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默涵似是嗤笑，“老子才不稀罕！”葉子柔懶得理他這種自大，懟道：“就你這死樣子，你上趕著求人家人家都不一定要你！”“你確定？我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說到演技，也不是沒有可能一鳴驚人。”葉子柔想了想，好像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許默涵這條件，就是放到當下的小鮮肉裡，也很是惹眼。許默涵掃了一眼後視鏡，無聲而笑。車子快到目的地的時候，葉子柔主動要求下車。離得不是很遠，已經是一片兵荒馬亂了。葉子柔道了聲謝，示意許默涵可以走了。他靠在車門邊上，點點頭。葉子柔呼了口氣，已經準備好接受這一天的勞累了。剛進去，身邊一位大她幾歲的臨時演員就靠過來問道：“怎麼，你男朋友送過來的啊？”葉子柔“啊”了一聲。那人揚了揚下巴，“你看，他不是一直在看著你嗎？也是啊，你們小情侶難得有空，還不能過二人世界，也是夠悲催的了。”葉子柔回頭看了看，許默涵還站在那裡看著她。“不是的，他不是我男朋友！”她解釋道。那人微微皺眉，片刻後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們一定是不被他家裡人認可吧！你看他長得、穿的、開的，肯定生活在一個優渥不菲的家庭裡，他家裡人一定對他要求很嚴格。“可是呢，他又很喜歡你，不忍心和你分開。而你呢，還遠沒有達到他們家的要求，所以你就準備努力工作，好讓他家裡人因此高看你。“你男朋友心疼你，但是又不能阻擋你的想法，畢竟你也是為了兩人的幸福，所以他開車送你過來，即使到了分彆的時候也舍不得離開。我說得對嗎？”葉子柔此刻的嘴巴仿佛塞進了一個鹹鴨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你……你……”“怎麼，是不是覺得我很有天賦？是不是覺得我應該去當警察？”那人湊近說道，“其實吧，我也這麼覺得，隻可惜啊，生存不易，我被迫入了演員這行。”葉子柔咽了一口口水，尷尬一笑，“其實我是想說你想多了，我們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而且人家已經有女朋友了！”那人先是一驚，再然後就是很自然地一笑，“好吧，我果然不適合當警察！”二人正說著，聽到裡麵喊了一聲，“王小禾，王小禾，人跑哪去了？快點就位，快點就位！”葉子柔麵前的這個就叫王小禾，女人聽到後一驚，“壞了，導演叫我了。”臨走的時候，她又折回頭補了一句，“我跟你說啊，今天我演的是一名女服務員，還和反派有一定的對手戲。因為她要把一碗番茄汁潑到我的臉上，男主覺得過意不去，就為我出頭。“雖然後來還是無疾而終，但是據說會有一個番茄汁流滿麵的特寫鏡頭，而且還能和主角有親密的接觸，已經很不錯了。”葉子柔點點頭，“祝你好運。”這還是昨天搬雜物的時候認識的，當時葉子柔以為王小禾也是一個臨時打雜工。可是小禾說不是，“我是演員。”她說。葉子柔再次張大嘴巴，“什麼，你是演員？”“嘿嘿，沒看出來吧。”葉子柔點點頭，她想，原來影視明星還真的有這麼熱心的，真是難得。“其實你不用緊張的，我也沒演過什麼大片，跟屋裡的那些比不得。”這人倒是誠懇，絲毫不隱瞞，反而還以一種很公正的角度進行評判。於是王小禾就在葉子柔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很久，大致講述了她進這一行的經曆，包括各種匪夷所思的情節，什麼被兒子的父親據為己有導致父子反目成仇啦，什麼和自己談過戀愛的中年大叔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爸爸啦，什麼隻身闖入小三家裡最後被小三打得體無完膚啦……總是就是雷到爆炸。“我跟你說哦，”小禾神秘兮兮地湊到葉子柔的身邊，“我真的遇到過潛規則。”葉子柔第二次“啊”了一聲。“噓！你彆這麼誇張，我當然不可能屈從啦，畢竟我也是一個有底線的人。”葉子柔微不可聞地掃了一眼，點點頭，“然後怎麼著了？”“還能怎麼著？當時我那個氣啊，那個時候我還穿著戲服，扮演的是丫鬟，我就對他說，媽的，怎麼連丫鬟都他媽的不放過。“彆以為丫鬟就能任意羞辱，我告訴你，老娘不吃你這一套。完事之後，我就把他桌子上的一杯紅酒潑在他的臉上，那導演愣是沒反應過來，張大嘴巴，像是一隻被人打傻了的野狗。”她撓撓頭，笑得有些難過，“結果呢，我成功地被解約了，還被反咬一口，賠了一萬塊錢。”她想，這個姑娘身上一定有很多的故事吧！“那個誰，傻站在那裡乾嗎？眼瞎了嗎？沒看到這裡都快忙不過來了？”負責人伸頭喊了一嗓子，叫回了葉子柔的魂。葉子柔慌忙地應著，鑽進去，投入到浩蕩無垠的工作裡去。下午一點的時候，才吃上飯。毫無意外，又涼了。她實在不能不吃了，於是拿開水倒進去，這樣好歹會有些溫度，她小時候也這麼乾過，味道還是蠻不錯的。正吃著的時候，王小禾從後麵遞過來一個雞腿，還是熱的。“吃吧，剛才大明星買多的，扔了怪可惜的。”“你不吃嗎？”“我早都吃過了，怎麼說我臨時演員也是一演員，總比你好過一些。吃吧吃吧，你看你都瘦成啥樣了！”葉子柔點點頭，接過去，埋頭吃了起來。吃著吃著，又有人遞來一塊牛肉。“小禾，你不用給我拿了，我吃飽了，你去……”葉子柔噤聲了。“怎麼，感動壞了？”許默涵問道。葉子柔半晌沒說話，末了，鼻子受了刺激，冷聲問：“你怎麼來了？”“給你送吃的啊，你看你，真可憐，現在才吃上飯，都涼了。快彆吃了，我這裡有好東西，趕緊趁熱吃吧。”她嘴硬道：“不要，我吃飽了。”“你看，你是不是又想要我對你來硬的？”許默涵故意嚴肅起來，麵上卻是堆著微笑。葉子柔乖乖地接過飯盒，裡麵是香噴噴的牛肉，還是有她最愛的青椒土豆絲，很辣的那種，熱乎乎的。她吃下去第一口的時候，就有些難過。似乎在自己可憐自己，自己憐憫自己。“葉子。”“嗯？”“咱們不做了好麼？你天天起早貪黑，挨餓受凍的，還得看人家臉色，最後卻並沒有得到相應的酬勞，得不償失，真的。你自己又不是沒有資本，完全可以找到一家很不錯的公司，就算薪水不高，也好過在這裡糟蹋自己的體力和智慧強。”葉子柔頓了頓，沒有說話，繼續吃著牛肉。她想，你是不會懂的。你不懂。“我吃飽了，你回去吧，這裡太冷了。”許默涵遞給她一張紙巾，又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套在她的脖子上。葉子柔推辭，“你不用給我，我自己帶的有，隻是放在書包裡不方便。”“你又廢話了！戴上之後就彆取下來了，圍巾輕巧又保暖，不會妨礙你做事的。”葉子柔點點頭。“晚上我來接你。”葉子柔猛地抬頭，“千萬不要！”到時候又鬨出什麼誤會可是又說不清楚了。許默涵冷睨著她，“晚上八點我過來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吃飯，吃完飯我送你回學校。”葉子柔還沒有推辭，就被那人奪了手中的保溫蓋，大步流星地離去了。她說不出來心中的滋味，開心和不安好像都有，具體哪一個占據主導，還說不上來。她本想著進棚裡倒一杯水，結果人都還沒喘過來氣，就又被馬不停蹄地差使過去。不停地轉場，不停地搬來抬去，一個人恨不得當兩個人使。而且，好像大家都忽略了性彆，男的女的幾乎沒有什麼不同，管你重的輕的也好，管你麵皮兒薄不薄，該破口大罵的時候照樣毫不留情。饒是葉子柔對這些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還是招架不住。不愧是乾影視的，這張嘴罵起人來，簡直是飛來神劍。一個招式，一個劍氣都能摧得人體無完膚。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候，葉子柔發現手腳麻了，臉也凍得硬邦邦的，還好有許默涵留下的圍巾，否則，她的脖子一定就硬成一個冰柱了。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默默地站在一旁觀看表演。她想，人家看的都是精細化過後的，自己看的卻是原版的第一手，賺到了！眼前的片段也是校園故事的一段，說的是年少相戀的兩人，因為男生在這段戀情中有了分叉，最後兩人結束。多年以後，再次相遇時，女生已經要嫁作人婦，娶她的那個人恰好是當年兩人分手後，女生覺得最最不可能同她在一起的那位。他們家世不配，生活經曆更是不配，就連職業都是完全沒有匹配度的，可是最後兩人卻走到了一起。並沒有像所有人說的那樣“門不當戶不對，亂七八糟瞎配對，遲早離崩潰”。他們很好，很好。男女主人公相對而站，眼神蕭索而又寂靜。男生說：“恭喜你，要結婚了。”女生嘴角輕輕一扯，然後微不可聞地說：“謝謝，其實我還是要感謝你的，是你讓我知道了，也許兩個人在一起根本就沒有什麼所謂的門當戶對。“所謂統一階層的相匹配，其實不過是這個世上最荒誕無稽的魅惑人的舊約罷了。這世上不匹配的太多，最終走到一起的也太多。”男生有些歉疚，試圖握住女生的手，“對不起。”“你不用說對不起，每個人都會犯錯，也是你讓我知道，很多事情隻有經曆過才會懂得，我以為永遠都不可能的事情，我以為兩個勢同水火的人是永遠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你告訴我，這些都是錯的。這個世界最可笑的就是‘你以為’，我們經曆過的二十幾年的光影，無不在訴說著‘自以為是’，那些真理，常常是窮儘無數之後，才真切換來的。”男生怔怔地望著，一時間無話。女生展顏一笑，恍如魅惑眾人的天使，她笑著道：“再見。”葉子柔突然想到了童亮，兩人已經正式分手了，可她還是會在某個睡不著的夜晚看著滿天星鬥，思考著他在做什麼。他會不在也在失眠，也是在想我嗎？她想問問他，有沒有喜歡過她。葉子柔都能猜到他的回答——喜歡過。可是分開了就是分開了，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就算對這種事情不至於駕輕就熟，怎麼著也從無數樁分崩離析的實例中了解到一些。至於如何能夠安然放下，不過全在個人。一往情深究竟能夠得到幾許深情？深山的秋雨涼了又涼，還是有人前赴後繼。這樣念念不忘又有什麼意思呢？多年以後，當她給他送請帖的時候，是否又會可笑那時的自己很是愚蠢呢？還沒到七點半，就被人放回去了，真是難得。葉子柔想到許默涵午間說過的話，還是決定不給他打電話了，他們算什麼關係？憑什麼讓人家這麼來回折騰？現在所欠下的情，將來都是要一一還回去的。她決定一個人回去，等到坐上地鐵的時候才給他電話。她圍著兩條圍巾，把自己緊緊地包起來，幾乎要看不見路了。這麼走起來，好像暖和不少。沒走幾步就撞到了一個人。不對，好像是那人故意撞上來了的。“你膽子現在是越來越大了，說好的我在這裡接你，怎麼提前出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葉子柔做賊心虛，“我是想著現在還早，說不定你在忙，就想著算了吧。”“這麼說，你還是為我好了？”“嗯。”“嗯你個頭！”許默涵這次換了一個姿勢，把她扛在肩上，然後放進副駕駛。葉子柔胡亂撲騰，許默涵氣急，一把俯到她身前。葉子柔顫顫巍巍地說：“你什麼時候來的？”“七點。”好啊，這是有備而來！隻見許默涵拉過安全帶，手在她的腰間緩慢摩挲，半晌也不動。雖然隔著厚厚的衣褲，葉子柔還是覺得驚慌，在他的手即將摸到的時候，葉子柔一把抓住，“你乾什麼？”“係安全帶！”隻聽“啪”的一聲，扣住了。許默涵走到一旁坐定，打開音樂，溫暖的聲音傳來。“一個一個笑窩，一段一段淚光。每一次都以為，是永遠的寄托。承受不起的傷，來不及痊愈就解脫，我們，已經各得其所……那時候年輕得不甘寂寞，錯把磨煉當成折磨，對的人……”許多年過去了，奶茶的聲音還是那麼動聽。葉子柔攏了攏頭發，想到自己剛才的心驚膽戰，麵上有些微微發熱。這邊她還在自我糾結，那邊已經有人唱起了歌。“對的人終於會來到，因為犯的錯夠多。總要為想愛的人不想活，才跟該愛的人生活，來過，走過……”葉子柔是一瞬間被吸引的。他沒有聽過許默涵唱歌，這麼一刹那用精彩絕豔來說真的一點也不假。他低沉而又略帶磁性的聲音，把這首曲子演繹得魅力四射。就像一個行走在公路上的人，帶著心中無限的渴望和寄托，向這裡走過的成千上萬的人述說著動聽的故事。葉子柔一不小心就沉醉在裡麵，直到許默涵在一家飯館前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