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離彆(1 / 1)

楚河 團子 1511 字 4天前

楚河離開的這日又落了雪,紛紛揚揚,無休無止。不過應當是沒有人有這個閒心雅興去看這雪,大楚派了人來接楚河回國,南疆這邊也舉辦了宴席熱熱鬨鬨地送走。因為是打著兩國交好的名號要楚河回國,一頓飯吃得也算熱鬨。陸淮安推托政務繁忙,來小坐了一會子就離開。楚河那時候被一群楚國人簇擁著,聽他們說一些噓寒問暖,諂媚殷勤的話,自然也不曾見到過陸淮安。就這樣錯過,就如他們心中所想的那樣,那日已經是最後一次相見。楚河自寧巧死後,很多情緒都不再流於麵色上。此時此刻她正搖著一把鎏金扇子,同來送行的婁世原寒暄。自幼習武報國的婁世原失妹後,神情也有些憔悴,整個人精神算不上大好,隻是一身英氣還同初見時一樣。“楚皇子,後會無期。”婁世原抱拳。是後會無期而不是後會有期,如果他們還有再見的那一天,那就是婁家撐不下去的一天,所以不願再相見。楚河笑吟吟地回禮,她知道婁世原心中所想,“那麼,後會無期。”她轉身,上馬,從容,決絕。可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宮牆上,可上麵空蕩蕩的,缺了那個人俯瞰山河的雄姿。楚河悻悻收回了目光,她又慶幸,幸虧沒有真的看見,不然到時萬般思緒湧上心頭,又不知如何是好。她拉了馬韁繩,衝隨性的侍衛點了點頭。啟程——車馬浩浩蕩蕩地出發,揚起地上的落雪。馬蹄聲聲,比楚河來時威儀得多。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良久,隻留下幾排車馬印子,至於什麼人來過,什麼人又走了,無從可知。宮牆之上,露出一抹玄色衣擺。旁邊福順兒在一邊歎氣,“皇上您這又是何苦呢?正大光明地去送也比在這裡瞧幾眼強啊!”陸淮安神色迷茫,比他做了這個決定時還要迷茫,也不理會福順兒的話,隻是兀自說著,“她說得對,我們屬於沒有緣分的那一類人,沒有緣分在一起。還是不見了,見了又要惹她傷心。”手握生殺大權,殺伐果決的帝王轉身,他的肩頭落了白雪。福順兒看著他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孤獨,怎麼落寞。誰也不會記得,也不會提起,當初說並肩俯瞰整個天下的誓言。幾日前的一個夜晚,陸淮安召了婁老入宮。他屏退了眾人,連福順兒也給趕了出去,才扶婁老緩緩起身,請他坐。陸淮安又親手為婁老倒了茶水,婁老起初不敢接,還是陸淮安堅持推給了他,婁老才顫巍巍地接過。他歎了一口氣說:“老臣都這一把骨頭,都不知能撐到何時。陛下您有什麼事情,就儘管開口說吧。”陸淮安在請他來之前就已經思量了很久,是以此時此刻隻是頓了一下,便誠懇地開口,“孤此番請您來,是想拜托您一件事情,也請您不要對第二個人開口提起。”陸淮安沒等婁老回複,繼續說道:“上次孤同你說皇後婁安嫻被斷機閣的人掉了包,孤實在愧疚。如今他們又想利用皇後假死,逼得楚河恨孤,可能此生此世都無法原諒孤。可孤到底有沒有做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派人殺她,孤自己如何不清楚。”“所以,您是想……”“是,孤知道婁世原對孤還心生嫌隙,她們此時一定會找上婁世原,找上婁家。不論他們要用什麼辦法離開,您隻需……”陸淮安麵上仍然平靜,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可心中早已經痛得滴血。他說:“您隻需靜觀著他們的動作,有必要時幫他們擴大聲勢。”婁老一把年紀,就算再驚訝也表現得不太明顯。他隱約猜到陸淮安對楚河的心思,可如今這動作指示明顯是要幫楚河離開。婁老此時此刻想不明白,也不好多問,隻能應下。他們婁家幾代忠骨,不管旁人眼裡是什麼樣子,可最後效忠的主子,隻有南疆帝一人。而陸淮安自然也信得過他們。後來他們又說了些朝政的事情,一炷香後婁老告退。陸淮安心疼他年歲大了,告訴他不必拘禮,可老人家還是周周正正地行了禮,還說:“等此事過去,老臣一定好好教導家中的逆子。”他口中所指,是婁世原。陸淮安隻是笑,說不打緊。等到殿門緩緩闔上,陸淮安才疲累地揉了揉眉心。他想起來楚河澄澈坦然的笑,本來唇角也已經上揚,可最後都化作了心尖上的一抹苦澀。他記得楚河的話,也有所思。我們都是有緣無分的人,可能是上天為了懲罰孤,孤擁有這廣闊山河和至高無上的權利,就注定要一輩子孤獨。可你呢,你的笑那麼坦蕩溫暖,又怎麼忍心讓你難過。楚河隨著迎接的車馬走了幾天幾夜,最終到了大楚。臘月裡的楚國還是一片繁華熱鬨,在這裡很難見到落雪,更彆提像南疆那樣鵝毛般漫天的大雪了。人們穿著不算厚重的衣服,在集市上熱鬨地采買著東西,小販叫賣遠遠地都能傳來,一片片大紅燈籠更是顯眼。楚河恍然間才想起來,是要過年了啊。身旁的人問楚河安排,她回眸望了一眼,便收了心緒,說:“一部分人先將東西送回府,留幾個人隨我進宮。”身邊人應了,又吩咐下去。此時此刻應該有皇子在宮外迎接她,應當是楚皇的吩咐。一行人繼續向宮裡走,到了跟前,竟然發現所有的皇子竟然都來了,一字排開在宮門外等著楚河,好不壯觀。楚河心裡猜到有的皇子是奉旨前來,有的是想來看看她到底如何光景,有的單純來看熱鬨,還有的純粹就是來湊熱鬨的,比如剛剛滿月的九皇子。楚河下了馬,頂著滿頭黑線走了過去,一抬頭就撞進一雙清澈乾淨的眼眸裡,是她方才沒有看見的,大楚左相沈子楓。楚河心裡歡喜得不行,可眾皇子都在麵前,她也不好衝過去單獨與沈子楓說話。便稍微同他們寒暄了幾句,一同進宮見楚皇。闊彆已久的宮殿,還是熟悉的裝飾。金紋盤龍的柱子,漢白玉鋪地,兩邊台階左右對稱。楚河跟在太子身後,其餘皇子依次進來,叩拜楚皇。龍椅上的楚皇本就是風流成性,如今笑起來也是隨和。他忙叫眾皇子起身,說著什麼都是朕的兒子不必拘禮。大殿上的人齊聲應著,楚河微微冷笑。楚行健,也就是楚皇,招呼著楚河再向前幾步,想看她可有痩了。最後直接叫到身邊來,左右看看,才皺了眉,說:“是痩了,都怪朕,讓你吃了這麼多苦。”楚河本想說著什麼兒臣不敢,上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戲碼。但想到她一回來,楚行健就如此親近自己,以至於將其他皇子都晾在一邊好半天,肯定會招惹妒恨,也不願再裝下去。她抬首,一雙凜冽的眼眸直視楚行健。楚行健先是一愣,那雙深若幽譚的眼睛裡化解了所有淩厲。他還是笑得溫柔和藹,一句責備的話也沒有。其他皇子並未多想,隻有稍稍站在後麵的沈子楓不由皺了眉。他這麼些年同楚河通信,字裡行間也感受到了楚河的變化,本以為她此舉會激怒楚行健,但是又很快鬆了一口氣。能從南疆回來的楚河,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楚河了,況且還有他和餘氏的幫襯。所以楚行健不會將她怎麼樣,更是在沒有摸清她的情況下不敢輕舉妄動。而楚行健方才裝作不經意地搭了她的脈,驚奇地發現,自己給她這麼多年下的慢性毒藥竟然全部清除。這是沒有解藥的毒,但他雖然費解但不會問出口,隻會等到自己的暗衛去查。楚河心裡不願意與他太過親近,畢竟從她出生開始就沒有得到過太多真正意義上的父愛,楚行健所給予她的都是一點一滴的疏離與利用,如慢性毒藥入骨無救。這些年的推開,也沒有什麼再可以挽救他們之間的關係。楚河麵上也不願再裝下去,退後一步,說:“兒臣還要去慈寧宮看看皇祖母,昨日在回來途中還收到了她老人家的來信,甚是思念。”楚行健聞言也是點頭,沒有多留他,隻道過幾日為她擺宴,接風洗塵。楚河笑著應了,行禮後便退出去朝慈寧宮方向走。正經的主人公都走了,其餘皇子也沒有再留下的理由,沈子楓更沒有,他匆匆追出去見楚河。隻有太子一個人留下,楚行健將他招至身邊,囑咐說:“她才剛回來,先看看情況再說,萬不可貿然出手。”太子嘴上應著,心裡到底有沒有將楚行健的話當一回事,連他自己估計也不知道。沈子楓出來,見楚河正在拐彎處等他,也不禁笑了。他的笑容不同於陸淮安,沈子楓給人感覺溫暖清澈,如山間吹過的風,又像高懸夜空的月,不摻雜一點兒彆的東西。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