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子和公子(1 / 1)

百花女夷傳 燕小甲 1663 字 4天前

那公子顏色變了變,才麵無表情地道,“姑娘真是會開玩笑,在下喜愛這片梅花,想留在此處繼續撫琴——”他頓了頓道,“算是賣藝不賣身罷。”我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轉念一想,這酒肆便是不開張,也總要有掃灑打理的事務要做,既然我要悶頭買醉,便叫他們折騰去罷,左右這位老板的琴藝不錯,留下便留下。不過是多個把人,他撫他的琴,我買我的醉,也沒什麼要緊。我便點了點頭,又道,“我買了酒肆,不過是為了清清靜靜喝酒,不做生意的。”“阿才,打烊!”我話音未落,隻聽那公子提高聲音乾淨利落地吩咐了一句,起身便往外走去,還不忘順手將桌上的銀票揣到懷裡。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那小二卻安然若素,果真一扔手裡的抹布,高聲道,“各位客官對不住!小店打烊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這樣老板便有這樣的店小二,我又突然想到如今自己便是這酒肆的老板了,又抑鬱了幾分。阿才倒是極有眼色,打發了客人,替我燙上一壺酒又送上幾個下酒菜,悄悄下去了。我便就著琴聲,喝了起來。這梅花酒清香淡雅,買醉的效果說不上好,可是我堅信量變引起質變,隻要喝得足夠多,總能達到昏天黑地的效果。於是一喝便是一天一夜,不知是我終於喝醉了耳朵有些幻聽還是事實如此,那琴聲也響了一天一夜,直到我終於半是醉酒半是困頓地睡了過去。不知宿醉了多久,我悠悠醒來,隻覺得口乾舌燥,艱難地睜開眼睛,準備起身倒杯茶水解渴。這一睜眼卻吃了一驚,自己睡著的地方並不是那梅花酒肆,而是那間同師父住過的宅院,正是前些日子住過的房間。我怎麼會睡到了這裡?我揉著腦袋努力回想——難道我喝醉了酒自己摸了回來?“你醒了?”我一抬頭,門口進來的人,不是師父是誰。師父手上端了一碗素湯,熱氣騰騰。“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撫著額頭,隻覺得頭疼欲裂。“你喝醉了,我將你帶了回來。”師父端著湯坐在了床邊,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叫我很是生氣。難道你帶我回來便能叫我裝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不成?我清醒了些,心中的惱怒也隨之醒來,沒有理會坐在床邊的師父,自己翻身站起,倒了杯茶一飲而儘。“百花。”師父喚我一聲。我扭頭淡淡瞥他一眼,“師父,你將我逐出師門罷。”師父一愣,“你說什麼?”我揉著額角坐下,緩了一緩道,“我原本便是為了替小夭出一口氣才上了九華山,後來百花居遭難,為了讓眾位姐妹有個容身之處,才甘心待在九華山至今。可是既然師父已經將墨風他們關了起來,想必大家也能太平度日,我留在九華山也沒有什麼用處,不如便痛痛快快地一拍兩散罷。”師父半晌沒有說話,隻是緊皺眉頭看著我。我也不管他是否應下,起身便往外走去。如今我在這梅花鎮也是有產業的人了,自然要回去的。身後卻想起師父淡然的聲音,“若是沒有小夭,沒有百花居眾人,難道你便不會留在九華山?”我站住腳步,“若是沒有他們,我從一開始便沒有去九華山的理由。”說完,我轉身徑直出了小院。回到酒肆,我叫醒正坐在門口打瞌睡的阿才。阿才睡眼惺忪地打量我半天,才道,“姑娘回來了?”我點點頭,“去拿些酒來。”阿才猶豫一下,點頭去了。我找了張桌子坐下,便聽見有人走了進來,“回來了?”我抬頭看著進來的這位酒肆前老板,點點頭。“昨日那位公子很是著急地尋你,怎麼會叫你這麼快回來?”他坐在我麵前,微笑道。“我如今買下了這裡,要來要走還要聽旁人的意思不成?”我白他一眼,突然想起至今還不曉得他的名字,便道,“我叫忘此。”若是常人,此刻自然是要彬彬有禮地報上自己的家門,可是我喝了一頓酒便忘了眼前這位的行止並不怎麼算得上常人。“忘此?這個名字——倒是有些意思。”他淡淡評論了一句便沒有了下文。我此時心情不佳,也懶得再追問,正好阿才捧了一壺酒來,我便拿了酒杯替自己倒上。“酒入愁腸愁更愁。”對麵的人飄然來了一句。這時候便顯出我心軟的弊端來了,我不過是買個酒肆,怎麼就糊裡糊塗還買了這樣一個落井下石的人來?害得自己想安安靜靜喝杯酒也不成。我抱起酒壺,打算找個清靜些的地方再喝。“這些梅花酒都是新酒,口味辛辣了些,我倒是藏了些陳釀,就是不知道忘此姑娘願不願意賞光,與子和同飲?”他麵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輕聲問道。“不必。”我擺擺手,自己出了酒肆,往梅樹林走去。天色暗了下來,梅花倒顯得彆有一番滋味。我找了個平整結實的梅樹,舒舒服服地靠坐下來,打開酒壺喝了幾口。夜風起,梅花輕輕起舞,撲簌簌卷落在地,我就著眼前的美景,一口一口不覺將那酒喝個乾淨。迷迷糊糊中,我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呼吸聲,沉重而痛苦。我在等著一個人,可是,我等的是誰?“忘此。”有人在耳邊輕輕喚著我的名字。我猛然驚醒。一身素衣映入眼簾,子和麵帶擔憂之色,微微蹙眉看著我。“你來做什麼?”我揉一揉靠在梅樹上有些僵硬了的肩膀,忍著頭疼問道。“你如今是我的主人,主人深夜不歸,我自然應當出來查探一番。”子和輕快地應了一句,“如今醉也醉過了,不知你是打算再吹一吹涼風,還是回酒肆喝些熱酒?”這話雖然聽起來有些落井下石,不過他運氣好,撞上了這幾日沒什麼力氣鬥嘴生氣,便倚著他扶我的手站起來,跟著他回了酒肆。琴室裡果然焚了暖香,燙了酒。我舒舒服服地坐下,心安理得地叫子和替自己分杯倒酒。一杯熱酒下肚,頓時覺得靈台清明不少。我無心聊天,子和也不說話,我們便默默地一杯一杯灌酒。這樣一來,子和倒不顯得那樣多餘,我便當他不在一般專心喝酒。也不知道師父如今在做什麼?我心想,不知是在小院,還是回了九華山?轉念便憶起師父穿著常服同鳳舞自房裡走出的身影,忍不住咬了咬唇,大口喝了一杯酒。師父身邊向來沒有什麼女子,便是我這個徒兒,也從未出入過師父的內殿。若說我見到他們二人是場誤會也未免牽強了些,何況師父隔了幾日才找到此處來,可見並不急著解釋,若我看見的不是真相,又是什麼?“前日來尋你的那位公子——”子和抬眼看著我,“難道不是你的心上人?”我愣了一下,心上人這個詞用在師父身上,實在有些怪異。“他那樣找你,你卻轉身就回來,可見你傷情的對象恐怕並不是他。”子和看著我,慢慢說道。“不過那位公子已經如此出眾,難道你還能尋到更好的人?”他的眼神自我身上掃了一圈,慢條斯理地道。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容貌粗陋,連他這個凡人也瞧我不起?我此番下界並沒有隱去容貌和修為,子和的行止著實讓我有些冒火。子和卻沒有什麼察言觀色的本事,仍舊自顧自歎息,“那位公子身受重傷還與我動手,隻想將你帶走,可見也是癡情之人。隻是這品味——”“你說什麼?”我冷不丁追問道。子和抬眼看看我,“我不過是據實而說,你雖然有錢又買下了酒肆買下了我,可是容貌和脾性——”他搖一搖頭,正要往下說,我卻打斷他,“你說他受傷了?”子和愕然地看著我,“難道你竟沒有看出?那位公子不但受了傷,傷勢還很重——”未等他說完,我猛地起身奔出了琴室。師父受了傷?他何時受了傷?我一麵往小院疾走,一麵懊惱地想。我怎麼會這樣大意,連師父受傷也沒有看出?幸而小院離酒肆並不遠,片刻功夫我便趕到了。我一麵喊著師父,一麵進了院子往小樓裡走。匆匆忙忙間,迎麵便向從小樓走出的人身上撞去。“小心!”師父伸手扶住了我。“這麼著急,可是出了什麼事?”師父微微蹙眉,聲音卻淡淡的。我一把拉住師父的袖子,上上下下打量著他,擔心的話到了唇邊,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口。師父靜靜看著我,沒有說話。我見師父雖麵色蒼白,卻還算有精神,也略略放心了些。“沒事。”我搖搖頭,想扯個謊來解釋一句,卻偏偏詞窮說不出什麼。“坐罷。”師父走到桌旁坐下。我跟著師父坐下,伸手倒了杯茶遞給師父。想了想便道,“師父此番下界,可是——有什麼事?”師父看著我,淡淡嗯了一聲。“為師有些瑣事要料理。”不知師父為何受了傷?我微微垂著頭想,前些日子將自己關在房裡,連九華山發生了何事也不知道,想想之前師父還費了修為來救我,我隱隱有些愧疚。若不是為了我,大約師父也不會受了這樣重的傷。“這幾日師父與你百裡師兄在這裡暫住,你若是沒有旁的事,便回去罷。”師父喝了口茶,道。“百裡師兄也來了?”我有些驚訝地看著師父。師父點點頭,臉色黯然道,“你回去罷。”回去?不知師父的意思是叫我回九華山還是那梅花酒肆,我正想著,師父又道,“那位子和公子——”師父皺了皺眉,欲言又止。“他怎麼了?”我好奇地追問。師父眉宇間閃過一絲猶豫,旋即又搖搖頭,“沒什麼。你早些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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