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竟然是他(1 / 1)

後麵戴墨鏡的咳嗽了一聲,幾個人抬頭互瞅了瞅,作勢離去。葉子柔身前的男人輕巧一笑,趕過去彙合,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看一看邊上坐著的男生。看到人開車遠去,葉子柔的心才敢放妥當。她猛地喘了幾口氣,心想:下次可不能這麼衝動了,我的小命可經不住這麼嚇。男生坐在地上,頭耷拉著,一言不發,像是死了一樣。身邊也有走過的路人,見到這種狀況唯恐避之不及,大多睨著眼睛遠遠地躲開。葉子柔的手機此時驚魂甫定地響起來,是童亮打來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接了起來。“葉子,有什麼事嗎?”“沒事,剛才拿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按錯了。”裡麵的人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我在實驗室,剛才沒有看到。”葉子柔忙道:“不要緊的,我沒事,你繼續做實驗就好了。”“你回寢室了嗎?”葉子柔抬頭看了看昏冥不定的四周,捂了捂手機,說:“已經到寢室了,剛洗漱完,馬上就要睡覺了。”裡麵的人“嗯”了一聲。“你也彆太晚,注意休息。”掛斷電話後憋著的一口氣才敢慢慢吐出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做的明明就是光明正大的事,現在卻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似的。人說,戀愛的裂縫是從謊言開始的,她想,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一定要誠實,童亮是如此善解人意,一定會理解她的。葉子柔掃了一眼地上狼狽的人,沒有再多管閒事。她搓了搓手,外麵太冷了。男生坐在地上,一條長腿伸得筆直,另一條腿半蜷起來,右手搭在上麵,手掌上有一大片淤青。男生前麵站了一個人,此人左看看右看看,不知從何下手,索性用腳踢了踢他的腳尖,喊了一聲,“喂。”是的,葉子柔又回來了。還是不見男生動,便問:“你不是被打死了吧?”她低頭看了看,什麼也看不到,隻能看到男生的挺直的鼻梁。“我告訴你啊,你就是死的話也得撐到下一個人發現你為止,否則人家還以為是我殺你的呢。我本來就是多管閒事,可不想再落一個害命的罪。這年頭見義勇為已經很少了,我不求給個什麼錦旗、賺個名聲啥的,起碼不能賠了吧!”男生終於哆嗦了一下,也不知是凍的,還是被她煩的。葉子柔跺了跺腳,蹲了下來,“同學,你終於回魂了。你應該是這裡的學生吧?今天晚上冷,還是趕快回宿舍吧。有什麼事都會過去的,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好的。”葉子柔覺得被人打的應該是自己,話說個不停,十足一個話媽媽。能跟那幫人扯在一起的指定也不是什麼好鳥,哪怕不是地痞流氓,那也和無賴混混脫不了乾係。但是當葉子柔回身看到那個男生淒涼蕭瑟的縮影時,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曾幾何時,她也曾這麼蜷縮在大馬路上。迫於家境和生計,她對彼時的境地早已習以如常。行人紛紛,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為她駐足,哪怕是一聲無能為力的問候。她懂得這種滋味,就算二人出身不同,可這種令人心灰意冷的感覺大抵相似。“真的嗎?”男生終於說了話。“當然。”她想了想,又說,“你知道嗎?有一個人曾經也和你一樣,大冷天的在馬路邊瑟縮,倒不是因為和彆人打架。因為她沒有錢,上學、生計在她來說都很艱難。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像打架這麼容易就好了,儘管彆人一隻手就可以捏死她,但是總有法子不是嗎?”葉子柔仿佛陷入了沉痛的回憶。“最可怕的是前無出路、後無退途,這樣子可真讓人一點辦法也沒有了。但是她還是忍下去了,一個晚上,十個晚上,忍了一年,幾年。現在雖然還是差勁得一塌糊塗,不過總不至於流落街頭了。“那個時候每到夜幕降臨,她就期盼著明天,因為隻要太陽還會發光,她就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同學說她自欺欺人,可是她並不這麼想。“苦難之人也好,幸運之人也罷,心裡如果沒有一點期待、盼望的念頭,哪怕明天祥雲高掛、繁花似錦,又有什麼意思呢?”馬路上疾馳的車扯出一竄噪聲,驚醒了她。不知不覺竟然說了這麼多話。“所以,那個人是你嗎?”葉子柔苦澀地一笑,“是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也許我比她更慘一點吧。”“是嗎?”男生仍是低著頭,精神好了很多。“我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比我更艱難,他們都好好地活著,我們又有什麼理由頹喪呢?”葉子柔朝手心呼了一口氣,“所以啊,你趕緊回去吧,小心把你凍死在這裡。”“同學,你是中文係的吧?”葉子柔詫異,“你怎麼知道?”男生緩緩抬起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眼角卻盛著笑,“看來你還真是術業有專攻啊,本來以為你隻是拆散人有一手,想不到你這噴墨的功夫更是高明。我的屁股都被你說麻了,現在沒知覺了都。”許默涵手撐著地,齜牙咧嘴地坐起來,口中“嘶嘶”聲此起彼伏。葉子柔被風灌了一口,猛地嗆了起來。“我怎麼到哪裡都能遇到你啊?”他攤了攤手,“誰知道呢?說不定我們有緣呢。哎,我突然發現你比楊柳也不差。就是,就是……”他斜著眼看了看,“就是胸小了點,屁股低了點,衣服穿得多了點。”葉子柔明白他說的隻是氣話,不予回答。許默涵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謝謝你。”葉子柔吃了一驚,“你不是被風吹傻了吧?”“我就那麼壞?”他走近了兩步,葉子柔立馬作警備狀,“不是吧?我記得我也沒有怎麼著你啊。”葉子柔冷哼,“是,把我放在深水區,看我嗆水;往我兜裡扔東西,害同學嘲笑我;又在食堂當中打擊我,這些的確沒有怎麼著。”“你太小心眼了吧,這些也能讓你記這麼久?”許默涵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這麼想。他知道之前自己找葉子柔的茬實在是控製不住,隻是想找人欺負,葉子柔又弱又犟,自然首當其衝。葉子柔怕這人係統出了錯,說不定陡然就變臉了,隻得敷衍道:“行行行,是我小心眼。”許默涵不要臉地說:“這還差不多。”葉子柔:“……”過了一會,她才試探地問道:“你見到她了?”許默涵沒吭聲。“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我也看到她和那個人在一塊了,心裡多多少少也會有些彆扭,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是嗎?”葉子柔說,“我想她是大人了,應該知道自己做什麼事,不管結果好與壞,她都要自己承擔。很多年過去了,她不是那個衝上去和彆人打架的小女生了。”許默涵眼睛一亮,“怎麼,她還有那麼彪悍的時候?”葉子柔像是懷念起什麼,忍不住笑出了聲。許默涵:“其實,我也沒有你想象中那樣不堪,對不對?”葉子柔想了想,也許真的是她錯了,但嘴上還是不承認,“也就嘴巴壞了那麼一丟丟吧。”“你們從小一塊長大的吧?”許默涵問。“你不是都調查過了嗎?”許默涵不知道怎麼接這句話了,他承認之前因為一時——或者很多時之氣,處處針對葉子柔,但是現在看來,她好像也沒有那麼惡毒。所以,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的呢?是在之前籃球賽上她因為童亮的獲勝,得意洋洋懟他時;還是就在剛剛她柔弱地喊出那句“彆打了”時;又或者是她一直被他刁難,但還是鬥誌昂揚、不低頭的時候?他想,轉變就在楊柳毫不遲疑地上車時,就在那個男人低頭瘋狂地親吻時,就在七八個男人與他拳腳相向時。他不會再找葉子柔的麻煩了。因為麻煩的根源正在漸漸消弭了,他相信,很快就會消失得一乾二淨。葉子柔不等他開口自鳴得意起來,“你彆看我現在被你欺負,我小時候可沒人敢欺負我。不知道怎麼人越長大,就會越覺得令自己害怕的東西越來越多。漸漸地,就會變成一個左右逢源、無關痛癢的人,好像那個年少無知、無所畏懼的孩子隻是夢裡幻化的虛擬人物罷了。”許默涵轉頭去看她,上下打量,各種鄙夷的那種,“你確定你不是為了逗我笑,故意說一個笑話給我聽?”葉子柔翻了一個白眼。小學、初中的時候經常有男生欺負她們,小地方偏僻,哪裡有男孩子懂得禮讓謙恭?不整天扯你小辮子就燒香拜佛了。那個時候小葉子柔和小楊柳成績都是學校最好的,兩人就像連體嬰兒一樣,兩家雖然都很清貧,但是關係不錯,也都各自為自己能有這麼個爭氣的女兒驕傲。有一天,班上那個喜歡使壞的男孩子放學把他們堵在路口,然後得意洋洋地晃著腿,手上拿著一根長長的樹枝,等著她們走過去。男孩說:“喂,你們倆,明天給我帶十根粉筆。”小地方粉筆稀少,老師都是帶來又帶走,不像城市裡沒人在意。昨天小葉子柔的表哥上學給她帶了一盒,還是彩色的,估計被人看到了。小葉子柔還未開口,就聽見小楊柳說:“我們的東西,憑什麼給你?”作勢想要上去打。被小葉子柔拉住了,“就是,難不成你還要搶?”男孩好像很吃驚,班裡沒什麼人敢反駁他們,這兩個小姑娘倒是有膽子,說著把手中的枝條一橫,擋住了去路,“那你們今天就彆回家了。”二人走近一看,枝條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洋辣子。說到這裡,葉子柔頓了一下,“你知道什麼叫洋辣子嗎?”許默涵皺了皺眉,“當然知道,我小時候去過鄉下爺爺家,還遭殃過呢,那滋味可真是回味無窮。”葉子柔看著他那副吃癟的樣子,實在好笑,“那你怎麼處理的?”許默涵想了想,搓了搓胳膊,“被那家夥蜇了一下,恨不得起碗大的疙瘩,那叫一個火辣辣的疼。後來我爺爺用牙膏抹上去了,還把洋辣子弄死後的汁液抹上去,彆說,還真管用。”葉子柔笑笑,看來這土法子還都差不多。不過,他沒有想到像許默涵這樣的出身也能有這麼傳奇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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