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唯愛不永傷(大結局)(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2848 字 4天前

沈暮歌睜開眼,就感到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爆炸煙塵落在眼睛裡,充斥著令人不安的異物感。從她這個角度平視過去,剛好可以看到十幾米開外的地方,楚離躺在地上。宋亦城開的兩槍都精準地擊中了他,一槍打在腿上,一槍擊中了拿著起爆器的右手。子彈穿過手掌打穿起爆器的同時,埋在古廟裡的炸彈還是響了。楚離看上去傷得很重,胸腹都在劇烈地起伏,但還活著。沈暮歌感覺到環抱著自己的宋亦城動了一下,從爆炸瞬間被氣浪掀翻的窒息中解放了出來,嗆出一大口灰。他從頭到腳都落滿了灰燼渣滓,警服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宋亦城上下仔細打量了沈暮歌一番,對著她眼前揮了揮手,“有沒有哪裡傷到了?”沈暮歌有些茫然地搖搖頭,“沒有。”他的對講機落在了不遠處,裡麵傳來此起彼伏的焦急呼叫:“001號,收到回答!收到回答!”宋亦城精疲力儘,直起身來靠在身後被炸得斑駁不堪的牆上,有氣無力地說:“我在。人質安全,嫌犯中槍,你們可以進來清場了。”沈暮歌看著他周身完好,隻有臉上有一兩道細微的傷口,快要哭出來了,“誰叫你進來的!多危險你不知道嗎!”宋亦城臉色微白,喘著氣,“那小子對你還是夠意思的,他沒真的想你死。”動手前防爆專家在門外對他耳語的那句話,是告訴他爆炸物都是點狀分布的。埋在裡麵所有的炸彈會漸次爆炸,每顆炸彈爆炸的時間也有間隔。要是身手足夠敏捷,運氣又夠好的話,警察是有機會救下沈暮歌的。但前提是,得真的有人冒著生命危險,有足夠的膽識能夠穿過漫天火光進去。好在,他做到了。彌漫昏暗的煙塵裡,摸索著前進的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宋亦城終於完全鬆懈了下來,長出了一口氣,單手拍著自己腿邊的空地,“這一路從海城到這鬼地方可把我累壞了,過來,我要睡一會兒。”沈暮歌詫異,“就在這兒?”“不行啊?快點兒,困了。”沈暮歌有些困惑,但隔著一兩米的距離,模糊的視線裡也能看到他一臉的疲憊。她依言挪過去,和宋亦城並肩坐著,然後放平了雙腿。宋亦城順勢倚著她躺平下來,如在美國那樣,窩在她的臂彎裡,眼神迷離似乎快要陷入睡意。沈暮歌手指碰上他臉上硬朗的曲線,隻覺得十分完滿。這已經遭受了太多苦難的前半生,因為有他,後半生都不會再有遺憾了。懷裡的人突然壓抑地咳了兩聲。那聲音儘管十分輕微,在混亂的爆炸現場幾不可聞,沈暮歌心裡卻突然被一記重錘。她看著自己翻開的手掌,鮮紅的血液沿著五指汩汩而流,濕漉漉地染紅了自色的裙子。沈暮歌吸了一口涼氣,宋亦城仍是半眯著眼睛,一副愜意而無事的表情。她用顫抖著手解開宋亦城警服的外套,剛除去三顆扣子,就看到一塊焦黑的彈片,從背後貫入,從胸口處穿出,插在心臟的位置,隨著心跳可怕地跳動著。“醫生!他受傷了!”沈暮歌對著隔在殘垣斷壁外的人大喊了一聲,破音的哭喊劃破了上空。她扶起宋亦城,手忙腳亂地想幫他止血,但那彈片插入的位置刁鑽,她不知道該如何下手。眼淚如決堤的洪水在臉上肆意流淌,她想竭力看清他,不停地拿手去抹,卻怎麼也抹不乾淨。“你為什麼剛剛不說?為什麼要騙我?”沈暮歌捧起他已經有些支撐不住,慢慢下滑的臉,語無倫次地問道。“這麼多年,讓你吃的苦太多了。就能給你這麼一會兒的幸福,我怎麼忍心,親手打破它?”宋亦城斷斷續續地說,“不要哭了。我剛剛衝進來,不是因為被他挾持的人是你。換作彆的人質,我一樣會這樣做,這是我的職責。”他艱難地抬起一隻手,撫摸著她的臉頰,“我進警校宣誓那天,我心裡想的,是我要做沈叔叔那樣的英雄,可以永遠保護你。但這麼多年過去了,我慢慢明白,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彆的人和事物,我一樣也想保護。”沈暮歌泣不成聲,按住他,“彆說話了,救護車馬上就到。”宋亦城微笑著,挪開她捂住他嘴唇的手,“做警察我從未後悔,隻是辛苦你,等了我這麼多年,沒過幾天好日子,對不起……”他劇烈地咳嗽起來,飛速地失血讓他陷入了一片虛無,眼前不住地發黑。“不!做我爸爸的女兒,做你的妻子,是我最驕傲的兩件事,我也不後悔。”沈暮歌用力抹掉淚水,輕輕地說。“還有兩件事,你聽我說……”宋亦城強打起精神,還不忘衝她調皮地眨眨眼。“我把缽仔糕放在了我家小區門外的寵物店,你要記得去接她回家。”沈暮歌點頭。“第二件事,你壁咚了我那麼多次,是不是,也該輪到我一次?”話畢,他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力氣,俯身慢慢地靠近她,將要吻上那張哭泣顫抖的唇。他的麵孔還是如十八歲那樣鮮活好看。明朗的五官,深情的眼睛,好看的眉峰上凝結了正午時分金燦燦的陽光。沈暮歌閉上眼睛,懷裡的人卻順著她的頭發,輕輕地滑落下去,停留在她肩頭。一切都伴隨著這個未完成的吻,陷入黑白。一年後。海城監獄的會見室。獄警把戴著手鐐和腳銬的犯人安置在了訊問椅上,鎖上了隔板,然後站在一旁等著犯人會見的客人到來。這位名叫楚離的犯人十分孤僻,從轉移到監獄關押以來,幾乎從沒聽見過他說話。從來沒見過任何人來看望過他,他也從沒提過任何和外麵的人有關的需求。直到死刑複核令下來,才最終有一個人,來見他最後一麵。一個眉眼精致神情平靜的女子進入會見室,楚離抬起頭來,眼神有了焦點。這是獄警這麼久以來,第一次看到這名重刑犯,眼裡有了光。看不出這兩人的關係。隔著玻璃窗,兩人隻是沉默地對坐著,久久都不出聲。沈暮歌自己都沒想到,主動來見楚離最後一麵的人,會是她。法庭宣判的時候,她作為受害者家屬參與了旁聽。楚離和韓童隔著偌大的法庭,眼神有過那麼一瞬間短暫的交流。到法官宣布了最後的審判結果,他們二人似乎都是商量好了,當庭表示服從判決,不再上訴。那以後她就決定了,她會來見楚離最後一麵。她不是什麼聖母心的人,氣量也沒用那麼大。她隻是簡單地覺得,楚離今日的一切,雖是咎由自取,她也不想他人生的最後一程,走得這麼孤獨。如果死亡是下一個輪回的起點,她希望他在人生結束的時候,眼睛裡看能看到一點陽光。最後還是楚離先開了口,“還恨我嗎?”沈暮歌搖頭,“你已經受到了……你應該接受的懲罰。”他苦笑淒涼,“我還在想,如果你還恨我,那就能一直記得我。”沈暮歌想了想,誠懇地說,“我並不會忘記你。我記得小時候你對我的好,你救過我,也為我做過很多事情。是非對錯已經由法律做出裁決了,而對於無法再彌補的傷痛,我們每個人都會走出去,哪怕需要再多的時間。”“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楚離把弄著腕上的手銬,發出焦慮而又沉悶的響聲。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他抬頭望著她,眼底亮晶晶的。“如果十三歲的時候,我留了下來,你會不會選擇我?”假設時光倒流,能回到兩小無猜的年紀,初戀的苦澀沒有滅絕掉楚離少年世界裡的明亮,那麼也許他們三個人的命運,今天都會不同。隻是人生沒有如果。沈暮歌堅定地笑了,“不會。從五歲開始,直到以後,我所愛的,永遠隻有宋亦城。”沈暮歌離開以後,看守把放在外麵她留下的東西,轉交給了楚離。他笨拙地接過袋子,從裡麵拿出一個盒子,獄警看到這個從來麵無表情的人,笑得純良,一點兒也不像一個窮凶極惡的人。那是一盒熟悉的,瑞士蓮巧克力。他征得看守同意後,剝開一顆放入口中,靜靜地感受那絲滑的融化。“謝謝你,暮歌。”沈暮歌從監獄出來,打了個車去城外的療養院,同時吩咐司機在半路上先拐去寵物店一趟。她拿出手機,看到有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回撥回去,傳來一個怯懦又羞澀的聲音,“是沈暮歌,沈律師嗎?”通過司法考試以後,沈暮歌留在海城,做了司法局專為法律援助聘請的律師。這工作接觸的都是無權無勢的勞苦大眾,辦的案子也千奇百怪,為了完成一個棘手的案子時常讓她摳破頭。每天起早貪黑忙得暈頭轉向,掙得隻有律師事務所的一個零頭,但她甘之如飴,樂此不疲。在沒有宋亦城的日子裡,守護他一直想守護的東西,就是能夠讓她感覺和他並肩前行的事。隻是這樣一來她就沒時間照顧許含煙了。顱腦損傷的後遺症,讓許含煙失去了大部分的行動能力,隻保留了基本的語言和思維能力。進入康複治療以後,許含煙就被送進了療養院,那裡有專業的人和康複師一起努力,希望有一天還能有奇跡發生。每次去看許含煙的時候,她都會帶缽仔糕去美容店洗得乾乾淨淨,帶著小狗一起去。失去行動自由,思維言語都陷入遲鈍,但許含煙看到小狗,總是露出慈祥如初的笑容,口齒不清地說,“仔仔來啦,奶奶抱抱。”今天的許含煙,如常和缽仔糕親熱了一番,視線落在沈暮歌手上戴著的那枚亮晶晶的戒指,喃喃地問,“亦……亦城那小子呢?你們什麼時候,辦……辦婚禮?”這一年來隻要見麵,這都是沈暮歌繞不開的問題。問得多了,看著老人那純真又期盼的眼神,她也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能還是用陳詞濫調敷衍著,“等他……等他辦完這個案子,不忙了吧!”在療養院陪許含煙待了一個多小時,眼看已經快到放學的時間。她隻能起身和絮絮叨叨回憶往事的老人告彆。直到護工推著她進去了,還能聽見她喃喃自語的聲音,“兒子沒有媳婦好,兒子好久不來看我了……”一路風馳電掣地趕到學校門口,正好趕上大門開放的那一瞬間。幾百個穿著校服戴著紅領巾的孩子裡,她踮起腳左顧右盼,終於看到了一路小跑著,也在東張西望的皮皮。一切塵埃落定後,沈暮歌正式收養了皮皮,提前過上了當媽媽的生活。每天除了繁重的工作,處理各種瑣事,再加上一個才剛上小學的孩子,常讓她忙得腳不點地。但好在皮皮很聽話,許多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日子,那奶聲奶氣的對話和天真無邪的笑容,都是最好的治愈。“我們現在回家嗎?”皮皮見了麵就牽住她的手,乖巧地望著她。“今天回家前,我們先去一個地方。”“去哪兒?”“到了你就知道了。”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沈暮歌一路搖著皮皮的手,放棄了高峰期乘坐交通工具,一大一小兩個人踱步了四十分鐘,來到了那個熟悉的地方。已經記不得這一年來過這裡多少次了。沈暮歌站在門口,望著那大門上方懸掛著的警徽,想到裡麵有無數的人在忙碌,每分每秒都有犯罪分子落入法網,心裡就覺得十分安寧。皮皮搖頭晃腦地往大門裡望,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小兔子般丟開沈暮歌,歡快地往門口跑去。缽仔糕想了一會兒,也撒開四蹄,跟著皮皮就朝著那個人跑去了。“爸爸!”他一個衝刺跳到那身穿警服、高大魁梧的人懷裡,童聲嘹亮,“爸爸你終於回來了!”那人一手抱了孩子,另一隻手伸向慢吞吞走過來的沈暮歌。“等久了吧,是不是又生氣了?”“我不生氣,反正自你出院了,我基本都見不到你。但許阿姨很生氣。下午一直在問,你有多久沒去看過她了?”誰也沒有想過,他還能穿上這身警服,回到這條與生命賽跑的戰線上,繼續戰鬥。當時那塊彈片洞穿了宋亦城的心臟,送到醫院的時候他已經幾乎沒有生命跡象了。不幸中的萬幸,彈片堵住了心包填塞的裂口,經過十幾個小時的手術,集合全省之力的醫生把他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這樣的重傷讓他休養了大半年。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會轉為內勤工作,或是再休息一段時間。萬萬沒想到,他出院就遞交了申請,要重回一線。為了證明他大難不死並沒有什麼影響,他還有和歹徒生死相搏的健康體魄,他彆出心裁地回警校重新接受了訓練。他拿出了不輸於自己當年在J大的那份成績單,以打破自己保持的單項記錄驚人的成績,向所有人證明了,他還可以繼續戰鬥下去。“我這不是封閉訓練剛回來,一直沒有時間嗎?再說,你還在喊阿姨,什麼時候改口啊,宋太太?”她嗔怪地哼了一聲,卻是小鳥依人地黏住他的胳膊,生怕一鬆手,這個兩個月沒見的人又不翼而飛了。“誰是你太太啊?不要亂喊。我還沒考慮好呢。”“證都領了,你還要考慮?”他停下來,放下皮皮,輕輕一揪她的臉頰,“都蓋了章的事情,你打算不認賬啊?”“這個證領得,可是事出有因啊……”她一歪頭,笑得傲嬌。他們決定領證確實是事發突然。當時要合法收養皮皮,隻有合法且沒有子女的夫妻才有資格,拿著單身證明的沈暮歌自然是被排除在外的。在民政局聽到工作人員的要求,沈暮歌犯了難,打電話給在醫院的宋亦城,問這個事可不可以找個人通融通融。皮皮已經在各種醫院福利院輾轉太久,她擔心對孩子的身心不利,想儘早把他領回家。電話那頭宋亦城胸有成竹,“小事,你等一會兒,我馬上找人來處理。”等了半小時,等來的卻是這個上午還在醫院裡輸液的人。他上身套了個白襯衣,還穿著醫院的條紋病號褲,風度翩翩地就來了。雖然這打扮畫風詭異,但因為長得太帥,一出場還是激起了一陣騷動。他手裡拎著一本棕褐色的本子,走過來一把拉了她的手,“走吧,我打好招呼了,馬上就給我們辦。”“辦啥?”她低頭一看,那棕褐色的本子是兩人的戶口本,笑得驚恐。“登記啊!這樣你就不是單身了,我們收養皮皮就合法了。”她呆若木雞地被宋亦城拉著到了登記員的辦公室,坐下來簽字前,那個笑眯眯的胖大嬸,看著眼前的大帥哥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沒話找話,“倆人是自願結合的吧?”她心裡犯著嘀咕,難道我要回答,“我們是為了收養一個孩子而結婚?”隻聽宋亦城坐得端正,一字一字地回答,“是。我愛她,從她五歲的時候開始。”“彆想耍賴了。年前找個時間,我們趕緊把婚禮辦了吧。”他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毫不避諱皮皮和缽仔糕的目光。“我怕,又夜長夢多。”若要說好事多磨的話,他們這一路走來,經曆的也確實太多了。沈暮歌仿佛陷入了沉思,宋亦城見她不說話,低頭點了一支煙,吐出一口清淺的霧氣。她仿佛醒悟了過來,“宋亦城,你把煙戒了吧。”她這沒頭沒腦的回答讓他猝不及防,敷衍地說,“我知道,抽煙對做過心臟手術的人不好。以後我少抽,少抽……”“不隻是這個問題。”她望著他,十分嚴肅,“一個月煙錢就五、六百,那也是兩罐奶粉錢啊!以後家裡多了一張嘴,我們得省著點兒花。”宋亦城差點被一口煙嗆到,咳咳兩聲,一臉茫然地問,“這又是什麼意思?”沈暮歌咬著下唇,眼神狡黠,輕輕撫著小腹,“婚禮也確實得抓緊,再晚一點兒,婚紗怕就要穿不下了……”宋亦城嗷地一聲,總算聽懂了。“你的意思是……”“我就要有小弟弟啦,爸爸!”皮皮人小鬼大,連跟在腳邊的缽仔糕也明白了,開心地汪汪兩聲。宋亦城開心得要跳起來,手舞足蹈,像個一米八五的孩子。“戒煙,馬上就戒!”他一個標準的投籃姿勢,把煙盒連帶著打火機拋向不遠處的垃圾桶,劃出一條優雅的曲線。溫柔暖黃的夕陽底下,一高一低兩個大人,中間牽著一個小人兒,白棉花糖般的小狗追逐著他們的腳步,亦步亦趨。一陣晚風吹來了他們的歡聲笑語,刹那間,時光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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