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幻夢一場(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1612 字 4天前

林綺陌為她和宋亦城設定了無數種結局,卻依然沒有猜到這現實。在黑暗中不知道一個人被禁閉了多久。她這才明白,像沈暮歌一樣被束縛,被迫失去自由是這麼難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當門外終於有了響動,陽光從外麵灑進來,一下晃花了她的眼睛。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到底還是來接她了。但這份欣喜維持不過一秒。眼前的宋亦城,和預想中的那個人,已經判若兩人了,她感覺自己完全不認識他了。宋亦城臉上還有未褪儘的青紫,眉峰上有一個明顯的結痂,氣色也有種大病初愈的虛弱。但修長的身體外麵,穿了藏青的警服,英氣逼人,清逸冷峻。宋亦城的身份還需要很多流程來確認,警服是他臨時換上的。他執意以這樣的麵貌出現在林綺陌麵前,是想給林綺陌一個交代,也給自己這六年的忍辱求生一個交代。隨行的同事幫忙解開了把林綺陌捆綁在床上的布條,下一刻她腕上便多了一副手銬。林綺陌並沒有很激動,呆若木雞地楞在原地半晌兒,突然笑了,喚他,“亦城哥哥?”“林小姐。你涉嫌多起雇凶殺人未遂案件,現在對你進行拘留,這是拘留令。”這樣的術語從他嘴裡說出來,好像他們從未有過任何關係。他是警察,對待她就隻如同一個犯人,帽簷上的警徽才是他身份的象征。“你……”林綺陌如此聰慧,已明白是怎麼回事,未語淚先流。她渾身發抖,一口氣滯住,嘴唇青紫,臉憋得通紅。宋亦城示意同事暫避,他有幾句話要單獨對林綺陌說。屋裡隻剩了他們兩人。林綺陌哭泣著,想抓住宋亦城的手,卻最終隻能揪了一點袖角,瑟縮又不敢放手。在整個蕭家上下,林綺陌本性並不是最壞的,她的罪行從已掌握的證據來看,也是最輕的。他不是無情無義的人。不管是出於治病救人的職業道德,還是償還這些年她對他傾心相助的幫扶,他都覺得自己有義務,安撫她一番。宋亦城在去水泥廠之前,隻是控製了她,卻沒有傷她半分。林綺陌還是願意相信,他對她是有感情的,哪怕隻是一點兒憐憫,對她也是好的。宋亦城垂眼道,“蕭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到了專案組,該說的你都說了吧。你指使人殺害沈暮歌,都是未遂,戴罪立功,應該會酌情輕判。這些年,沒有你,很多生死關頭我都過不去,這些我也會如實寫成材料,向檢察院彙報。你安心待審,保重自己。”這些話林綺陌根本沒有聽進去,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她死死地盯著他一身的警服,問:“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宋亦城眉骨上的傷口隱隱作痛,抬起頭來直視著她,“一直都是。”“那你有沒有……”“沒有。”宋亦城打斷了她。“作為警察,這六年來我隻是在執行我的任務。”“那你和沈暮歌……”“我私人而言,還是要謝謝你,在會所的那天晚上,救了我的女朋友。”他隻字不提那夜其實是“訂婚”這件事,就當完全沒有發生過。“最後,很抱歉利用了你。也是出於我私人的角度,我希望你能接受我一句‘對不起。’”曾經對沈暮歌而言,和宋亦城攜手走過的那十八年,無數次都是出現在午夜夢回裡的幻境。但林綺陌卻不知道,認識宋亦城的這六年,才是她真正的幻夢一場。現在他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地告訴她,一切都結束了,夢該醒了。林綺陌抹一把眼淚,瘦弱的臉上隻剩灰白,一邊搖頭一邊笑得瘮人,她突然抬起頭問道,“我媽媽呢?”這個問題,宋亦城本不想回答。他禁不住那絕望至極的目光,他今天給她的打擊太多了。但他若不把話說得這麼明白絕情,不該存有的僥幸和期待還會伴隨著林綺陌,這對她的後半生,並不是什麼真正仁慈的事情。是與非,情與理,到了該分清楚的時候,由不得曖昧。宋亦城把衣袖從林綺陌的指縫裡一點點輕輕地拽了出來,最終還是簡短地說了兩個字,“節哀。”林綺陌短暫地失神後,爆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抬起被拷在一起的雙手捶打著額頭。外麵等待的同事聞聲而入,宋亦城轉身走出了房間。身後的走廊裡,貫入的風追逐著他的腳步,伴隨著林綺陌尖厲又嘶啞的哭聲,那麼陌生。他隻是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再沒有回頭看過一眼。等待他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他還沒有時間停下腳步。走到樓下等待的警車旁邊,春光明媚的太陽底下,萬物正在複蘇。宋亦城駐足抬頭,發現自己已經許久沒有這麼認真地看一眼頭頂的天空。今天的陽光真不錯。他心裡這樣想。半個月後,沈暮歌出院。在宋陶周密的安排下,她回到了南臨公安局一處秘密的避難地點暫住。蕭楚兩家在海城的覆滅,在加拿大的華人圈裡產生了巨大震動。人間蒸發的宋亦城和沈暮歌,成為黑道兒上很多人想挖地三尺刨出來的兩個人,關於他們的各種傳聞甚囂塵上。沈暮歌對這些外界的消息,都隻是從程嫣偶爾的三言兩語裡了解少許。有很多事程嫣不能對她說,更不想她心煩,就隻撿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說。她隻知道,宋亦城潛伏的這六年,詳細縝密地記錄了所有他能接觸到的人名和證據,彙總起來的材料有半米高。其中也包括她夜會楚成平拍攝的視頻,以及她在泰國撞破他和暹敏交易時拍攝的照片。沈暮歌難以想象,在那樣艱難的生存環境下,他是如何做到在自保的情況下,還要在蕭芷蘭的眼皮子底下,保存了這麼多證據的。她更不敢去想的是,在來到自己身邊的這大半年,他又是如何一邊如履薄冰,既要護她安全,還要繼續完成這個看起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父親當年讓他完成的這個任務,比光榮殉職難上一萬倍,甚至連沈暮歌自己都覺得太不公平。而就在此時,她可以躲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地方安安穩穩地生活,宋亦城還要在外麵,冒著被不知道多少人發現報複的危險,繼續把他的使命繼續下去。沈暮歌在自己二十五歲這一年,突然明白了當年媽媽選擇自殺時的心情。如果你愛的人是個蓋世英雄,他的眼裡不隻有你,還有這盛世太平,那你就必須要忍受常人多不能忍受的危險、等待和煎熬。這是父親的選擇,也是宋亦城的選擇,自然也就是她的選擇。她可以等。生不如死的六年多她都沒有放棄,更何況這一時片刻。在這期間沈暮歌呈現出了前所未有的信心和耐心。程嫣去許含煙那裡幫她搬來了之前準備司法考試的書籍資料,等待的日子裡,沈暮歌又回到了書海無涯的日子。程嫣和兩個女警一直輪班倒陪伴著她,不時也會捎帶有關宋亦城的隻言片語。宋亦城的身份很快得到了確認。當年是他強烈要求加入沈重的專案組,作為應屆生並不符合規定,同時出於保密性的考慮,沈重沒有在係統檔案裡留下這份記錄。但通過向國際刑警當年經手過此事的退休警察的調查,重現了這段隱秘的曆史。也幸好沈重沒有留下痕跡,宋亦城這隻斷線的風箏,才能安然無恙地飄在外麵,沒有受到那個至今沒有浮出水麵的人的威脅。白望舒的臥底身份尚是不能對外公開的機密,完整的過程也沒有人知道,骨灰安放在了海城的普通公墓。沈暮歌出院後去了墓地致哀。墓碑上的美人音容宛在,栩栩如生。她在墓碑前放了一束玉蘭,那是她心目中,白望舒最美的樣子,動人心魄。楚離在看守所裡拒不認罪,同樣閉口不言的還有林綺陌。加上涉及中、加兩國的跨國協作和法律機製,專案組的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宋亦城冒著生命危險搜集的證據隻能是冰山一角,要把案情落實到實處,還需要更長的時間。許含煙有時可以簡短地和她進行視頻通話。鏡頭裡的缽仔糕又長高長胖了,隔著屏幕還會扒拉著爪子,跟沈暮歌打招呼。就這樣有事做,有期待,一晃兩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沈暮歌竟一點兒也沒有覺察到。初夏忽然而至,程嫣他們的換班變得不再那麼頻繁,深夜偶爾還會陪她在南臨老城的小道上走一走。沈暮歌知道,離那一天,越來越近了。終於有一天,程嫣來接班的時候,給她帶來了那家她常吃的酸辣粉。沈暮歌視線一對上那外賣的盒子,就知道,是他要來了。“專案組已經取得了初步成果,主要嫌疑人大多已歸案。”程嫣打開蓋子,那碗粉加了雙倍的臊子,加足了辣椒紅旺旺的,刺激著她的味蕾和神經。“現在看是稍微安全一點兒了。晚上你們可以先見一麵。”程嫣儘量平靜地說著,餘光瞟到沈暮歌,卻看見她一邊若無其事地吃著粉,眼淚卻一顆顆無聲無息地掉下來,落到碗裡。沈暮歌感覺嘴裡的食物,酸酸辣辣,讓她眼酸鼻酸全身的細胞都糾結被衝撞,全是愛和思念的味道。她必須慫慫地承認,所有的雲淡風輕,都隻是為了等待他,平安歸來。她迫不及待,再也不想浪費一秒,哪怕是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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