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報應(1 / 1)

從此以後 商錦維 2371 字 4天前

總有個人是當斷卻又斷不了的,總有個時刻是當走又走不掉的。她現在深刻地理解了孟妍的心情,因為隻差那麼一步,她也就徹底陷進去了。她坐在出租車上,神情呆然地看向車窗外,車水馬龍,夜色流光。這一盞盞亮著的燈下,又會有多少個剪不斷理還亂的故事呢?她到底還是有些後悔了的。顧及那麼多做什麼呢?她死都死過了,還有什麼不能的?就算程池日後負她,那又如何呢?起碼她也算是能正兒八經地和帥哥談過一場戀愛了。風花雪月的,多光彩,都能趕得上言情了。她上輩子做了二十八年的女人,看了那麼多愛情故事,卻始終連個配角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領個便當打瓶醬油。路人當得太久了,一遇到主角就自動讓路的心態,真是悲哀。也是活該。激情澎湃地談戀愛,和踏踏實實地過日子,到底哪個更適合於二十八歲的離婚婦女?她還是沒辦法得出一個明確的答案,雖然她很明白自己是心有不甘。她過了太多年走一步算一步的被動日子,現在一旦開始主動規劃自己的人生了,才發現原來她竟有那麼多從未考慮過的事情。上輩子的她是一隻跳得不高的青蛙,一直窩在那口巴掌大的井底。如今它被老天爺用手拎了出來,她眼裡的世界更寬廣了,可眼前的自己卻更渺小了。她應該再有勇氣一些的,她應該要活得再瀟灑一些。可是程池,她又不免深深歎息,到底還是錯過了。“竹溪,無論什麼時候你需要我了,一定要隨時來找我。那個號碼,永遠都專屬於你。”她明白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不是玩笑,可她也沒天真到把那句話當成無路可退時的退路。這句話他說了,表明他的寬容與堅貞;這句話她忘了,表明她的清高與自重。不過是句漂亮的結束語罷了。回到家時心中的沮喪依然兵強馬壯,她自己把自己憋成了內傷。遊魂一樣地換了鞋子坐在沙發上,她目光疲倦,失了神。忽然想到陽台上那盆薰衣草,便噌地站起身走過去想要澆水。卻發現那小花早已經不知何時枯萎了,明明前幾天還那麼有精神。她的桃花就這麼蔫了,這真不是個好兆頭。更加沮喪地走出陽台,恰逢孟樊鐸從浴室裡走出來,頭發上滴著水,他還是穿著那身嶄新的棉紙睡衣,領口敞得很開,脖子胸口露出大片光滑白皙的肌膚。她隻與他對視一眼,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目光隱含的內容就是,今日心情不好,休戰一日。於是又回到沙發上坐下,打開電視,胡亂地換著台。孟樊鐸卻好像並沒有讀懂她眼神的意思,從她麵前走過去冰箱裡拿了一瓶礦泉水,一邊擰開一邊喝著再從她麵前經過,可還沒走到他房門口又停住,轉過身來第三次經過她麵前去到冰箱前,打開冰箱門看了看又關上,第四次擋住她的視線。她忍不了了,再一再二可以,有他這麼沒完沒了的嗎?“你煩不煩啊,擋住我看電視了不知道嗎!”此話一出口,她就知道今晚免不了一場惡戰了。果然,那家夥仿佛得逞了似的傲慢地一揚眉:“冰箱裡的礦泉水是你買的?”“對,我買的怎麼了?”她前幾天去超市采購,恰好遇到這個牌子的礦泉水促銷,買二贈一。於是一口氣就買了三打,當時拎回來的時候差點兒沒累吐血。有錢人就是嬌氣,在家喝個水還得喝礦泉水,打完折還要一塊錢一瓶。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也是有錢人,為了身體健康著想,喝點兒高級水也是必要的。於是就勉為其難地與高乾子弟同流合汙了。“這個牌子的水也太難喝了吧?你不是知道我隻喝Space Mountain嗎?”他滿臉的不悅。“免費給你礦泉水喝,你還矯情上了!礦泉水哪來的好喝難喝?你初中化學怎麼學的?水是一種無色無味的透明液體!”她氣得眉毛都著了。“可我隻喝Space Mountain,喝了那麼多年早都習慣了。你這一換我馬上就喝出來味道不對了。”他執拗道。此時此刻,孟樊鐸那張英俊的臉在夏竹溪眼裡是如此難以描述地醜惡,甚至讓她聯想起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裡專門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獸。她真恨不得立馬變身,代表月亮消滅他。憑什麼這家夥可以這麼囂張地活二十幾年?憑什麼!她怒極反笑,就像幼兒園裡的阿姨,對著一個不聽話的小朋友恨不得掐死他又沒法下手時,隻好用和藹又淫威的笑容來講道理。“孟樊鐸,習慣是可以改的,放心,我以後家裡隻買這一種水,你很快就會適應了。反正都是水,喝不死人的。”他卻冷著臉道:“夏竹溪,你是故意的吧?就想靠這樣逼我走?”她很想跟他說這其實是她無心插柳,可眼前不能輸掉氣勢,便一仰脖:“對啊,這廉價的水您那麼高貴的身子肯定受不起吧?那就快請離開吧!”他冷哼一聲:“你少得意!你以為你這樣就能逼走我?我還非就不走了!”說完他又打開瓶蓋,咕嘟嘟地將那一瓶礦泉水都喝完了。她愣了,這家夥的神經反射弧構造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樣,要不然他怎麼會做出這麼白癡又無厘頭的舉動來抗爭?於是忍不住笑了:“好,你是好漢,你有骨氣,你請自便!”誰知她這最後一句話剛出口,就看到孟樊鐸臉上的表情扭作一團,下一刻他就一隻手捂著肚子迅速地衝進了衛生間。她又愣了,半天反應過來,撲哧一聲大笑出來。好吧,這位兄台太聽話了,她才說完你請自便,他真的就去“自便”了。這個劇情急轉直下得有些誇張,以至於她捧腹大笑到腰都酸了還不能停止。太逗了,原來孟樊鐸不但是個演技派,還是個喜劇之王。衛生間裡一聲狂躁的衝水聲之後,孟樊鐸怒氣衝衝地走出來,指著夏竹溪的鼻子,惡狠狠地道:“你,你難道在水裡下了毒?”此言一出,夏竹溪更是樂得前仰後合。一邊笑得快喘不過氣來,一邊結巴道:“不,那什麼,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哈哈哈,就算你覺得自己是武大郎,我也不是潘金蓮啊!”他眉毛倒立:“你說什麼!”“報應,絕對是報應!”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然後指著他道,“誰叫你瞧不起這打折的礦泉水?看吧,遭天譴了。”他雙眸裡有火躥出來:“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她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臉頰,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兄台,以後做人還要厚道點兒,不能瞧不起礦泉水呀!”他卻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地捏住。她心中忽然一緊,這家夥難道是氣急敗壞地要用暴力了?身子急忙向後倒退一大步,卻不承想這一步退得太急,小腿磕在了茶幾的邊緣。“哎呀!”她痛得一聲慘叫。“哈哈,讓你笑我!報應來了吧?天譴了吧!”這回輪到他大笑。她算明白什麼叫樂極生悲了,可見他笑得猖狂,心中不爽,於是乘他不備被他攥著的手猛地反抓住他的手臂用力一拉:“你才天譴呢!”可她的力氣到底還是有限,隻不過借著寸勁兒把孟樊鐸往前拉了一下,他卻並沒有按照她預想的摔向茶幾,而是,不偏不倚地將她整個人壓在了沙發上。撲通,撲通,她的心跳快被壓出嗓子眼兒了。這感覺似曾相識,可又不大一樣。但她還是本能地警覺了起來,瞪著這張幾乎貼到她臉上的臉,眸光裡帶著恐懼。卻一時得了失語症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他也沒說話,下頜抵在她的臉頰,雙瞳顏色越來越深。氣氛陡然間變得詭異而尷尬。她小心地戒備著,不知道他要乾什麼。他卻隻是壓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那、那個……”她終於蹦出了幾個字。“啊?”他好像也才緩過神來。“我快喘不過氣來了,你能,起來嗎?”她尷尬地用商量的語氣問。“啊,哦!”他急忙起身。她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身冷汗。“你今晚乾什麼去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他沒有看她,莫名其妙地問。“陪孟妍去相親……啊!”她忽然想起回家到現在都沒打個電話問問孟妍怎麼樣了。這下糟了,萬一孟妍想不開要做什麼蠢事情,隻怕現在也早成既定事實了。孟妍的電話打不通,這使得夏竹溪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孟樊鐸很老實地站在一旁,目光疑慮地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忽然開口道:“要不打給三嬸問問?”她當即一拍腦門兒叫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感激地看了一眼孟樊鐸,急忙打給了三嬸。“竹溪啊,今天多虧了你了。三嬸欠你一個人情。”三嬸的語氣並不像有什麼問題,倒格外親切地仿佛遇到了什麼喜事。“三嬸,孟妍她回家了嗎?”夏竹溪問。“嗯,說有點兒累了已經睡下了。不過,她答應明天再見一麵錢行,和他一起去打網球。”隔著電話都能看到三嬸喜上眉梢的樣子。夏竹溪掛掉電話,滿滿的疑惑寫在了臉上。卻又不想和孟樊鐸解釋什麼,便站起身想要回房間。“我累了,你也早點兒睡。”心中免不了一絲小慶幸,這樣突然想起孟妍來打了電話,倒及時地化解了剛剛那個尷尬的局麵。雖然直到現在,她的臉仍舊發燙。“你那麼有空陪彆人相親,怎麼都不考慮考慮自己啊?你那個找個男人嫁了的夢想,還沒實現呢?”身後的孟樊鐸怪裡怪氣地講起了風涼話。看來這家夥今天還沒完了。她惡狠狠地轉過臉來,想用眼神殺死他。可看著他的眼睛,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於是將信將疑地問:“你剛剛故意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該不會就是想要問我今晚去了哪裡吧?”他的視線瞬間移向了彆處,皺著眉,似笑非笑地說:“你少自作聰明,你以為你是誰呀!”她“哦”了一聲,仿佛鬆了口氣似的說:“那就好。”他轉過臉來瞪著她:“你說什麼?”她一噘嘴:“我說那就好。我可不想離了婚還被你管七管八的。你要記住,現在這個屋子我是主,你是客。我想要見誰、什麼時候回家,你無權過問。”他冷笑一聲,“哈哈,對,你深夜不歸橫屍街頭也與我無關!”她怔了一下,什麼情況?這家夥難道是在關心她的安危?真可笑。於是狠笑著道:“這個你放心,我的命大著呢!隻要不被某人酒後施暴,應該死不了。”他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呼出去:“好,你命大!算我多管閒事多操閒心。您是主,我是客,您說了算。我以後什麼都不問了。”說完便怒氣衝衝地回了房間,又是免不了的一聲巨大的摔門聲。她又愣住了,什麼情況?這家夥莫不是承認了?她誤會他的好心了?原來這渣男也有心的。回到房間躺下,輾轉反側,思緒亂作一團。這一天發生太多事,她的腦子有些招架不住了。不過謝天謝地,孟妍沒事。可這份擔心卻還是掛著的,孟妍答應再見錢行,說明她是真的死心了,還是徹底的自暴自棄?令她最心中添堵的是孟妍不肯接她的電話,還有那一句想要一個人靜一靜。也許是她多心了,可總覺得孟妍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些變化。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難不成程池在孟妍麵前提到了她?如果是之前的她絕對不會有這個想法,可今日的程池讓她有了新的認識。他遠比她想象中的要主動,那麼,有意無意地透露給孟妍他對她的心思也就不無可能了。一想到程池,心中又湧起了那股洶湧的難以抑製的情緒。可不甘也好,悔恨也罷,到底已經是過去式了。隻是這情緒始終太強烈,如果不是剛剛被孟樊鐸那廝攪和一番,現在估計早就把她啃食殆儘了。這麼說來,她倒要感謝一下孟樊鐸同學的胡鬨了。忽然又想起他剛剛衝出廁所時,用手指著她質問她下毒的蠢樣子,再一次忍不住地笑了。跟這個男人住在同一屋簷下,她算是長見識了。有誰會想到人前風光無限臭屁傲嬌的孟樊鐸,也會有喝一瓶打折礦泉水就拉肚子的窘態?那麼高大英俊的一個冷酷帥哥,也是會吃喝拉撒的。真是幻滅。還好她已經過了那個對著日韓劇裡一臉邪氣的帥哥花癡的年紀,所以她很清楚,孟樊鐸也是人,就算再帥再有錢再有高貴再背景,他也還是個是食五穀雜糧的人,而且是個人品有很多問題的繡花枕頭。天生一副好皮囊,原來腹內草莽。自古以來大富之家子弟的通病了吧?她對他,原本就是階級敵人一樣地對立。可現在,她卻似乎有些擺不清自己對他的態度了。這個人雖然可恨,但是更可笑,實在給她帶來了不少歡樂。他雖然嘴毒,可也不算大奸大惡,相處越久就越發現他的幼稚與單純。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公子,和孟妍一樣,心地都保留了些未經過風雨磨礪的天然。如果是他喜歡的人,應該會很幸福吧。隻可惜她是注定沒這個榮幸了。於是一股怨婦情節油然而生,她真是太寂寞、太寂寞了。她多麼希望有個男人能陪著她,和她一起吃飯、看戲、拌嘴、相擁。可眼前擺著兩個大帥哥,一個看不上她,一個她又主動拒絕了。這不是命犯天煞孤星是什麼?清早醒過來第一件事還是打給孟妍,可惜孟妍依舊沒有接電話。孟樊鐸已經出了門,她懶懶地打開冰箱研究著早飯吃點兒什麼,看到那一排礦泉水,又笑了。於是拿出一瓶擰開喝了幾口,沒有任何異常。實驗表明昨晚就是孟樊鐸遭天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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