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迷惘(1 / 1)

昭昭我心 猛哥哥 1796 字 4天前

南下的路上車馬勞頓,昭予又水土不服,夜裡在驛站下榻時吐了一場。蓮池從屋裡出來,見陸青鬆斜坐在欄杆上,頗為動怒,“還不去請大夫?”陸青鬆仗著她武力還未恢複,躍到蓮池麵前,“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身份,憑何命令我?”“她是你們要的人,與我無關,若這一路她有閃失,也該算在你頭上。”聽到外頭的動靜,昭予拖著虛弱的身子出去,隔在二人身邊,“我沒事了,喝些水就好了。”陸青鬆看她一眼冷哼一聲離開。昭予將蓮池拉回屋子,關上房門才敢抱怨道:“你怎麼一張口就能和人吵起來?”“早知當初就該掐死他。”昭予立馬毛骨悚然起來。“阿青不過嘴硬心軟,他不會害我們的。”“人心易變,你又怎能篤信他還是你以前認識的那個人?”昭予是從沒想過這個的,蓮池一提,她木訥地眨了眨眼,左手不受控製地握住了右手手腕,垂首凝眉,半晌之後才露出那節帶疤的腕子,“我小時候差些就死了,是阿青救了我的。”蓮池望向她手腕上的舊傷,“是誰割的?”“我自己,見過宮裡割了自己腕子死的娘娘,想學她。”前朝皇帝寵愛女兒昭公主是天下皆知的,蓮池並不信她會做出這種事來。況且昭予的膽量她也清楚,她又怎會做出尋死的事來?“皇宮那個地方,太陰森了,人人都是殺人凶手,比你可怕多了。”“我隻殺無用之人。”“小時候隻有父皇理我,因父皇寵我,其他的兄弟姐妹都不和我說話。母親她不準我和昭姝說話,昭姝總是被關在黑洞洞的房子裡。後來魏大人帶來了阿青,我總算有了玩伴。阿青他是個很善良的人,我不怨他,也不怨瀝景,他們隻是立場不同。”“那個黑洞洞的房子,很可怕?”“可怕呢……”並不暖和的屋子裡昭予額頭上突然滲滿汗水,蓮池走上前掰開她握緊的手,手心裡也是汗水。“我是侯爺最得力的手下之一,不會讓你有事的。”昭予握住蓮池冰冷的手,欣慰地笑了。是啊,她長大了,現在她有瀝景,還有很厲害的蓮池,阿青和魏先生他們都平安無事,她再也不會怕那間黑洞洞的房子。翻過齊陽山,春意毫無預兆地到來,滿山桃樹柳林,蓮池很少見這般春意,放鬆不少。所有人都籠罩在春風拂麵的愜意中,惟獨昭予是忍著傷心。她在這樣好的春色裡,瀝景卻在北方的天寒地凍裡打仗,他還得為她分心吧……她的本意並不是成為他的負累。原來南北的春色並無大的不同,三年前的春天,當時還在江原,她與昭姝上山去拜佛,瀝景難得隨他們一起前去,卻是和昭姝並肩作詩。她不會作詩歌詠春色,隻能懨懨地回廂房休息,等她醒後,已到了該走的時候。細數來,她與瀝景從未在百花芳菲時共同度過。陸青鬆見昭予這幾日胃口不好,便給她尋了幾樣新鮮零嘴兒,他並沒底氣給她親自送去,便托付了蓮池。蓮池依舊是皮笑肉不笑,目光帶冷。“我並不聽命於你。”“明明是孟瀝景毀約在先,間接害公主家破人亡,難道你們願意讓她永遠當個傻子?”“你們所謂的為她好,便是逼她承受這些陳年舊事,再給些小恩小惠來當安慰?”“當年的事她有權利知情。”“可你們沒權利借此來逼她離開主人。”蓮池轉過身,陸青鬆的視角隻看得見她消瘦的下巴。“陸青鬆,不是每個受過苦的人都要像你這樣苦大仇深。”魏康隱居在齊陽山係中的一座峽穀中,穀中是個人煙稀少的村落,魏康便居住在其中一間茅舍裡。世人誰敢想曾經那個名震天下的大將軍,最後選擇了棲居在這樣的地方,身邊無一兵一卒?到了村口陸青鬆下馬,對昭予道:“這就是師父住的地方。並不像外麵所傳手握重兵,所有人手都用來帶你南下了。”“你們怎敢如此涉險?”“危險嗎?這些年什麼沒經曆過?師父說了,大秦沒了,他就是個已死之人。”魏康聽聞動靜,放下手中木活出門來迎。昭予看到他斑白的頭發最先淚目,而陸青鬆即便與他曾有過通信,亦是多年後久彆重逢。他的父親和魏康情同手足,魏康無子女,陸青鬆便認了為魏康做師父,父親死後,師父如父。“是昭公主?”魏康看著眼前的昭予,她好模好樣地長大,叫他有些不敢相信。“是我,魏大人。”昭予原本還惦恨著阿青強行帶走她的所為,但見魏康年衰伶仃,很難不傷懷。“徒兒來遲,讓師父受苦了!”陸青鬆單膝跪倒在地,少年聲音裡帶著讓人動容的苦澀。“是你受苦。”魏康扶他起來,轉身引他們入室。前些天下了場雨,木頭發澀,房門難推開,他習慣性地踢開。屋子是背陽的,白日裡也點著燈。魏康叫人將空屋收拾騰開,給陸青鬆和昭予入住。昭予從皇宮逃出來以後,跟著秦子一家在衣食住行上從未吃過苦,後來嫁進侯府,更是錦衣玉食,她哪裡在這種地方待過?來也不曾來過,一想大秦的大將軍竟然留在了這種地方,她心裡便憋屈。魏康已經提早打掃過了這屋子,可仍有塵埃落在桌麵之上,蓮池隨手拿來一塊抹布擦淨桌麵,又去打水倒在地麵上,屋中這才清爽一些。可是又有一股子黴味。蓮池道:“你可能住不慣這種地方,我會儘快聯絡韓大人他們。”比之何時離開,昭予關心的卻是:“你住過這樣的地方?”“小時候隨母親嫁到繼父家,住的就是這種地方。”蓮池的身世她從未過問,瀝景安排的人總會沒錯的。若非昭予問起,蓮池自己也要險些忘記童年時的日子。“那時候很苦,繼父好賭,將我和娘都賣了,是主人的母親買下了我和娘親。”“習武很辛苦吧……”“總好過餓肚子。”昭予歎氣,“誒,我是不是太嬌氣任性了些?”“能任性是你的福分,你有這個資格。”“哪有什麼資格?福分倒是有的,昭姝瀝景他們都是將最好的給了我的。”蓮池不予置評,有太多人活在殘酷的真相中,能一直在謊言之中被嗬護著,至少不是一樁壞事。——陸青鬆是在除夕出逃時聯係上魏康的,這些年魏康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徒兒,可總是尋覓無果,直到去年後半年良王出現。他與良王有舊怨在身,但絕非仇怨避眼,萬事都有輕重之分,對他而言沒什麼貴重過陸青鬆的命。後來通過潛入濟川的探子聯係到陸青鬆,尋得合適時機將昭予帶走,一切都順利進行著。順利到仿佛是天意相助。魏康與陸青鬆正在猶豫著如何將當年事告訴昭予,讓她知道是孟瀝景是陷害太子府的主謀,又是孟瀝景將京中防署透露給司徒郅的。這些再篤信不過的真相,卻不能直白地讓昭予知道。“公主是被孟瀝景那狗賊蠱惑了!隻要她認清孟瀝景真麵目,會清醒過來的!”魏康反駁道:“那是她丈夫,你以為公主會信我們還是會信他?”“倘若她知道霍姝與孟瀝景有關呢?”“你說什麼?”陸青鬆神色黯了下去,“我曾醫過孟瀝景府上落水的妾氏,無意聽到她的侍婢提起,當年是那妾氏引霍姝去湖邊將她推入水中的,可後來霍姝卻是因落水留下寒症而死。“可即便她本來就體弱,也不會一病拖個半年久,行醫之人都知道這一點。你我皆知霍姝原本並非體弱之人,聽傳聞道當年所有的大夫都一口認定霍姝是落水留下的寒症。此中許有蹊蹺,徒兒懷疑是有人串通好了大夫,一個深閨女子,她能招惹什麼仇家呢?”“此事若無根據,斷不可泄露!”魏康話音剛落,房門被從外踢開,原本就失修的木門被直接踢散架,陸青鬆怒視來人,“你來做什麼!”蓮池大步跨過被她踹倒的木門,冷漠道:“秦昭姝若是個善人,也不會引人去殺她。”“你此話何意?”魏康見陸青鬆太過焦躁,起身將他與蓮池隔開,“姑娘放心,你所聽到的隻是阿青的猜測,我們不會讓這些事去叨擾公主的。”“大秦早已滅亡,她如今是濟陵侯府夫人,不是你們口中之人。”“你不過孟瀝景養的一條狗,怎敢這樣和我師父說話?”陸青鬆記恨著蓮池關押自己時的所作所為,麵對她總是滿麵的憤恨。“我言儘於此,若不想她恨你們,你們便隻管將這些所謂的真相告訴她去。”因蓮池一言,魏康更為謹慎,對陸青鬆千叮嚀萬囑咐,不許他在昭予麵前提起半點有關於前朝的事。陸青鬆原本也不是不沉穩的性子,但涉及了孟瀝景的事便失去了理性,幾次在昭予麵前欲言又止,最後昭予先看不過去,反倒率先開口:“他是我丈夫,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就算他喪儘天良?”“他不是喪儘天良之人!”昭予辯解道,可她意識到這種辯解是無用的,她唯一的證據是瀝景對她的好。他們不信她的丈夫是個好人,她怎麼解釋他們都不會聽的。瀝景情緒有些激動,引來門外的蓮池。蓮池的武力恢複有八成,直接拔刀相向著陸青鬆。陸青鬆冷笑,用手撥開抵在下巴上的刀刃,“殺了我,孟瀝景也是個喪儘天良的壞人。當年如不是他挑唆霍章與司徒郅合作,你的父皇兄弟姐妹怎會慘死!你以為他為何如此著急地攻打霍章?無非是怕霍章司徒郅故技重施,聯手起來對付他,並將當年事公布於眾,讓他身敗名裂!”“你胡說,是霍章挑釁在先他才出兵的!”“當年事你亦有經曆,你以為孟瀝景一個世子何故會受傷藏在宮中?他當年也不過一介藩王世子,如何能讓霍章司徒郅信服?隻有刺傷太子,落下把柄在他們手上,他們才會信他。”“你怎能確信你自己說的!”“不信這些,那你如何解釋他囚禁我和阿蜚?”“我……”她沒有答案的。瀝景的立場,瀝景的做法,他從來不會告訴她。眼看她動搖了,陸青鬆沒有趁機數落更多,而是想起了魏康說,那是她丈夫。無論是師父還是他,這些從前朝逃出來的人所求不過一個安穩。她是他們之中唯一過上真正安穩的日子,非要她重新與他們一起流離嗎?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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