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逢(1 / 1)

最佳人質 夏之虞汐 1494 字 4天前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間沈暮歌的腦子轟地炸開了,眼前的景象扭曲碎裂,好像穿過時間的蟲洞,顯得那麼荒誕可笑。那人麵色如玉,分明的鼻翼在薄唇上投下了一個淺淺的陰影。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有似有似無的笑意,長睫毛上裹挾著霧氣。他站起身來,並不是記憶裡的高度,好像憑空高出了一截。挺括的灰色大衣裡隱隱可見西服曲線裁剪出來的身姿,修長的腿似乎隻需一步就能跨到她的眼前。就這樣,直接,犀利,像手術刀一樣捅進了她心臟那個黑洞裡。沈暮歌起碼不下十萬次地想象過他們再見麵的樣子,直到這兩年已漸漸相信,此生可能不會再得見了。而這樣的重遇,就在這樣漫不經心的場合下,毫無征兆地發生了。宋亦城不動聲色地淺笑著,衝她伸手,“你又遲到了,沈暮歌。”本以為再見麵的時候,會有很多蒼白的話要說,很多無謂的解釋要給,傷心難過會把他們兩人之間都填滿。但真到了這天,他卻好似這六年間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隻是自顧自地說起了對皮皮的捐助計劃。知道爸爸去世的那天,自己曾把他的號碼打了幾百遍。從中國時間的晚上打到美國時間的晚上,聽了不知道多少遍英語的提示。世界上最愛她的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了,另一個同樣愛她的男人,想必會坐最快一班飛機,穿越太平洋回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共同抵抗這不知為什麼突然變得操蛋的生活。但他卻並不如她所想。電話回撥過來已經是很多天以後的傍晚,天上的晚霞像血一樣紅,他隻是說:“你爸爸的事我聽說了,很複雜,你節哀,好好生活。我不想這件事給我帶來任何不好的影響,也就不回來了。至於我們以前說過的那些話,就當沒有說過吧。”“哪句?”洶湧的淚水堵在她的耳鼻喉各個出口,如墜千斤般把她整個人拖向更深的萬丈深淵。“每一句。”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他好像時間倉促到不願意再多浪費哪怕一秒,連聽她哭一聲都不願意,就中斷了他們長達十八年來的聯係。而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為什麼又能這麼侃侃自如,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你是故意用這種方式出場的嗎?”沈暮歌一下下摳著大拇指的指甲的邊緣,用力到快要出血。他的目光掠過自己,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這幾年我用了很多方法,但始終沒有找到你。”明明是一通電話就可以打聽到的訊息,這種解釋和這六年來的思念一般可笑至極。沈暮歌忽地站起來卷起一陣風,他隻是端坐著睫毛也不動一下,冷冷地凝視著她。她轉身要走,他立即起身攔住了她的去路。腿長自有好處,逼得她不得不退後一步。那下巴上的胡須處理得很乾淨,懸在頭頂上方生出逼仄的壓迫。她不由得略低了低頭,這人卻更近了一步,輕輕地把她抵在了藤蔓交織的柱子上,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如果不是這脾氣,我真懷疑眼前的這位美女,是不是我熟悉的那個胖丫頭?”最後一次見麵的時候她還在青春期,罩杯以每個學期為跨度增長,蘋果肌上掛滿了膠原蛋白。當然她現如今的嬰兒肥猶在,隻是腰肢和四肢纖細了不少。這一回憶打斷了她翻湧的血氣,聲勢也委頓了不少,“你憑白無故浪費了我一天的時間,現在皮皮的事情又沒有著落了,還請你彆再浪費我的時間!”“我又沒要走,怎麼叫沒著落?”他吐字的氣息很熱,有種眉毛都快被點著的錯覺,燎得心裡有點癢。足尖的虛弱讓她身體有點軟,被他的兩條長腿緊緊貼住,無形中也真的是要命。“我會負擔他的後續治療,活一天我治一天。我也可以負責他的教育和生活,直到他獨立成人。”“當然了,有個條件,就是必須在你的陪同和協助下完成,否則捐助協議無效。”她上下打量著他身上價格六位數起跳的衣服和腕上那款某名牌一年隻賣得出去幾十塊的表,白了他一眼,“帥哥你是中央戲精學院畢業的吧?”“你沒辦法拒絕。因為我是你在最短時間內,能找到的願意幫你的人。作為上了今天熱搜前十的沈女俠,也不會想在海城再多呆很長時間吧?”“我可以選擇放棄這個案子,或者讓機構裡彆的同事去尋求其他幫助。這個世界上的人是救不完的。舍己救人是傻白甜才會做的事。”“那麼……他會死。”宋亦城微微彎腰下來,鼻尖快要碰到她的額頭,兩片薄唇感覺都要湊過來了。淡淡地說道,“而且怎麼就舍己為人了,你以為我要叫你肉償?莫不是你還覺著,這麼多年我口味都沒變?”他不提過去倒好,一提就踩住了她的痛處,整個人像被捕獸夾鉗住的小獸露出爪牙來。猛地一抬頭,“本小姐現在也不好你這一口了。既然宋先生這般盛情難卻,我先替皮皮謝過了。”儘管已經過了工作時間,宋亦城還是帶著她一起到了醫院,去確認當下皮皮的治療事宜。他先拿出支票墊付了十萬的預存費用。按照流程要求,沈暮歌要開具發票和流水明細單,他更是不屑:“不用了,我不報銷。”然後又捉弄她,“以後你來找我,直接學小狗叫就好了,‘汪汪汪……’三聲給十萬,不用這麼麻煩。”她也不理他,守著護士一項一項地開票打明細。宋亦城就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看著,時不時地去扯她外套帽子上一縷白色的毛。到了病房裡,皮皮正安靜地在床上看好心護士給他拿ipad放的動畫片。昨天一係列的變故讓飽受病痛折磨的孩子更麻木了,看到救命恩人也沒什麼反應了。沈暮歌軟軟地哄他,“皮皮,這位哥哥會陪你一起看病,還會給你買好多好玩的玩具。皮皮要乖乖的,等媽媽來接你哦。”孩子隻是看了他們一眼,又呆呆地盯著屏幕,不見半點笑容。冷冰冰的宋亦城似也有一點憐憫,用今天都沒有過的溫柔聲音說,“睡醫院很無聊對不對?明天叔叔給你買個新pad,再買個遊戲機,這樣你就不會悶了哦。”兩人對於哄孩子這事都不是很擅長,悻悻地呆了一會兒便離開了,跟護士約了明天見主治醫生。走出醫院大門,路上的行人和車輛都已經見得稀少,路上空蕩蕩的。宋亦城問要不要打車送她,她想也沒想就懟了回去:“我以為宋公子現如今的身份地位,出門都是豪車代步呢,要不要我教你怎麼用滴滴打車?”他似乎並沒有多大的情緒波動,好似一切都在掌握中一樣,偏偏她恨透了這種遊刃有餘,要揭穿這副好皮囊下的虛偽,卻不得要領。宋亦城也不多和她糾纏,“那行,不送了,明天見。”上車後沈暮歌忍不住在後視鏡裡,尋找那個目送她離開的背影。未曾想他竟是頭也不回地攔了另一輛空車,向反方向疾馳而去,頗有些絕情。她突然覺得好笑,為什麼自己還要有期待和失落呢?靜下心來開始為自己找理由在國內再多待幾天。她給手機裡唯一儲存的那個號碼發了一條信息,說自己護照丟了,需要去大使館補辦,得再耽擱幾天。又尋思著以那人的身份,如果要提出來幫忙這就穿幫了,又去了一條信息說為了不驚動旁人,還是走正常流程去辦理。自己也已經換了住處,會每天發郵件彙報自己的位置。很快對方回了一個冒號,就是收到的意思,她終於放下心來。“作為上了今天熱搜前十的沈女俠,也不會想在海城再多呆很長時間吧?”回想起宋亦城這句話,她打了個激靈。他似乎比她想象中,更清楚自己的處境。而他的突然出現,又是為了什麼呢?這些年來許多問題都像這樣時時折磨著自己。剛到美國的半年她幾乎每晚都睡不著覺,要靠著宿醉才能有一兩個小時的安穩。久而久之她便學會了,無解的事情就暫時放一邊,因為哪怕你熬乾了心血也是無益。自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很多的使命要去承擔,爸爸還在天上看著自己,看她如何在這混沌的世道,還沈家一個清白。“爸爸,如果你還在,是不是我已經如願嫁給了自己最愛的人,仍然承歡在您的膝下,做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而時光的手就這樣推著我往前走,再回不了頭。我也會收起這片刻的妄想,不再讓執念如鯁在喉。無論你這次想做什麼,我們都不是當年天真赤誠的少年。詭計與掩飾都好,我已不會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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