佛給天空下了一場雪。心安定下來之後，氣上心頭。她嚴厲地質問：“許默涵，你怎麼回事啊？平時拽得跟什麼一樣，怎麼在這麼空曠的地方開著車都能出事？你不是很厲害嗎？好像自己能上天一樣，發起脾氣來就跟一群憤怒的野豬似的，教訓起彆人來也好像渾身是勁，其實呢，自己是一點也……”葉子柔說著說著就有些想要掉眼淚，她很少哭的，真的。許默涵出神地看著，眼神漸漸活了起來。葉子柔還想張口教訓他幾句，誰想這人已經把她摟在懷裡了？他喜歡敞著懷，把她包在懷裡，葉子柔的頭隻能夠得著他的胸膛，卻已經驚訝得說不出來話了。冷靜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真丟人。她不敢亂動，好像動了之後就會掃了自己的威名似的。“我又沒出事，這麼激動乾嗎？”許默涵說道，聲音難得的溫柔，手上的力道也緊了緊，生怕人跑了。葉子柔一激靈，從他的懷裡掙脫開，隱秘地拂去眼角的淚。呆在一邊。“還不都怪你？誰讓你不上車的？你要是上車了，現在我們都已經到了。”“我說過不去的。”“好啊，你不去就不去唄，這路這麼黑，我剛才又發生了這種事，誰知道心情是怎麼樣？說不定一頭紮進某個湖裡，正好合你得意。到時候你就找人把我撈上來，然後再去公安局自首。”許默涵上車關門，重新發動車子。葉子柔道：“慢著，我跟你回去。”許默涵挪開腳，得意地一笑，伸手推開門，讓她坐進來。“自己係上安全帶。”他說。“哦。”許默涵掃了一眼，葉子柔的衣服破了個洞，裡麵的棉絮像是潔白的雪花。葉子柔心驚膽顫，生怕路上再出了什麼事。許默涵卻是風生水起，得意得不得了，趁著沒人的時候還甩了幾把漂移，要多風騷有多風騷。“夠了，你悠著點。”“怎麼了？這多刺激呀。”許默涵正值興頭。葉子柔小聲地道：“我怕！”許默涵表情一滯，心頭忽地有些柔軟，不經意地朝她那瞅了一眼，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人說不出話。他嘴上依依不饒，卻漸漸開穩了下來。葉子柔平靜之後問道：“今天過小年，沒有和你的父母一起過嗎？”“過了，一起吃的晚飯。”“那你還出來乾嗎？”“我說了，跟朋友出來玩，晚上不回去了。更何況，他們也比我還忙，匆匆一頓飯之後，就走了。所以，待在家裡隻會更無聊。很多年了，已經習慣了。”葉子柔掃了他一眼，平靜的麵孔，看不出任何的波瀾。也許真的是習慣了吧。許默涵把車停好，帶著葉子柔進了一家餐廳。顯然是已經預定好的。許默涵把切好的牛肉端到她的麵前，然後拿過另一份，嫻熟地擺弄起來。葉子柔不想說話。或者說，她現在不敢說話。兩人難得安安靜靜地吃了晚餐，許默涵喝儘了杯中的酒，抿了抿嘴，道：“明天還是八點過去嗎？”葉子柔喝了口水，脫口道：“明天是下午三點。”許默涵唇畔含笑，點點頭。葉子柔一咣當，現在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吃完後，葉子柔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駁的餘地，又被邊上的人拖著出去玩去了。許默涵遞給她一件衣服，說：“你的衣服爛了。”“不礙事的，這衣服還是新的呢，修一下就好了。”“你彆磨蹭了，怎麼說你也是因為我的關係才被我的車子劃爛的，所以就應該由我來賠給你。”葉子柔推辭不得，又被那人催著當場換上，舊的直接放到紙袋裡，塞進了後備箱。逛完之後，兩人跟著大部隊，看了一場淩晨電影。奇了怪了，人還挺多。多數都是一對對的小情侶，膩膩歪歪地靠在一起，打了雞血似的。葉子柔小聲道：“我們走吧。”“為什麼？”“這……這裡不適合我們。”許默涵皺眉，“奇了怪了，怎麼人家就能過來，換做我們就不行了呢？”葉子柔見說不通，隻能道：“這電影不好看，我們還是換一個吧！”“那多浪費！再說了，我可是看這電影很多人都選的所以才來看的，應該也不會太差吧！”葉子柔實在無力辯駁，而此時電影已經完全開場了。好吧，這的的確確是一部為了小情侶而出的電影。葉子柔掃了一眼許默涵，這家夥看得還挺認真。葉子柔硬著頭皮盯著大屏幕，畫麵很唯美，漸漸地她自己也被吸引了。女主人公站在橋上往下看，男主角從身後摟著她，畫麵裡隻有這兩個人，身後是層林儘染的楓葉，滿目皆是美麗。畫麵倒回到兩人初識的時候，因為一次偶然的碰撞，就像是打開了魔盒，際遇不斷；之後便開始了反反複複地遠離和靠近，整部片子沒有所謂的狗血橋段，從頭到尾都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嚴格地來說，這不是一部好片子。可是對於墜入愛河的人來說，這部電影卻非常適用。男女主人轉身相視，片片楓葉飄落。他們深情凝視，然後相擁，相吻。還未結束，觀影區就已經起了躁動。最先騷亂的是後排和各個拐角處，然後漸漸蔓延。葉子柔覺得有些尷尬，如果身邊的人是童亮應該還可以接受，畢竟也曾經有過戀人關係；現在換成了許默涵，兩人頂多就是偶爾可以和平共處的朋友，更多的是在針鋒相對。現下這般，好像很奇怪。可是，她剛才也確實看進去了。那種感覺，還挺好的。她正歪頭琢磨著，想著如何退場，就被一隻手鉗住肩膀，然後一雙唇蓋住了。葉子柔眼睛睜得大大的，顯然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她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驚訝得張大嘴巴，不想被那人趁虛而入。一個矯健有力的東西滑了進去。帶著濃烈的荷爾蒙的氣息，熟悉地翻滾，撩撥著葉子柔笨拙的舌頭。她像是要窒息了，半邊身子都有些麻。黏膩，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