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大概沒想到竟然會有人當眾談論這事，一邊作嬌羞狀，一邊把頭偏過去，小聲地說：“我怎麼知道？我又沒看過，應該隻有他女朋友知道吧。”胖女生一臉扭曲，這什麼跟什麼呀？我不過就是問他的腿有多長而已。不料，身邊的女孩又補了一句，“應該不會短吧，畢竟他的身材很好，起跳的時候也會有些輪廓的。”末了，又感歎道，“可惜他不喜歡我。”得，徹底跑偏了。胖女生不再理她，專心期待著他下一場的精彩表現。葉子柔的頭被人從後麵敲了敲，回身竟然是童亮。“你什麼時候躲到後麵來了？”她明明看著休息室的方向，卻沒發現。童亮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運動衣，小腿上緊繃的肌肉凸顯出流利的線條，像很多男生一樣，腿上穿了個“毛線褲”，而且是加絨加厚的那種。葉子柔伸手揪了揪。童亮一邊坐下來一邊拍拍她的頭，說：“出來有好一會了，在那邊做熱身活動呢。”“你們今天對陣的是哪個學院？”童亮雖然和科班出身的學生比還是有一定差距，但是他的技術也很不錯，走轉騰挪，常常也叫人稱道。他雖然平日裡一副書生模樣，可是常年運動帶來的體格上的變化還是讓人難以忽略的。當然了，這些隻有和他走得近的人才知道，比如葉子柔。“藝術學院。”葉子柔嗤笑了一下，“聽說今年藝術學院的男生極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構成一支隊伍。”童亮低頭緊了緊鞋帶，“表都排出來了，自然是能打得下去的，聽說今年還有一位高人。”高人？葉子柔心頭暗自思索著。場地外圍起了一陣喧嘩，幾個人圍了一圈，中間站著一個領頭羊，應該就是童亮口中的高人。那高人吆五喝六，陣勢撒得倒是挺開，邊上的人紛紛點頭。不一會兒人群散開，高人露出了真麵目。“他怎麼還沒走？”葉子柔詫異得都要站起來了。童亮遠遠看了一眼，似乎並不感到意外，“藝術學院的趙銳傷了腳，不能參賽。雖然許默涵是體育生，但是考慮到藝術學院往年的整體水平，老師也沒說什麼。”趙銳哪裡是傷了腳？隻不過是腳上長了一個雞眼。那天許默涵改了對戰表，原是先斬後奏，不想趙銳倒十分樂意，二話沒說讓給了他，末了還一通感謝。葉子柔好一通氣惱，半晌沒說話。眼睛看著場外的那個人，原先還讚美他球技不錯，現在看來完全是狗尾巴上紮小辮，屁用沒有。場外那人飛來一記眼神殺，得意洋洋地顛著腿、夾著籃球，好生瀟灑。童亮笑看著身邊氣呼呼地為自己打抱不平的小女友，“好啦，我都不介意，你還生氣什麼？”葉子柔轉過身，很是義正言辭地說：“那你等會打球的時候儘量避免和他正麵衝突，最好換一個人防他。”葉子柔想到上場體育學院打球的凶猛，隻覺得牙根生疼，“總之就是不要讓自己受傷。”童亮笑著搖了搖頭，“知道了。”葉子柔忐忑著一顆心觀看比賽，化工學院和藝術學院總體上來說還是比較平和的，不管是運球還是走位，都比較中規中矩。但是，許默涵是一個例外。他就像一道閃電，橫衝直撞，迫不及待的好比要撞上地球的隕石。偏偏這麼跳來竄去，還能夠收放自如，沒有犯規，倒也是絕了。短短一小會，化工學院就已經落後了好幾分。許默涵躍起投球的時候場邊陣陣歡呼，那個胖女生一咕嚕坐起來，扯著嗓子喊：“許默涵加油，許默涵加油。”聲音之大，氣勢排山倒海而來。場上許默涵的手一抖，球沿著框晃晃悠悠地轉著，最後險險地落進去。但是胖女生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因為邊上的一個男生道出了真相：“喂，你瞎吼什麼呢？咱們大化工怎麼出了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葉子柔想，他是專業的嘛，當然很厲害，這場比賽明明就不公平。但心裡還是湧起一陣失落，隻希望場上的童亮不要受影響。場上又開始跑動了，葉子柔的手機卻響了。打電話的是輔導員，說是助學貸款的學費出了些問題，需要她過去一趟。這件事情很重要，葉子柔不敢耽擱，緊趕慢趕地到了辦公室，等到事情辦完之後再回來時，球賽已經結束了。葉子柔走過去給童亮遞了一條濕毛巾，“趕快擦擦，瞧你滿頭的汗。”又給他擰開了一瓶水，邊上的化工兄弟們一陣起哄。童亮拉著她坐了過去，“怎麼不問我結果怎麼樣？”葉子柔擺擺手，很是心胸開闊地說：“我不在意結果，反正輸贏都無所謂。”童亮盯著麵前這個口是心非的人，葉子柔被瞧得渾身不對勁，“怎麼了？”童亮噗嗤一聲笑了，指了指電子屏，“我們贏了。”她倒是忘了這一茬，急急忙忙得都沒來得及看結果，雖然隻是三分的差距，但她心裡卻暢快了三十分。童亮笑嗔道：“傻不傻啊你？”這邊兩人你儂我儂，那邊許默涵氣勢洶洶地走來了。他本想在籃球賽上讓這兩人狠狠地栽一個跟鬥，卻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自己怎麼說也是體育學院籃球隊的隊長，竟然在其他學院裡吃了一記滑鐵盧，這滋味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許默涵一張臉已經成了醬紫色，卻看得葉子柔心裡很歡樂。老天不殺傻子。上帝專治妖孽。“喂，彆以為這次你們贏了就可以得意。”許默涵說著回頭望了望藝術學院的那群軟冬瓜，很是不屑地掃了一眼，“不過是一群豬隊友，贏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好得意的。”前半場的時候，藝術學院的勢頭很是凶猛，許默涵一路高歌，領先拿下幾分。誰知這種情況不過是曇花一現，很快就啞火了。藝術學院的男生沒跑兩圈就漸漸體力不濟，跳得也不利索了，跑得也不麻溜了，活像一隻隻蔫巴了的麻雀。饒是許默涵這個高人在此，也沒能力挽狂瀾。“哦？贏了他們？難道你不是和他們一隊的嗎？”葉子柔一針見血。許默涵頓了一頓，眼前的童亮已經不再是菜雞書生了，後方的那一群倒是真正的菜鳥。“怎麼，許大隊長就這麼輸不起？”葉子柔不是一個喜歡咄咄逼人的人，但是眼前這個人連輸了的樣子都這麼不可一世，真的很難不讓人說幾句話殺殺他的銳氣，現在就是好時機。許默涵冷哼一聲，“笑話，我拿得起放得下，有什麼輸不起的？再說了，這本來就是僥幸而已。”葉子柔不想再和他糾纏，“好啊，反正就是你輸了而已。”許默涵上前逼近一步，童亮也向旁邊略開一寸，恰好擋在兩人中間。許默涵一笑，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童亮低頭道：“葉子，我們去吃飯吧。”葉子柔點點頭。二人在許默涵如蛇的目光中漸漸遠去，三步之後，葉子柔停了下去，轉回頭道：“許大隊長，在你們女朋友麵前失了風度可不好。”說完還掃了一眼身後的胖女孩。那女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斷章取義地聽了三個字“女朋友”，隻覺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原地來一個360°的托馬斯全旋，然後高呼一聲，“老娘終於釣到帥氣的駿馬了。”許默涵回頭看了一眼，那女生還在原地看著他，手上不知何時拿上了他的藍色毛巾。他剛想回頭對葉子柔說一句，“誰他媽是她男朋友”，下一秒，人影都見不著了。這次不等女生開口，許默涵就主動拿過她手上的毛巾，順勢往肩膀上一搭。女生見他要走，急忙道：“那個，我叫王怡，我……”許默涵抬起的腳步一頓，想到自己之前喝了女生的一瓶水，也不好甩臉色給人看，更何況這一切都是葉子柔的錯，與他人無關，便道：“哦，王怡。所以，王怡同學，你有什麼事嗎？”“你……打球的姿勢很帥。”許默涵似乎聽慣了這些論調，滿不在乎地說：“這個啊，我早就知道了。要是沒有彆的事，那我就先走了。”許默涵臉上擠出了一個笑，大步往前。“許默涵，我喜歡你。”王怡的一句肺腑之言，不大不小，正好夠在附近的幾個女生聽到。那些女生紛紛抬起頭看，一時間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的表情，好像在說：這人誰啊？長這麼胖，難不成身上的肉化作了勇氣，就不怕當眾跌了麵子？王怡不管，雖然有些難堪，但是她不在意。從小到大，因為肥胖這件事她受了不少白眼。穿漂亮的衣服，人家說沒有這麼大的號；多吃了幾塊餅乾，朋友說她無底洞；和幾個男生走得近了，便有人說她癡心妄想……她早已經練就不死之身，這點唇槍舌炮，她完全不在乎。許默涵抖了一個激靈，但是想到一旁女生的話，還是耐著性子展顏說：“不好意思，我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王怡早就有了準備，但親耳聽到還是會難過。她問：“是剛才那個女生嗎？”許默涵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葉子柔，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深吸一口氣，語重心長地道：“王怡同學，既然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那麼為何不改變自己呢？”他說得很是隱晦，隻是因為不想傷害女孩子的自尊心。這句話並不是什麼警世名言，卻仿佛有了神一般的魔力。王怡沒有覺得難過、被打擊，反而認為這是許默涵給她的鼓勵。她想，也許等我改變了之後他就能接受我了。許默涵背著包，鬱鬱寡歡地走著。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今天會輸，還是在這麼多人麵前。可恨的葉子柔，瞧她一副小人得誌的模樣。然而，王怡的那句“你喜歡的人不會是葉子柔”的懷疑讓他又豁然開朗了。他覺得，除非是眼瞎了，耳聾了，否則正常人是不會喜歡她的。可是，童亮喜歡她。那他也不是正常人，否則今天怎麼可能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