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冤枉的……我是被冤枉的……”大牢裡,張太醫伸著大長舌頭,雙眼空洞地望著沐宛言,不停重複著這幾句話,沐宛言嚇得忙躲在了角落裡。突然,張太醫張著血盆大口朝沐宛言撲了過來,嚇得她“啊”地大叫了一聲,睜開眼,原來隻個夢。驚魂未定地擦了擦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沐宛言再無睡意。想起張太醫的死,她隻覺得疑點頗多,但又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隻能安慰自己想多了。恰巧這時,宮暮晨來了彆苑,沐宛言便讓小月將他請進了屋裡。待宮暮晨進了臥房,沐宛言便急著要從床上坐起來,無奈身上的傷還沒好,又重重地躺了下來。“宛言躺著便好,你的身子要緊,何況我……也不是外人。”宮暮晨忙小心扶了一下沐宛言。“一些皮肉傷而已,不當緊。倒是太子妃娘娘,失了孩子,一定特彆傷心。”沐宛言一點也不恨太子妃,反倒是有些同情她,成為了彆人陷害她,想要置她於死地的棋子。“難得宛言你有心,還牽掛著太子妃,不過眼下你要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宮暮晨說。“對了,舞姬屍體被燒一事有沒有什麼進展?”沐宛言突然想起了舞姬屍體被燒一事,遂問宮暮晨。“暫時還沒有。”宮暮晨歎了口氣。“你好生養著身子,不要再想這等瑣事,我會……咳咳,王兄會保護好你的。”察覺自己一時失言,宮暮晨忙乾咳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好在沐宛言一心想著舞姬和張太醫的死,並沒有注意。聽宮暮晨說,太子妃的近況似乎不太好,一直沒能從小產的陰影中走出來,沐宛言心想著等傷好了,一定要進宮開解開解她。之後,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宮暮晨便離開了彆苑,路過荷花池的時候麵色似乎有些凝重。王兄竟然砍了自己被封王時親手種下的竹子,將竹林改成了荷花池。難道他真的已經對沐宛言動了心?王兄王嫂感情越發甜蜜,自己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才是。隻是,心中怎麼會莫名有一股無法言說的酸楚……之後的幾日,沐宛言就一直呆在彆苑養著傷,直到荷花池竣工,也沒出去看一眼。宮墨寒似乎是很忙,自從上次離開,到現在都沒再出現。算算日子,自己呆在彆苑養傷也有一個月了,傷也差不多痊愈了,應該能出去溜達了吧。這樣一想,沐宛言就再也待不住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府,想去看看小希望有沒有又長胖長高些。不過在去看小希望之前,她要先進宮一趟,看望太子妃娘娘。吩咐小月準備些吃食,沐宛言便進了臥房換衣裳,太子妃剛剛小產,不能穿顏色豔麗的,也不能穿太過於沉悶的,最後,她選了件米色對襟長袍,簡單又不失莊重。換好衣裳,小月已經叫了馬車,提了食盒在門口等著了。“你這辦事能力可以啊,馬車隨叫隨到。”上了馬車,沐宛言打趣小月。“這可是您的專用馬車,能不快麼!”小月隨口回答。“專用馬車?”沐宛言不解。“這是王爺專門給您配的馬車,就停在馬廄那邊,您還不知道啊?”小月詫異,王爺為了王妃做了這麼多,竟然一個字也沒向她提過。聽了小月的話,沐宛言沉默不語,宮墨寒是轉性了麼?近一段時間淨乾些出人意料的事,不過自己倒還挺受用的。馬車一路晃晃悠悠的,不一會兒就到了皇宮,小月扶著沐宛言下了馬車,朝著東宮方向一路走了過去。隻是這剛走到門口,就被侍衛給攔了下來:“娘娘有令,閒雜人等一律不準踏入東宮。”“麻煩您通報一聲,就說王妃娘娘帶了些上好的點心,前來探望太子妃娘娘。”小月上前一步,將一錠銀子塞進侍衛手中。誰知這侍衛並不領情,將銀子退還給小月,對著沐宛言頷首說道:“對不住了王妃娘娘。”小月剛想要上前理論,就被沐宛言給攔了下來。既然太子妃不願相見,又何必為難做下人的呢。“麻煩你將這些點心拿給太子妃娘娘,就說墨王妃改日再來探望。”將食盒遞給侍衛,沐宛言帶著小月就離開了東宮。回去的一路上,沐宛言都鬱鬱寡歡的。太子妃不願相見,定是心中對她還存有芥蒂,自己得想個法子解開她的心結才是。到了皇城主街,沐宛言下了馬車,讓小月先回了王府,自己則步行去了韓家。路過菜市場的時候,沐宛言原本想買隻雞帶過去,又突然想起,現在的韓家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三餐不繼的韓家了,這些東西他們不缺,便隻給小希望買了幾身新衣服。等她到了韓家的時候,韓立正好要出門,見沐宛言來了家裡,竟一時沒反應過來,驚慌失措、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就跑開了。沐宛言一頭霧水地進了院子裡。剛進院子,她就聽見了一陣啜泣聲,忙循著聲音推門進了屋。隻見韓夫人披頭散發地坐在地上小聲哭泣著,東西也被摔得七零八落的。“嫂子這是怎麼了?”沐宛言忙將韓夫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又將地上的陶瓷渣子給清理乾淨,關切地問。“娘娘有所不知,自從相公搬到這裡,就認識了好幾個狐朋狗友,每天吃喝玩樂不說,最近還沾染了賭博。“每次他輸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就回家裡要錢,民婦不給,他就惡語相向,這次民婦實在氣不過,和他大吵一架,哪成想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將家裡的東西全都砸了個遍。”將韓夫人扶到椅子上,又將地上的碎陶瓷渣子清理乾淨,沐宛言這才得空問韓夫人發生了什麼事。韓夫人此刻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抽抽噎噎地說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哪裡還有銀子給他,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他賣光了!讓他找個正經營生,他卻嫌苦嫌累……我們韓家對不住王妃娘娘您的厚愛啊!”麵對沐宛言,韓夫人一臉愧疚之色。“你先彆急,韓大哥本質不壞,興許他隻是一時走錯了路。等他回來了,你讓他到墨王府找我,我好好勸勸他。”沐宛言拍了拍韓夫人的肩膀安慰她。聽了沐宛言的話,韓夫人提著的心總算放下去不少。她想韓立是絕對會聽王妃娘娘的話的,希望他以後能改過自新,踏踏實實地過日子。沐宛言離開韓家的時候,小希望還在睡覺,看著小希望稚嫩的臉龐,沐宛言輕歎一口氣。她不知道沾惹上她,對韓家來說,到底是福,還是禍……總之,她願意傾儘全力,保小希望平安長大。回去的路上,一路路過逍遙樓、酒樓、茶樓……沐宛言突然靈光一現——自己也可以開個小店啊,正好讓韓立來管著,解決了他的遊手好閒不說,自己還能掙點外快,何樂而不為呢?說做就做,沐宛言先圍著鬨市區轉了一圈,看了看各個行業的行情,又大致了解了各個地段的房子租金,這才啟程回府。經過考察,酒樓茶樓遍地都是,競爭太過於激烈,倒是製衣坊和胭脂鋪比較少。思來想去,她決定開一間製衣坊,專做高檔女衣,就開在逍遙樓旁邊。那邊人流量密集,有一點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遍全城,連廣告費都能省了。回到彆苑後,沐宛言清點了一下自己的嫁妝,除卻近期的花銷,大概還剩下幾百兩銀子,足夠她將店開起來了。隻是將店鋪開起來後,手裡還需要流動資金,這就就顯得捉襟見肘了。揉了揉跑得酸痛的腿,沐宛言癱倒在椅子上。想要開製衣坊可不是有錢就能成的,還要招裁縫,找貨源,進布料,還要有懂設計的設計師,這可不是一天就能完成的事,急不得。第二天,韓立果然來了墨王府,沐宛言並沒有提他賭博的事,隻讓他幫自己找個靠譜的布料商,說自己有用。韓立一頭霧水,不知道沐宛言要找布商做什麼,又不敢多問,唯唯諾諾地就離開了墨王府。剛出王府,就迎上了他那群“朋友”,拉著他就要去賭場。韓立搖搖頭,說自己有事,今兒就不去了。那群人一臉掃興,嘟囔了幾句就離開了。韓立手心裡握著沐宛言給的幾兩車馬費,猶豫不決地望著那群人漸漸消失的背影。最終,他一咬牙,轉身去了皇城最大的布匹坊“清染坊”。皇城裡做布匹生意的也有幾家,但價格卻都高得離譜,稍稍便宜的質量又不達標。唯有“清染坊”,是集織布、上色、批發、零售為一體的布匹坊。這樣,不管王妃是想要批發,還是零買,又或者是想要集市買不到的花樣,清染坊都能滿足,價格也更實惠些。唯一的不足之處,大概就是清染坊地理位置太偏僻了。除了布匹坊的老板,很少有人能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大致了解了各種布料的價格區分,自製布料的收費標準後,韓立就回了家,將自己所了解到的整理了一下,記錄在紙上,送去了墨王府。韓立到了墨王府的時候,沐宛言已經出門了。今天她要去各個製衣坊,考察一下其他製衣坊的收費標準,還有各個裁縫的手藝。將記錄交給小月後,韓立才算是鬆了口氣。王妃交代的事情已經辦完了,手裡還剩幾文錢,不如去賭一把。出了王府,韓立就去了皇城最大的賭場“常發坊”,幻想著能以小博大,贏幾十兩銀子,耀武揚威地回家。“師傅,我想做件雲絲披風,幫我量下尺寸吧。”一進“邵氏製衣坊”的門,沐宛言就說明了來意,這一上午她腿都快跑斷了,愣是沒有一家能做雲絲披風的。這會兒她已經沒有多餘的耐心再扯東扯西了。“姑娘,這雲絲可是上好的絲綢,你可以做成羅裙或者長袍,做成披風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製衣坊的老板看著年紀不大的沐宛言,一臉懷疑。現在天氣炎熱,根本就用不到披風,而且雲絲珍貴,做成披風也就出門時穿一穿,平時根本用不到——這小姑娘估計是來砸場子的。“我就喜歡披風,來量尺寸吧。”沐宛言直接將雙臂打開,等著裁縫來量尺寸。趁著裁縫量尺寸的時候,她又接著道:“我要求很高,不能勾絲,不能有皺褶,兩肩對齊,做成荷葉邊,隻要能讓我滿意,錢不是問題。”聽聞沐宛言的條條框框,老板明顯一愣——這麼刁鑽的客戶還真是少見。不過他很快就回了神,從二樓叫下一名裁縫來為沐宛言量尺寸。管她挑剔不挑剔,有邵氏製衣坊的頭牌白淨霏在,他就不怕擺不平她。循著製衣坊老板的聲音,從二樓下來了一位氣質翩翩的男子。他一頭墨發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圓圓的杏核眼,紅唇鮮豔欲滴,小巧的鼻子如刀刻那般。乍一看,沐宛言還以為他是個女人。幸好男人有一八零左右的身高,否則可就尷尬了。量好尺寸後,白淨霏合上本子,一本正經地問沐宛言:“敢問姑娘,什麼是荷葉邊?”“噗嗤”一聲,沐宛言笑了出來,原諒她一時忘記了古代沒有荷葉邊這個說法。白淨霏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沐宛言,一臉惋惜。他心想:“這姑娘長得怪好看,隻可惜腦子不太靈光。”收起笑聲,沐宛言很認真地給白淨霏描述了荷葉邊的特征,怕他聽不懂,還隨手捏了一快布料,給他演示了一下。看她認真的樣子,白淨霏又不覺得這姑娘腦子有問題了。最後,交了一兩押金,沐宛言才離開了製衣坊,臨走前還威脅白淨霏好好做,否則彆想拿工錢,然後拽得二五百萬的樣子,甩著袖子出了門。一出門,沐宛言立馬就慫了下來,做一件雲絲披風下來竟然要十兩銀子,折合成人民幣大概快一萬塊了。自己手裡的錢租房、裝修,都沒問題,可是開業之後光進布料也得壓不少錢,更何況她要做皇城最大的製衣坊。沐宛言一臉愁容地在街上隨便逛了幾圈。剩下的幾家製衣坊都沒有雲絲,也就沒有什麼對比可言了,她隻能回了府。路過當鋪的時候,她靈光一現,加快了回府腳步。接連幾日,沐宛言都忙得腳不沾地。逍遙樓旁邊是家小酒館,不管沐宛言如何開價,就是不願意轉租,愁得她幾日都吃不下飯。又是一次失敗而歸,沐宛言累得癱倒在床上,連最喜歡的清湯麵都勾不起她的食欲了。“咚咚咚。”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沐宛言慵懶地翻了個身,沒有理會。“吱”地一聲,門外的人遲遲得不到回應,竟然直接推門而入。沐宛言也沒在意,扭頭看了一眼。媽呀,竟然是“消失”已久的宮墨寒。“為什麼不吃飯?”宮墨寒看了看已經坨了的麵問道。“不餓。”“你最近缺錢?”“沒有。”“你讓小月當了陪嫁首飾?”“你跟蹤我?”沐宛言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怒氣。“小月當首飾的當鋪正好是本王開的。”宮墨寒竟然罕見地向沐宛言解釋。“你開的當鋪?”沐宛言立馬轉換了口氣,疑問道。得到了宮墨寒肯定的回答後,沐宛言立馬拋開了之前的不愉快,纏著他問“發家史”。“宛言,今後不管你做什麼,都不必瞞著本王。”突然,宮墨寒一臉認真地看著沐宛言說。被他盯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沐宛言隻好尷尬地笑了兩聲回應他。氣氛一時沉默尷尬起來。幾秒鐘後,宮墨寒起身跟沐宛言道了彆,離開了彆苑。這時,一股餓意襲來,沐宛言端起已經涼透的麵,正準備吃的時候,看見桌子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張紙。她心想,大概是宮墨寒落在這裡的,就隨手拿了起來,準備去還給他。臨出門的時,沐宛言打開看了一眼——竟然是小酒館的地契。這讓她正準備往外邁的腳又縮了回來。他這是什麼意思?是不小心落在這裡的,還是……這時,小月端了碗麵進來,放在桌子上道:“王爺囑咐我給您重新下了碗麵,讓您趁熱吃。”說完,小月就離開了房間,剩下沐宛言一人坐在凳子上,看著手裡的地契和桌子上的麵,心裡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