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歌醒來，屋子裡空蕩蕩的，沒有宋亦城的影子，感覺這一夜好長好長。低頭看見桌上放了一張支票，她又來了興致，開心地數起了零。前一刻欣喜若狂，後一刻電話就響了。她把手機從包裡拿出來故意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接起來卻不是他，而是一個清冽和緩的女聲：“沈小姐你好，我是宋先生的秘書，白望舒。”這名字倒是好聽，沈暮歌心裡這麼想，隻是不知道有何貴乾。“宋先生有緊急事務出差了，叮囑我來安排你回海城。”沈暮歌突然意識到，這大白天的，如果她大搖大擺地走出去，但凡被任何一個舊熟的鄰居撞見，都可能瞬間招來整個家屬院的圍觀。看來宋亦城並沒有忘記J大那幾年學的功夫，她竟隱隱有些開心，問：“所以宋亦城有什麼計劃？”十分鐘後，一輛送家電的麵包車行駛到了樓下。一台冰箱被搬上樓，遇上家裡沒人，原封不動地又給抬了下來。沈暮歌靠著冰箱的掩護攀上了麵包車後廂，平穩地向海臨高速入口方向駛去。離開前沈暮歌不舍地回望了從小住到大的房子，再回來也不知道是何時了。心裡有些酸楚：“媽媽，等我……”她攥緊拳頭默立了半晌，轉身離開了。另一輛商務車一早就停在高速公路的入口處等著，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麵容姣好，皮膚白得發光的美女。由不得她考慮就被推上副駕的位置關上了門，美女落鎖了中控抬腳踩了油門便一路疾馳而去。“謝謝，白小姐。”回頭環視了一下車上隻有她和美女兩人，沈暮歌思忖著道謝，想確認對方的身份。對方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攝魂勾魄的大眼睛，隻是微微點頭，“嗯……”了一聲。沈暮歌打量著白望舒，不僅那雙美目，眼前這人的五官都可用冰雕玉琢來形容。纖長的扇形睫毛下，麵頰白得像剛出浴般，豔光四射。朱唇極薄，嘴角有微微上翹的弧度，好像做過現在很流行的微笑線，又緊抿著天生的嚴肅。宛若畫中長出來的那雙明眸乍一看千嬌百媚，實則凝聚出一股堅不可摧的英氣，與常人有極大的不同。這宋亦城的秘書，即便對於女生，也是我見猶憐的絕世美女啊。沈暮歌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了失落，語氣也變了，“宋亦城呢？”“亦城出國了。”白望舒接收到了這明顯的敵意，瞬間轉變了稱呼，讓沈暮歌氣上加氣。“你要回哪裡？”這個問題一時很難回答，她本來也還沒有後續的計劃。但暫時看來，三五天內能結束皮皮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她想了想說，“去金融城吧。”她打算先回Heart交待一下工作，也許還能尋到能夠接手皮皮這件事的同事。她應該越早離開海城越好，而不是被這繾綣纏綿的癡心妄想所拖延。這一路便是再也無話。白望舒打電話給沈暮歌的時候，早有約定，如果在她下樓過程中遇到有人上樓，就按兩下喇叭提示她回避。能做到這般細致，自不是簡單的人。無奈氣氛一開始就被自己愚蠢地搞得很壞，想再探探口風也極為艱難。到了目的地，白望舒禮貌地幫她拉開了車門。更看清她身形極為苗條，蜂腰感覺一個巴掌就能握住，170出頭的個子，不穿高跟鞋也超出沈暮歌一截，氣場很是淩厲。能讓這樣的女人被自己驅使，如今的宋亦城真不是尋常人物。白望舒仿若思忖良久，終於說：“亦城吩咐，小朋友的事情可能不會一日畢其役。如果沈小姐還有彆的要事，大可以自便，不用被困住。”“他說，他想要的你都已經做到了，你們之間的承諾永久有效。隻要是當今醫學能做到的，他定儘全力救治那位小朋友，絕無懈怠。”這算什麼？聽起來好像她答應了他什麼了不可為外人道的條件一般。宋亦城怎麼會這麼可惡，昨天還假意曖昧，今天就要一彆兩寬。“這明明就是我的份內工作，宋先生雖然不請自來，但是給予的幫助我還是很感激的。不過這番話實在毫無道理，我留下來也不是因為答應了他的狗屁協議。麻煩白小姐轉告他，有什麼事當麵說，發個微信也能解決的事情，不需要由人傳話這麼做作。”白望舒微笑：“好的。”就這麼簡單兩個字就把自己打發了，沈暮歌平常也自恃聰明，今天卻覺得非常被動，想來是自己有些失智的緣故。等沈暮歌的身影消失在寫字樓大堂後，白望舒撥通了電話，宋亦城在那頭好像已經等待了很久：“沒用。”“嗯。”聽上去宋亦城的心情極壞，差不多是這幾年都很少有過的。“接下來照原計劃做。”“好，你那邊……”還想多問句什麼，已經斷線了。白望舒匆匆向城外奔馳而去。沈暮歌所在小組的項目經理陳河對沈暮歌帶回來的支票和皮皮的最新進展感到好奇又欣慰。“本身我們這個組是主要負責家暴案件的法律援助，現在看受助人已經更多地轉向為棄兒的大病救治問題上，我建議轉給專門的小組負責。”陳河繼續說道：“但這個案件捐助人的背景和動機比較神秘，暮歌你這邊會更清楚些。所以我的想法是，從Ｅ組請一位同事來協助你，這個案例暫時還是由你主要跟進。OK？”Heart在國際上享有盛名，運作非常規範，對於個人名義的捐助資金非常審慎，照程序她確實該持續關注一段時間的，便點頭稱是。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來人是一個眉目俊秀的青年，頭發很像年輕時候的木村拓哉。四目相對那一刻，沈暮歌的心窩竟有一絲被暖到。那甚為好看的眉眼，讓她生出了某種奇妙的熟悉感，不禁一怔。“我來介紹下我們新來的大帥哥，就是我剛說會從Ｅ組調來協助你的同事。”那人伸出手：“你好，我是李之沐。”名字正如其人，溫潤平和像冬日的暖陽，令人如沐春風。“我們好像在哪兒見過？”沈暮歌沒頭腦地上去打招呼，陳河打起了趣來：“真是直接，這搭訕我可是都看見咯。”她吐吐舌頭：“你好，我叫沈暮歌。”“說起來之沐和你有點兒像，也是美國大學放假回國實習的，你們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原來這樣，你在哪個學校，我們有見過嗎？”“陳河已經介紹過，沈小姐是在加州攻讀法學博士的，我在波士頓，應該是沒有見過。但是要說在社交網站上打過照麵，我想也不稀奇。沈小姐這樣的漂亮女士，一定是‘網紅’。”其實，沈暮歌是一個根本沒有社交賬戶的人。她也想像這個年紀大多數女孩子做的那樣，在社交網站上曬曬美食和日常，外出旅行的時候天南海北地打卡，有時發上幾張滿意的自拍。可惜現實從來沒有給過她這些機會。“看來我這‘搭訕’的名頭是坐實了。不論如何，合作愉快。等下我去拿了卷宗，我們碰一下吧。”沈暮歌收起漫無邊際的思緒，將自己拽回到工作中來。李之沐一點兒不拖泥帶水，吃過午飯後就帶上沈暮歌去醫院探望皮皮。他開的是一輛改裝過的黑色奔馳越野車，輪轂和頂蓬都被改裝得極個性，回頭率超高。沈暮歌目測這車的改裝就要幾十萬，作為一個常年不在國內的人，身家應當不菲。“所以，你這是富二代回國體驗生活嗎？““不，我是因為聽說國內現在美女很多，比如沈小姐您。”李之沐哈哈一笑，露出左臉一個漂亮的酒窩。那種莫名的熟悉感又湧了上來，沈暮歌心裡仍然有點奇怪，試探道：“你是在美國長大的嗎？”“對，出生在美國。我中文說得還可以吧？”這樣一來，他和自己猜測的那個人就完全對不上號了。而仔細打量，除了這似曾相識的眉眼，李之沐溫和開朗，和印象中那個人的陰鬱冷漠也天差地彆。這兩天發生的事讓自己時常在回憶裡不能自拔，想來也是自己的心態出現了偏差，凡事都要聯想到過往。“皮皮，哦，就是陸明軒的小名，現在病況非常不好，等下見麵你要有心理準備。”沈暮歌轉移了話題，落在李之沐的臉上也成了關切，兩人交談著就到了醫院。“配型成功了？”“是的。捐獻者是國外登記的誌願者，很早就注冊了，現有資料匹配度相當高。但是跨國器官的捐獻和手術是比較特殊的操作，需要的手續很多。不過我們會儘快的。”醫生看著眼前這兩位年輕人，“陸明軒小朋友的肝衰竭比我們預期中還要嚴重。”這真是天降奇運，沈暮歌終於不再是內心掙紮地走進病房：“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皮皮抱著宋亦城送的玩偶很乖地睡著了。她想起來得給宋亦城去個電話，問問他由於那張支票上的捐助款項尚無合法手續，是否可以提前借用下。李之沐走了進來，“剛去確認這周的用藥計劃，護士說讓我轉告你，早上轉過來的五十萬預交款已經入賬了。”“五十萬？”除了宋亦城，她想不出誰還有能力出這麼大筆錢。雖然有種被捉弄的感覺，心底也被他的突然現身和迅速抽身搞得滿池漣漪，但目前皮皮的病情最為關鍵，也管不了他有什麼不良居心了。沈暮歌露出調皮的神情，對李之沐笑笑，“那太好了，富二代，你請我吃頓好的吧。”“啊？？？”李之沐覺得此人真的是一點都不當自己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