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救贖(1 / 1)

女學生還沒有睡,這個叫做方玲的小姑娘借著昏黃的白熾燈在糊紙盒。附近有些私人經營的小作坊,專門給不能外出務工的老弱婦孺提供這樣閒散的活計。方玲見到這麼多人進來的時候,小小的身子瑟縮了一下。詢問是在一間用木板隔成的小屋子裡進行的,方玲瑟瑟縮縮,一直不敢正麵回答,隻是含糊其辭地搖頭或者點頭。這樣的一個年紀,對於身體上的事情或多或少地都有所了解。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女老師言辭懇切地問她,又把這件事的利害關係以及會給她帶來的各種傷害都說了一遍,方玲聽完後,瞪大著眼睛看著女老師,身體飄曳得如同寒風中的秋葉。葉子柔上前兩步,半摟著她道:“彆害怕,沒事的。”女老師耐著已經有些憤怒和急躁的性子,方玲看看老師,又看看葉子柔,最後掃了一眼許默涵,往葉子柔懷裡縮了縮。最後,她點點頭,輕輕地“嗯”了一聲。事情大概發生在一個半月前,那是姓周的第一次進行上門家訪。犯罪的開始就在第二次見麵的下午。方玲的記憶裡,那天出奇得熱,外麵的天空藍得有些不像話。她在家裡糊著紙盒,額頭上的汗簌簌往下滴,怎麼抹也抹不完。家裡隻有她一個人,奶奶推著爺爺到衛生室裡輸液去了。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奶奶也沒有以前那麼利索了,她想,我要多乾點活,多糊一些紙盒,也好幫忙分擔一些。方玲有時候會想念自己的父母,已經多久沒有見過麵了呢?一年,三年?她有些記不清了。隻知道上一個電話還是在三個月之前,隻知道上一次見麵還是她四年級的時候。以前的夢裡她會夢起自己的父母,隻是好幾年過去了,她都忘記自己的爹媽長什麼樣子了。那個時候,她是流著淚醒過來的。可是後來,隨著家裡情況地不斷拮據,這種思念反而變淡了。有時候她會很可怕地對自己說:“不回來,乾脆就一直彆回來了,死在外麵最好。”她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偏癱,又看看坐在床邊納鞋底的老人,眼睛幾乎要凹進去了,瞎子似的戳著僵硬的鞋底,“我一個人也能把他們照顧得好。”她起身從掉瓷的茶缸裡倒了一大杯涼開水,一鼓作氣,喝了一大半。回頭的時候就看見周老師站在門外。姓周的除了年紀不算大,其他的簡直沒有讓人稱讚的地方。可是,方玲卻莫名地對他有一絲好感。她覺得,周老師是一個好老師,自己很喜歡他。可是這個老師把她按倒在床上的時候,方玲覺得整個世界塌了。她極力地反抗,可是沒有用。村鎮閉塞,很多東西都是秘而不發的,但是不代表一些東西不懂。方玲曾經撞見過真實的一幕,那時年少,並不太明白。可是現在,她上了中學,生物課本的第八章就是相關介紹,她還小心翼翼地看過。現在……她覺得很恐慌。事後,姓周的給了她五百元,並告訴她不要聲張,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沒有關係,又給他吃了一粒藥,說是緩解疼痛的。方玲很害怕,可是什麼都做不了。那天之後,她的雙腿疼了整整一周。一旦犯罪之心起來,惡魔便會不請自來。之後就是第一次,第二次,很多次,多到方玲已經產生一絲扭曲的依賴感。她看著自己愈發明豔的肌膚和比同齡人更大的胸脯,忐忑的心有一絲額外異樣的驕傲。她覺得,自己比其他人更成熟了。隻是她還不明白,這種成熟是愚昧而又可笑的,代價也是極其沉重的。方玲還沒有說完的時候,一個木質掃帚當頭而來。方玲“嘶”了一聲,隻覺得眼冒金星。老太太喘著粗氣怒喝道:“你這個賤骨頭,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賣呢?”“有什麼問題嗎?不給錢,吃穿看病的錢從哪裡來?指著我那個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娘,還是你那個沒骨頭的兒子?”方玲越說越來勁,還犟起嘴來。老太太怒不可遏,“我讓你嘴硬,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讓你嘴巴厲害,我讓你嘴巧。”她抄起一根棍子,悶頭掄去。葉子柔起身一擋,護住了孩子的頭,棍子打到她的胳膊上,麻了,麻過之後是尖銳的刺痛。沒有這一檔,估計方玲的頭已經開花了。許默涵電打了似的,一屁股坐起來,喝問:“你做什麼?”他伸出手,不自然地就攬過了葉子柔的肩膀,低頭問:“還好嗎?”葉子柔忍著痛,抿嘴搖搖頭。老太太完全沉浸在傷痛裡,聽不見似的。她扶著椅子,跌在地上,用手不住地扇著自己的臉,“造孽呀,造孽呀。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呢?我才是那個不要臉的老貨,我怎麼就不去死呢?我怎麼還不死?活在這世上,隻會拖累子女兒孫,我就應該下十八層地獄。這孫女讓我帶成這樣,我可怎麼交代呦……”方玲許是察覺出不安,跪在地上抱著奶奶說:“奶奶,我怕!”女老師頭疼地安慰,“彆著急,我們已經報警了。”“周老師能被抓住嗎?”方玲抬起淚眼問道。許默涵惡心地啐道:“就那樣的人渣還配做老師?”女老師斜眼看了一眼,然後轉過頭說:“放心,肯定能抓住!”回到學校後,有些同學已經醒了,詢問著外麵發生了什麼事,人又到哪裡去了,為什麼突然就來了那麼多的警察。許默涵回道:“學校新送過來的設備被偷了,警方過來調查。”又加了一句,“最後一晚了,你們看緊點自己的東西,明天我們就回去了。”他看了看表,淩晨一點,已經是第二天了。張碩眯了眯眼,“咦,葉子柔你怎麼又受傷了?胳膊沒事吧?”葉子柔抬眼看了許默涵,兩人站得比較近。然後說道:“不礙事,不小心摔了一跤,夜路太黑,沒注意到。”張碩訝然,“什麼,摔跤還能摔到肩膀?”他打量著邊上的“犯罪嫌疑人”,那人連忙擺手,“我發誓,這次真的不是我!”早上五點鐘,同學們已經陸陸續續地起床了。好像又冷了一些,還下起了霧。校長過來說,警方已經找到姓周的行蹤,讓他們不用擔心,並且向他們致謝。薄霧冷氣中,車子緩緩開動,霧裡斑駁的樹影和房屋顯得若隱若現。慢慢地,都化作了海市蜃樓。不過兩三天,怎麼感覺像是過了好久似的?昨晚臨走的時候,她給方玲留了三百塊錢,什麼也沒說。小方玲拿著錢,怔怔地看著她。方玲想,我應該是個壞孩子了,為什麼你還對我這麼好?葉子柔隻是一笑,她告訴她,仿佛在說,你還小,孩提時代會犯過很多錯,但是每個孩子都應該擁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她在心裡說,方玲,接下來的路可不要再錯了,你要好好走。葉子柔走在夜色裡,那句話,她曾經反複告訴過自己,事實證明,她已經做得很不錯了。現在,她希望可以用它來拯救另一個迷路的小孩。巧合的是,回程的時候,許默涵和葉子柔又是坐在一起。昨晚上一通鬨騰,大家都沒怎麼睡好。車廂裡很是安靜。葉子柔眯著眼打著哈欠,很快就睡著了。她的頭像是被大雪壓倒的大樹,緩慢地倒下去,然後靠在許默涵身上。許默涵昨晚上是又氣又累,這會子也是沉眠,他的左肩膀一沉,自己的頭也偏了過去。車子時而顛簸,時而平緩,最終一路順暢地回了學校。薄霧散去,外麵竟然飄起了雨絲。估摸著又得添衣服了!許默涵揉了揉眼,看著自己手上和胸前的口水,覺得五雷轟頂。這邊葉子柔還沉浸在美味佳肴裡,享受得不得了。她咂了咂嘴,頭靠空了,整個人撞向前麵的座椅靠背。葉子柔恍如夢境,半夢半醒地活動了身子,邊上的人竟然在盯著她。“湯麵,你可真是湯麵啊!”許默涵皺著眉頭“咦”了一聲,“真惡心。”葉子柔都不用刻意瞅,就能瞥見那人衣服上的涎水。她這才意識到什麼,轉過身子拿出餐巾紙飛快地抹了一下嘴,又抽出一張乾淨的幫人消罪!得了,這下子什麼形象也沒有了。她一邊擦,一邊說著抱歉,卻不好意思說出自己在夢裡大快朵頤的糗樣,聽著上頭許默涵的言語攻擊,“你說你多大一個人了,怎麼跟個小孩似的?還流口水,我真是服了你了。”“你能不能說小點聲?多丟人啊!”“你還知道丟人?”葉子柔狠狠用了力,掐了一下,忽然覺得手中有什麼異樣,像是凸起來的小點。葉子柔的力氣不大,可是掐的位置卻精巧得很。她的手小小,拿著紙用力地從肩頭擦到他的胸部。而她停手攻擊的位置,就在那個敏感位置——沒錯,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那個位置都是很敏感的。尤其是許默涵。他常年運動,身體的塊頭本身就比彆人大,自然胸部也練得比彆人健碩,塊頭突出。葉子柔不大不小的勁正好掐在他胸部凸起的點上,那滋味,可是不亞於被人拿針刺了一下。不過又有一絲快感,好像砸開廢舊打火機內的壓電陶瓷打在人皮膚上的酥麻感。“我靠,湯麵,你怎麼這麼色啊?”許默涵驚了一下,“你可是有夫之婦啊!”說完這句,他心頭沒有來地一陣失落。悶悶的,還怪難受。許默涵想,這算什麼?葉子柔很快明白過來,當即縮回了手。皺眉嗔道:“你這麼會說,就自己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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