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憶事(1 / 1)

昭昭我心 猛哥哥 2001 字 4天前

瀝景和昭予要離去,可在這之前得將魏康帶出去。昭予魏康等自被捉來以後便與陸青鬆失去了聯係,瀝景見她擔憂,才隨口提了句:“我在途中碰見他了,原想邀他一起來,誰知這小子如此不識時務。”“他隻是脾氣太犟了。”想到瀝景和阿青間的那些恩怨,昭予認為還是不提為妙。魯元夫人與劉莞宴請裡瀝景夫婦兩用膳,夜賞星河,昭予見過了星漢閣上的景象。不論那星漢閣屬於誰,她卻想讓瀝景也看看這樣好的景色,是以並未拒絕。因是私人會麵,魯元夫人今日未施脂粉,著裝也是樸素常服,仿佛是卸下了一層麵具,露出內裡真實的她。昭予的位置是看不見她眼角的皺紋的,她甚至懷疑民間關於魯元夫人以童子血煉丹駐容的傳聞是確有其事。她都長大了,生她的女人怎會不老呢?劉莞見昭予的眼光落在魯元夫人身上,並未深想,隻以為是她被魯元夫人容貌迷住,故而趁機讚譽道:“幾日不見母親,母親怎看上去又年輕許多?”魯元夫人端坐時身量同劉莞同樣高,但劉莞不敢直視,與她說話時總是彎著垂首,故此魯元夫人看上去比他一個身著世子服的男兒更有氣勢。“怎不問這些日子又收了多少彈劾你的折子?”劉莞雖懼魯元夫人,但他也知道魯元夫人是需要他的。如果沒他這個養子,不知她在這世上還剩下些什麼。一個女人,就算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利,卻無子嗣相傳,不過是悲哀一生。沒有他,劉氏那些人怎會放任魯元夫人掌管大局?說白了,他才是魯元夫人的底氣。因此劉莞並不擔憂魯元夫人會因此處置他,她還要留自己去鏟除劉氏內部的異己呢。“是莞兒做事不周到,要學的還多著呢。前幾日我不在鄢都,聽說有人在東市攔了孟兄的轎子,還好孟兄與嫂夫人不在轎內,躲過一劫。此時我已派人去嚴查,一定會給孟兄一個答複的。”昭予這才有些明白了瀝景的做法,他不是不知道有許多人在暗處等著他,而是故意引導他們放暗箭,借此引起劉氏內訌。“此事便有勞劉兄。”瀝景示意奉酒的侍女替自己斟上酒,舉杯敬魯元夫人,從容道:“我與內子在鄢都打擾多日,這杯酒謝過夫人的盛情款待。”魯元夫人接下瀝景的敬酒,小抿一口。劉莞問:“不知孟兄可定下了回程日期?”“三日後。”“濟川有韓大人坐鎮,孟兄剛結束戰事,怎不趁此機會多與嫂夫遊山玩水?鄢都四周甚多名山大川,又最是好風光的季節,再適合踏青不過。”瀝景低頭看著昭予,昭予會心,朝著劉莞道:“我瞧著鄢都也沒什麼好的,風土人情都不如濟川自在。魯元夫人有所不知,魏康先生與我父母是舊識,此次我也是奉父母之命來探望先生的,怎料誤入了鄢都。若不是在等魯元夫人您放行魏先生,我也不會待到這個時候的。”“我還疑惑孟夫人與魏先生是什麼關係,倒也是,魏先生和秦子當年一文一武輔佐太子,的確是故交。隻是如今南朝正是舉賢之際,魏先生乃當時不可多得之將才,實在是讓人不舍鬆手。若侯爺與夫人非要帶魏先生走,那劉氏隻能強留了。”瀝景聽罷,釋然一笑:“千金易求,良才難得。晚輩敬佩夫人的惜才之心。但內子愛戴魏先生,不舍魏先生居人之下。誠然,以晚輩的立場也不願夫人得此賢能之人,若夫人強留,晚輩也隻能強行帶走魏先生。”若真要動用武力,瀝景人在鄢都,占下風,但後備足,魯元夫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可顯然,二人都是見慣大場麵的人物,並不因此而劍拔弩張。魯元夫人命侍女倒上酒,“侯爺與夫人伉儷情深真叫人羨慕,這杯敬侯爺與夫人,願二位長長久久,永結同心。”昭予看向瀝景,不知該不該喝。瀝景替她擋下酒:“昭昭不勝酒力,這杯我替她喝了。”魯元夫人手中酒杯突然滾落,劉莞與一旁的侍女都驚了,他們從未見過魯元夫人會有失色的時候。“昭昭”二字,讓魯元夫人從此心神不寧。瀝景解釋道:“晚輩也有些醉了,不防叫了內子閨名,夫人見諒。”當年那個女孩兒是死在皇宮裡了,不會有錯的。劉莞解圍道:“母親的女兒,前朝昭公主的乳名也叫昭昭。昭公主在秦宮大火中逝去,故此聽到孟夫人的閨名,母親才會失神。”昭予垂眸道:“原來魯元夫人有這樣一段傷心事,是我與夫君失禮了。”劉莞見魯元夫人陷入失神中,自己歎了口氣道:“母親這些年將司徒郅打壓地抬不起頭,也算是為昭公主報仇了。”“魯元夫人愛女心切,小女雖未能體會,但小女亦是有爹娘之人,父母對兒女的那份擔憂,也是能感受到的。願夫人節哀,昭公主在天之靈一定也是想著夫人的。”昭予雲淡風輕撇清了自己和昭公主的關係,卻又字字誅著魯元夫人的心。政壇上的風雲沒能讓這個女人退縮過,昭予的三言兩語卻讓她不得不早早結束這場宴。魯元夫人先離去,劉莞裝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捂著胸口道:“昭公主一直是母親心頭的痛,請二位諒解。”昭予冷不防地笑出聲,這可真是她所聽過最大的笑話。回去以後,她對此事並不多提,隻是顧念著如何帶走魏康。瀝景見她心不在焉,也不提醒,她被腳下石子絆了一個趔趄也不去扶。“我都要摔倒了,你怎麼不擔心?”“擔心就能讓你長記性麼?”昭予知道他這樣說是沒錯的,可忍不住委屈,她的所有心事都寫在臉上,瀝景見她癟嘴的模樣,真和糖元一模一樣。他行到昭予麵前,彎下腰來,“昭昭也不是小孩,路都走不好,還要人背。”若是在自己府上昭予便無所顧忌地爬上他的背了。“這是彆人的府邸,總歸是太招搖了。”“正因是彆人的府邸,才要做一場恩愛好戲給他們看,否則背你做什麼,快些上來。”他這麼說,昭予也不扭捏了,除了這個時候,他何時還能背她走呢?上次他背著自己,還是從皇宮裡出逃的時候。他背著她從濃煙廢墟中走出來,給了她新的身份,新的父母,新的家。從此有他在的地方,就有路可走。昭予帶著幾分嬌羞,將臉龐貼近他的,往日裡更親密的事也做過,這一刻的交頸卻讓她麵露紅雲。瀝景對她的舉動不置可否一笑,昭予不知他麵上表情,趁他專心走路時又在他臉上迅速親了一口。於她而言這是十足珍惜的一刻,這裡沒有他的那些紅顏知己和小妾們,能陪在他身邊的隻有自己。“偷笑什麼?”“你背後長了眼睛不成?怎知道我在笑啊?”瀝景揚起嘴角,並不回答她這個問題。昭予見他不說,自己也不說到底是在偷笑些什麼。他不在身邊的日子她記起了太多事,那些隻存在於細枝末節裡的、很容易被忽視被遺忘掉的事。他不止教她爬樹、爬房頂,還會把所有有趣的玩意兒故事都搜羅給她。他滅宋為承毅報仇,所有人都知道他當時打了大勝仗也開心不起來是為了什麼,隻有她不知道,可儘管他一心鬱氣,仍會在她麵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原以為那時因自己不是懂他之人,漸漸懂他之後,才曉得,原來是他從不舍得讓她看見負麵的東西。他珍重著自己,昭予能感受得到。比之他無聲無息的溫柔,她付出得太少。二人慢悠悠回到寢房裡,蓮池正等著他們,瀝景先去洗漱,蓮池伺候著昭予更衣。“夫人,今日有人給了我這個。”她將一張紙條遞給昭予,昭予打開,上麵寫著:“明日午時,江安寺中。”蓮池道:“明日午時鳩摩空大師在江安寺講法,寺中當會有許多聽法的百姓。”“何人給你的?”昭予看到字跡,就已猜到了誰要見她。“是陸青鬆,聽他說是遇到了良王,和良王合謀要救魏先生離開。”昭予將字條撕碎扔進紙簍裡,拿不定主意,她打從心底認為不該瞞著瀝景,可事情涉及到良王,顯然是一攤渾水,瀝景怎會讓她去?“夫人若拿不定主意,不如聽我一句。主人在鄢都城外有兵駐守,怎可不知良王入城?夫人若信得過主人,不如坦白。”昭予的手捏成拳,心裡七上八下,窗外人影經過,她匆匆係好衣服的帶子開門迎他。瀝景嗅到她衣服上的茉莉香味,微微眯眼,側頭看向蓮池:“幾時還學會熏香了?”“跟這裡的丫鬟學的。”一想自己手下第一劍客被用來照顧衣食住行等小事,真是委屈她。可低頭看看小妻子的美好模樣,所有付出都是有回報的。蓮池離開後,瀝景將自己的不滿說了出來。昭予沒正行地趴在他身上,像柔軟的小狗小貓,卻還裝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你又叫她陪著我,又覺得可惜了她的好身手,怎麼能這麼貪心呢?”她的重量壓在身上,綿綿軟軟,瀝景伸手在她腰上捏了把,“看來她將你照顧得挺好。”“蓮池跟我提過她的身世,我想她也是為生活所迫才做了殺手。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命好。”她的命好嗎?瀝景見她滿足的樣子,卻心疼更多。無論如今的她笑顏多麼燦爛,他都忘不掉那個在他懷裡瑟瑟發抖的小姑娘。那年他在宮中被人圍追,負傷被還是宮廷琴師身份的段九郎藏在後宮之中,他第一次見這個小小的女孩,沒想到她竟能傻到對段九郎言聽計從。那天夜裡,他總算明白為何韓煦會說她身邊是絕對的安全了。每天一入夜,都會有宮人將她的房門反鎖,外麵的人進不來,她也出不去。外麵鞭笞聲,痛哭聲震天,她看不到,卻要用雙耳去聽。她總是瑟縮在床角捂著耳朵入睡。韓煦同他說過魯元夫人的病症,是鬱症的一種,平時與常人無二,病發時似發瘋了一樣暴虐。霍姝是魯元夫人和其兄長亂倫所生,一生下來便遭萬人嫌棄,魯元夫人病發時,所有鬱氣都發在霍姝身上。在後宮中,霍姝是人人可欺的存在,隻有他的傻昭昭固執地叫她姐姐,會在魯元夫人不注意之時將自己所有的寶貝都送給她。魯元夫人對霍昭並未做過過分之事,卻也不曾將她當做過女兒。那個懦弱的皇帝對外聲稱霍昭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可他所做的一切,也隻是為了討好魯元夫人和劉氏。彆人隻看得到她擁有了什麼,卻從不在意她遭受過什麼。她起初想和自己說話,卻又不敢主動開口,於是睜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明明是身份尊貴的小女孩,卻讓他想到街頭的流浪狗。段九郎拜托她照顧自己,她便細致到三餐,每天都會確認他吃飽睡好,傷也無礙。他們第一次與彼此說話,是霍姝哭聲最大的夜裡,她捂著耳朵也能聽見,於是鑽進被子裡。他真怕她悶壞了,才主動去揭開被子,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替她遮擋外麵的聲音。外麵的喊叫聲和四處竄動的人影都沒了,他才放下手,她睜著一雙寶石般的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瞧著他。“我見過你,那天夜裡是你刺傷太子哥哥的。”他想看看小女孩的反應,並不否認。她眨著眼,睫毛在他眼底下一閃一閃。“你是黎王世子瀝景,我是昭昭。”多年後,他仍忘不掉這句話,而不論她是霍昭,還是秦昭予,是七歲還是十七歲,她隻是他的昭昭,是他永遠珍視的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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