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宛言心中這樣想著,表麵卻仍不動聲色。“這樣吧,我先回府問問墨寒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再從長計議。”沐宛言對宮暮晨說,隨後起身準備離開。“好吧,安和方麵一有回信,我也會立刻告訴你的。”宮暮晨也跟著沐宛言站了起來,送她出門。“賢妃娘娘最近身體可還好?”沐宛言一隻腳已經踏出門外,又突然回頭問宮暮晨。“還是老樣子。”宮暮晨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沐宛言會在這個時候問起他的母妃。“你沒事也要多去賢妃娘娘那裡走走,她平日裡不怎麼出宮,怕是會感到無聊。”沐宛言囑咐宮暮晨。“這是自然。”“對了,我準備給我父皇回封信,讓他派人前去安和講和,暮晨你送去安和的那封信大概是什麼內容?”沐宛言又問。“我直接將草稿拿給你吧。”宮暮晨也沒問沐宛言要信的內容做什麼用,直接從書房拿了草稿就給了她。“這樣我好讓我父皇根據信的內容為切入口,去講和的勝算也會大一些。”宮暮晨的坦蕩讓沐宛言有些心虛,然後自顧自地解釋了一句,隨後將草稿收好,和宮暮晨道了彆就出了宮。出奇的是,這次宮暮晨沒有親自送她出風清宮,隻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沐宛言剛上馬車,就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宮暮晨給她的草稿,上麵隻有寥寥數句話——聽聞皇舅欲起兵攻燕,按皇舅所想,必定勝券在握,隻是現在燕有求和之心,且燕北兩國相交甚好,兵戎相向又非幸事,皇舅還要三思而後行。沐宛言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也沒看出個什麼名堂。信的內容確實是求和,也的確是宮暮晨的字跡,這是不是就能證明他是清白的呢?可宮墨寒截到的那封信又是怎麼回事?沐宛言疑惑地將信合上,揣進了懷裡。這時,沐宛言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被染黑了些。沐宛言將手放近鼻尖聞了聞,從指尖處散發出一股淡淡的墨香,正是剛剛那封信上的那股墨香。突然,沐宛言像想到什麼似的,打了個冷顫,然後催促車夫趕緊回了王府。而宮暮晨在沐宛言離開後也回了書房,看到被墨汁微微浸透的桌子,突然眉頭一皺,低聲說了句:“不好!”怪自己急功近利,太迫切地想要得到她的信任了,竟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回到府後,沐宛言又將信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這時候墨汁才又乾了些,不至於再將手染黑。可按宮暮晨所說,求和信是上午就送出去了,那這份草稿也應該是上午的才對,按道理來說,過了這麼久,墨汁應該早就乾透了,怎麼還會染黑手指呢?除非——這份草稿是在她準備進宮時才匆忙寫下的。想到這裡,沐宛言心中頓時如驚雷閃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宮暮晨又是如何得知自己要進宮的呢?沐宛言感到後背一陣發涼,帶著那封信便去了竹清閣。待沐宛言來到竹清閣的時候,宮墨寒正在收拾明日出兵時需要帶的一些東西,沐宛言就這樣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他。宮墨寒為了她、為了燕國要主動出兵打仗,而自己卻懷疑他是彆有用心……宮墨寒聽到動靜後停了手裡的動作,見是沐宛言來了竹清閣,臉上有一絲欣喜閃過,卻是稍縱即逝。還記得上次他前去牟縣,是沐宛言親手為他備的行李,而現在,竟有了幾分物是人非的感覺。“這次進宮可得到了什麼消息?”一陣沉默過後,宮墨寒首先開了口。“進去再說。”宮墨寒的話讓沐宛言回了神,隨即進了屋子並關上了門。“府中可能有奸細……”確定四周無人之後,沐宛言說。“此話怎講?”聽沐宛言這樣說,宮墨寒一驚。不單單是因為王府有奸細而吃驚,而是王府所有下人都是他精挑細選留下來的,他也排除了一切可能會讓他們叛變的因素,更是驗證過他們的品格,所以他一時有些詫異,到底是誰成了彆人的奸細。“第一,還記得我被診出有孕的第二天,我喝的藥裡就被人下了毒,那時,我有孕的消息也就隻有小月和大夫兩人知道而已,而他卻可以第一時間知道,還在我的藥中下毒,所以我斷定,他平日裡一定就躲在王府的下人中。”“第二,我小產之後,立刻就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就是他告訴了我,我失蹤那日是被人侮辱了,如果不是王府的人,又有誰能第一時間知道我小產,並寫了那封匿名信呢?”“還有,我去萬全堂追查抓藥夥計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夥計說是有一個袖口繡著‘墨’字的人指使他換藥的,還告訴他這是萬全堂老板的意思。”“那時候大夫剛離開,小月就去抓了藥,中間隻有半個時辰的空隙時間,如果不是王府的人,那麼應該沒有人能第一時間得知我有孕,然後就趕在小月前麵去萬全堂安排換藥之事。”“還有,那個人為何就有把握,小月是會去萬全堂而不是其他藥鋪呢?我想他一定是對王府中的人都特彆了解,知道王府所有用藥都來自萬全堂吧!”一口氣說出自己心中壓抑許久的事情,沐宛言心中一陣輕鬆,這些都應該早就告訴他的。“這些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宮墨寒聽後一陣後怕,竟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給沐宛言下了毒?而他竟然什麼都不知道。“那你呢?關於你就是萬全堂老板的事情,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沐宛言反問宮墨寒,他是聰明人,知道她這樣問的意思。她果然是懷疑自己了……宮墨寒內心一陣失落,當他得知沐宛言去了萬全堂追查她小產原因的時候,風無韁就有提議,要他將他就是萬全堂老板的事情提前告訴沐宛言。可那時沐宛言已經對萬全堂老板產生了懷疑,他怕沐宛言知道他就是萬全堂老板後,兩人的關係會更加僵硬,便想著等他查出真正的凶手之後再告訴她。可誰知,當他找到李三時,李三已經死了,再加上他近期一直在追查幕後那個讓他與太子兩人相虐相殺的黑手,這件事便被擱置了下來……“我原本是想等查出凶手再告訴你的,沒成想反倒讓我們之間的誤會越來越深。”宮墨寒知道解釋是最無用的東西,信你的人不用說,不信你的人說了也沒用,可他還是試著解釋。“難道那時你就沒有一絲,不能容忍這個孩子存在的想法?”沐宛言問。這是她一直以來最想知道的事情,畢竟當初她會懷疑宮墨寒,完全是因為她覺得宮墨寒接受不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是有過……可後來當我回府看到你的那一刻,就沒有了。”“怪我關心則亂,當時沒有好好追查那件事情。”宮墨寒眉頭深鎖,似乎很不願回憶當時的情形,畢竟他是一個身居高位的古代封建男子,對於這等難以啟齒之事,當時他腦海裡閃現出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隱瞞下去,要隱瞞所有人,包括沐宛言。“至於派人跟蹤你,也隻是為了保證你的安全,並無其他想法。”接著,宮墨寒又向沐宛言解釋道。其實就在沐宛言發現宮暮晨說了謊之後,她對宮墨寒的疑慮就已經差不多打消了,最起碼在燕國有難這件事情上,他是真心實意想要為自己解憂的。至於自己小產之事,已是事實,再互相埋怨懷疑也不會改變事實,當然,凶手還是要查的,隻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關於賢妃娘娘的事,你可知道一二?”沐宛言這樣想著,便開口問宮墨寒。“賢妃身子一直不好,幾乎從不出淑儀宮,宛言問她作甚?”宮墨寒滿腔疑問,又接著試探地說道:“賢妃我不了解,可宮暮晨我卻是知道一些,你要不要聽聽?”宮墨寒不知道沐宛言這次進宮,宮暮晨是如何應對她的,也不知道宛言到底打探出什麼消息沒有,可他有必要讓沐宛言知道,宮暮晨並非表麵看起來那麼簡單。“是麼?說來聽聽!”沐宛言饒有興趣。“這說來話長……”宮墨寒雙眼望向窗外,像陷入遙遠的回憶般。原來小時候宮暮晨是宮墨寒為數不多的一個玩伴,那時候宮墨寒以為是因為賢妃娘娘身體不好,宮暮晨也會同樣受太子的壓迫,兩人隻是同病相憐互相取暖罷了。後來等他慢慢長大後才知道,雖說賢妃身體一直不太好,可宮暮晨的地位卻也是他不可比擬的,再加上後來他出了宮,兩人的關係就這麼淡了下來,就連偶爾一起喝個茶,也不似年少時那樣能敞懷聊天了。可就在最近,太子被廢之後,原本跟隨太子的大臣們群龍無首,而現在宮墨寒風頭正盛,按道理來說他們或多或少總該有一些會站在宮墨寒這邊吧,可怪就怪在一個都沒有。而眼下北耀隻有宮墨寒、宮暮晨兩位皇子,宮暮晨向來無心朝政又是眾所周知的,宮墨寒越想越不對勁,便暗中查了一下那些大臣們近期的動向。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原本追隨著太子的大臣們現在竟像約好了似的,一致追隨了上官大人。這讓他不禁懷疑上官大人是不是有謀朝篡位的想法,可現在正是太平盛世,篡位談何容易,且不說百姓不願意,皇上也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就會全軍覆沒株連九族,上官大人是聰明人,他現在在朝中地位雖然說不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也八九不離十了,定不會去冒這份險。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宮墨寒也沒有懷疑到宮暮晨身上,隻是暗中把上官大人盯得更緊了。而他的女兒上官瑾,近期也沒有再纏著宮墨寒,這讓宮墨寒更是懷疑。而前段時間宮墨寒暗中放出了大量跟太子有關的壞消息,其實都是從上官瑾那裡打探到的,可怪就怪在太子被廢後,上官瑾就逐漸疏遠了他。可上官瑾對宮墨寒有意思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按理說,宮墨寒剛剛向她拋出橄欖枝,她豈有不接之理?除非……有關太子的消息是她有意泄露給宮墨寒的。而且太子被廢之後,宮墨寒原以為墨王府會恢複平靜,卻沒想到墨王府依舊接二連三地出意外,且次次針對沐宛言而來。這時,宮墨寒突然想起之前沐宛言在彆苑宴請宮暮晨時,宮暮晨看到自己也在後眼中那一閃而過的失落,還有他望向沐宛言時溫柔的目光。當時他並未過多在意,畢竟宮暮晨不管對誰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現在想來才察覺出異常。恰巧這時,安和國蠢蠢欲動,屢次挑釁燕國,宮墨寒就留了個心,慢慢開始調動他手底下的護衛隊,準備有需要的時候就出兵。這時他竟偶然發現,宮暮晨在這個時間段,給安和去過信。隻可惜當時他並沒有防備,也沒有攔住。在這之後,沐宛言就進宮求助了宮暮晨,而那封原本應該是求和的信,才恰巧被一直跟著沐宛言的宮墨寒的手下給劫了下來。“那個送信的人呢?”待宮墨寒說完,沐宛言問。“殺了。”“殺了?”沐宛言一驚。“不殺了他,難道還要等著他去給宮暮晨報信麼?”宮墨寒知道沐宛言心善,最見不得出現人命,可有些道理她必須得懂,否則這些以後也將成為他們二人之間最大的屏障。“那你說還有誰會給宮暮晨報信,說我會在今天傍晚時分進宮呢?”沐宛言愣了半天,隻說出了這一句話,送信的人已死,她再糾結也沒有用,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抓住藏在王府的奸細。也許當時換做自己,自己也會做出和宮墨寒同樣的決定吧,畢竟事關國家大計,又豈能有一絲疏漏,沐宛言頗為無奈地想。“宛言的意思是?”宮墨寒抓住了沐宛言話裡的重點——有人給宮暮晨報了信。“也許府中的奸細,就是宮暮晨的人。”沐宛言說出了她大膽的設想,隨後又將宮暮晨臨時寫了草稿,和讓她勸解宮墨寒停兵之事告訴了宮墨寒。“暮晨果然是深不可測……”宮墨寒眉頭微皺。“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沐宛言一時沒了主意。“將計就計……”接著,宮墨寒趴在沐宛言的耳朵上小聲說了幾句話,隻見沐宛言眉頭一皺,輕聲問:“可以麼?”“眼下也隻能先這樣做了。”宮墨寒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