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默涵一看她這樣，便知道今日撞上了她這隻恰巧來事的耗子。弄巧成了拙，此刻卻有些慌不擇路。葉子柔已經要忍不住了，麵上又是急又是痛，哆嗦著對眼前的榆木疙瘩道：“幫我喊一下黃晶晶。”許默涵像是一隻被人打傻了的狗，悶不吭聲地站在一旁，直到葉子柔冰涼的手觸碰到他的胳膊時，他才反應過來，“你沒帶那個東西出來嗎？”葉子柔咬著牙根擠出一句，“廢話。”榆木疙瘩說：“哦，你彆急，等等啊。”她想，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最後一片也在不久前用完了。這人一定是個掃把星，就連大姨媽都被唬住了，發大水一般地往外流。葉子柔靠在牆上，喘了口氣，然後就看見這個二百五的家夥把自己的背心脫下來，她差點沒把眼珠子瞪下來。“你……你乾嗎？”“給你用！”葉子柔一臉的不可置信，然而那人下一秒已經把背心遞到她手上，飛快地說：“你先湊合著用吧，我……這個應該可以擋一擋。”他不僅這麼說了，而且還把葉子柔攙扶起來塞到了一個廁所隔間裡。他一臉促狹，“你小心點，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瘮人。”葉子柔和彆人不一樣，彆人要麼是不會疼，要麼是疼得死去活來。她可倒好，完全是隨機的，有時候能蹦蹦跳跳，有時候連道都走不了。如今腹部好像被人連捅了七八刀，腸子和血肉都攪和在一塊了。等到許默涵匆匆離去後，她才想起來這家夥沒給她喊人。這次倒趕上好時候了。然而趕鴨子上架，也是實在沒法子了。她想，自己一定可以被載入史冊，她應該是第一個用男生背心當姨媽巾的吧。她小心翼翼地處理著，不得不說，許默涵的背心質量真的很不錯，純棉質地，而且還有一絲清新好聞的味道。兩相接觸的間隙，也是柔軟順滑，像是頂上層的羊毛拂過。她一低頭，見到那個再平凡不過的兩個字母，嘴角拉成了一條直線。人和人，不一樣的。這時，門外起了動靜，葉子柔手一抖，還沒出聲就聽見外麵一個男聲嘈雜慌亂地說：“不準進去。”那邊上一個胖女生一臉看變態的樣子打量著神色慌張的許默涵，“為什麼不準進去？你再不讓我進去我就憋不住了。”“因為……裡麵裝修呢，師傅正在裡麵檢查，特地讓我站在門口告訴你們的。”許默涵把手一橫，“你要憋不住就跑到隔壁解決吧！”胖女生一臉震驚，瘦條女生則半信半疑，一股興衝衝的架勢，“我不信，我要……”下文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胖女孩火急火燎地拉走了。臨走時那個瘦條女孩還不忘回過頭來看他一眼，好像在說：這是哪裡來的變態？等一下我一定要來瞧瞧。葉子柔沒忍住，扯著發白的嘴角噗嗤一聲。許默涵無端地脊背一緊，逃也似的飛下了樓。頭頂終於被烈日照到的時候，他才覺得神思回了過來。旁邊剛打完球一手抹著汗，另一隻手轉著籃球的張胖子老遠就打了招呼：“哎呦，許隊，啥時候這麼豪放了？這袒胸露乳的就不怕學校給你禁嘍？”許默涵嫻熟地回罵了一句，“去你媽的。”低頭一看，果然是坦坦蕩蕩，兩個胸脯迎風矗立。行在路上，卻老想著有什麼事似乎忘了，走著走著，在實驗樓那裡停下來，心中一蕩，“清水掛麵好像讓我叫一個叫什麼黃唧唧的人。”一路小跑回去，教室早已人去樓空。他又不放心地衝著廁所喊了幾聲，沒人應，這才鬼祟地進去，廁門大開，一個人也沒有。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嗬，剛好飯點。“得。”他啐了一口，“奶奶的，倒讓這個死丫頭溜了一圈。”那天之後，葉子柔才想來這件事情有多麼的匪夷所思。她本想著陪給許默涵一條新的，可是人家的一條那麼貴，自己拿什麼賠？奶茶店的工資隻能湊合著自己的生活費。幾經輾轉，現實戰勝了理智：都是他害得，要不然也不會有這種事，是他自找的。葉子柔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便很快把這件事拋在了那後。隻是偶爾會做噩夢，夢見自己買姨媽巾的時候，抽出來全是男士背心，嚇得她趕緊拉開櫃子仔細查看一番。這段時間，許默涵也破天荒地沒有再找過她的麻煩，這也讓她和有機會和童亮安安靜靜相處。葉子柔看著麵前童亮有些發黑的眼圈和略瘦的臉骨，心疼地道：“你看你，做實驗也不能這麼拚啊，都瘦了！”說著把自己碗裡的牛肉片撿給了他。童亮眼中一絲意味不明的光亮閃過之後，笑道：“我要那麼胖乾嗎？”葉子柔局促地看了他一眼，麵上促狹，甕著音小聲道：“多吃些才有力氣抱我啊。”童亮心中湧過一絲莫名的情緒，但更多的卻是高興，他盯著葉子柔的眼睛，牢牢地問：“你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見，你再說一遍。”葉子柔又羞又惱，氣鼓鼓得不答話。童亮又問了一遍，這下終於有人回答他了：“她說，讓你吃飽了，這樣才有力氣抱她。”葉子柔心一沉，什麼小女兒的姿態都沒了。許默涵就像一個幽靈一樣，時刻圍繞在她身邊，還沒消停一陣，就又飄然而至。那副醜惡的嘴臉道：“不是吧？就這一句話，你還要問幾遍？我就想不明白了，這樣一個清水掛麵，怎麼就讓你這麼欣喜呢？彆跟我說你沒見過女人。”此話一出，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她們兩個經常會趕在飯點稍後一些用餐，人比較少，不用鬨哄哄。饒是如此，星星點點的人還是圍在一塊竊竊私語。童亮的嘴角有一絲看不見的抽動，倏而消失了。葉子柔攥著拳頭，似乎可以聽見它們能發出哢嚓的聲響。許默涵沒有一絲要走的意思，鐵定的是要把這波渾水攪動起來。邊上的老周眼見火勢不妙，拉了拉許默涵，後者像僵屍一樣沒有反應。他嫌棄地看了一眼，轉頭對葉子柔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慢聲細語了？都不像你了。放飛自我不好嗎？你不是怕這樣就沒人要你了吧。”說著還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放心，沒有人要的話，就……”童亮的眼神忽地一轉，下一秒已經有人原地騰空。葉子柔雙目通紅，像一隻被人惹急了的貓，一把拍掉他的手，怒道：“許默涵，你就是一混蛋。”許默涵眉頭演戲似的皺在一起，後退三步，歪著頭，神情詭異地打量著眼前的人，頗有一番扯開腿就要唱大戲的感覺。“嘖嘖嘖，瞧瞧，瞧瞧。”他左右兩邊招呼著，轉向坐下的男生，“看看，我就說這葉子柔不是淑女，明明就是一隻奓毛的山雞，還非得裝什麼溫婉可人的小鳥，嘖嘖……”一旁的老周實在看不下去了，沉聲道：“你小子彆太過了啊，怎麼說人家也是一女生，你大老爺們怎麼說話呢？”許默涵油鹽不進，他的眼裡根本沒有什麼男生女生之分，世上除了楊柳，剩下的人都一樣。他像一架大炮，見到誰懟誰，管你是男生女生還是不男不女。這會兒，他瞥開眼神看了一下，葉子柔這家夥竟然赤目瞧他，沒有半點要哭爹喊娘、呼天搶地的意思，他所幸也就不怕了，儘管四周都是刀子一樣的眼神。童亮心中長出了一口氣，平靜道：“葉子，我看你也吃飽了，我們回去吧，下午還有課。”許默涵嘴角一撇，嗤笑道：“還葉子。”打趣完之後，就不自然地又想起了楊柳，心中隻覺得現下的所作所為更加理所當然了。人一旦想入歧途，什麼現實真理也顧不上了。葉子柔放了放手，收了餐盤，“嗯，我們走吧。”見許默涵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葉子柔索性放開了去，直視他道：“好狗不擋道。”許默涵一時沒有回過味來，已被老周拉到一旁，他低吼一聲“你他媽幫誰呢”。還未及提步，身後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道：“小涵，乾什麼呢？”許默涵滿麵詫異，“爸，你怎麼來了？”說話間都不忘斜眼看葉子柔。葉子柔總算恢複了一絲神色，拉著身邊的人走了。“我來找學校談點事，剛用過餐，見這裡鬨哄哄的，想著過來看看。”葉子柔展顏一笑，心中頓時朗然：我不收你，自有人收你。而後大搖大擺地出了門。許默涵牛脾氣上來就想追，他父親又道：“你是不是又不乾好事？難不成欺負人家姑娘？”許默涵十分敬重自己的老爸許榮，在他麵前不敢造次。但是心頭火難消，一時沒有答話。老周一瞅不對勁，連忙道：“叔叔，許默涵最近在上文學院的選修課，正好跟那個女生討論問題呢，人家可是文學院的高材生。”許榮凝眉，不禁點頭稱道：“是那個叫葉子柔的姑娘吧？我聽文學院的一個教授提過，我也看過他的學期論文，這姑娘是不錯。”許默涵心下暗自嘲笑道：我呸，就是一個隻會壞人好事的臭丫頭。許榮轉念又想到自己兒子殺人犯似的表情，略略存疑地道：“討論個問題都能麵紅耳赤的？”老周接著圓場：“哦，是這樣的，最近有一場校級的籃球賽要打，一時間沒有合適的人才和戰術布局，所以就有些苦惱。”許榮想到兒子嗜籃球如命，便沒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