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小雪穿著一襲白衣,帶上那一紙訴狀,走到應天府衙前,擊鼓鳴冤。“咚咚”聲過,衙役將她帶上府堂,應天府尹何萬裡一看是她,驚堂木一敲,怒道:“大膽逆賊,不在坎州服刑,膽敢跑回京城!來人,給我關起來。”“何大人。”府堂後一個深紫官服的中年男人緩步走過來,說道:“還未聽得堂下人說話,就壓送牢獄,不合律法吧。”何萬裡馬上拱手賠笑:“夏大人是刑部尚書,這些府衙上的事情不該讓大人操心。”夏弋不理他,走下堂來問道:“你擊鼓鳴冤,可有訴狀?”小雪將懷裡的狀紙雙手遞上,說道:“草民謝君曉,狀告忠親王其父,迫害忠良,陷害我謝家七十二口含冤而亡,忠親王妄圖殺人滅口,以掩蓋真相,望大人替我主持公道!”何萬裡怒喝:“大膽刁民,犯事在先,還敢辱我賢王,我看你是吃了豹子膽了。”“誒,何大人。”夏弋看完狀紙,儒雅笑道:“她要告的,乃是當朝王爺,事關重大,這訴狀無論如何,該遞交皇上才是。”“夏大人此言差矣,天下刁民何其多,若來一個胡說八道的,就驚擾皇上,還要我這府衙作甚?”夏弋仔細看了看訴狀,笑道:“何大人,你知道它這狀紙寫了什麼麼?”何萬裡袖手挺了挺身板:“本官覺得沒有看的必要。”“這狀紙跟官銀火耗有關,還涉嫌私募軍隊,何大人,這狀紙若不送給皇上,罪責你擔當得起嗎?”何萬裡急忙拿過狀紙,看完以後,渾身已涼。夏弋背著手走到何萬裡身邊,微笑說道:“明日上朝,我等著何大人。”何萬裡耳朵尖不禁一動,嘴角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這女子,便讓她留下住址,派人護送她回去,免得出事,何大人,您說是不是?”“是是是,夏大人說的是。”何萬裡收了訴狀,派了衙役送小雪回靜安王府,而應天府的後門,一個小廝騎著馬迅疾而去,最後進入了北邊的忠親王府。狀紙在第二天的確在朝上被交到皇帝裕宏的手裡,朝野震驚,裕宏安慰了忠親王兩句,當即宣布大理寺、應天府、刑部重審當年之案。忠親王當堂跪求皇上,為免包庇之嫌,懇求皇上免去他一切職務,回家休養。裕宏在一陣沉默以後,應允了。可是一朝風雲突變,事情就壞了。每日朝堂上,政議爭論越來越多,大臣們在朝上吵得不可開交,決議事件再無法拍板定案,各項政務拖了又拖,壓在裕宏案頭的折子突然累累高疊。坊間不知哪裡開始起了傳聞,望京茶館盛傳此事為靜安王設計構陷忠親王所致,忠親王無力招架,所以被貶歸家。民怨四起,百姓們每日將生活廢料等物傾數倒到靜安王府附近,整個王府都飄著一股子臭味,難以忍受。小雪慌了,每日惴惴不安,告狀以後,一切事情往更差的方向發展了。裕誠隻能安慰她,可安慰之詞說到一半,也沒了底氣。三部重審,審來審去全是年歲太久,查不清楚。他將她摟了一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嘭”的一下,他們屋子的門被夏雪陽闖開,她指著裕誠喊道:“我受不了了,我不要待在這裡了,你,你給我一封休書,我不要再待在這裡了!”裕誠冷笑一聲:“你哥哥是威武將軍,你是皇上欽點的王妃,我哪裡敢休?”“我不管,我哥哥不會攔我的,你快給我休書,我要走,我要回家!”裕誠不再同她廢話,在桌案上鋪開宣紙,研磨提筆,寫下休書,蓋上印,揚手伸向她。夏雪陽一把奪過,恨恨道:“你我夫妻一場,卻無任何情分,以後各不相乾,各自過活,你也有點良心,平日裡尋花問柳我都沒鬨大過,將來進了牢獄,你彆拖累了我。”裕誠背著手冷冷道:“好走不送!”她帶著隨嫁的丫鬟和自己的妝奩當天就搬回了將軍府,夏將軍沒有多話,反而鬆了一口氣。半個月後,阮柳柳在靜安王府陪小雪,裕誠回來帶了一個極壞的消息,皇上親自跑到忠親王府,寬慰忠親王,請他歸朝理政。“看來皇上也沒料到,忠親王的本事,如此之大。”阮柳柳眉間擔憂難散,隻能乾著急。裕誠也無法:“皇上也吃不準他到底會不會反,若是他反,必是要除了他的,可是他在朝上當即卸掉一身職務,與裕奕交好的大臣就不說了,朝裡正直的大臣都直接說皇上身為天子卻沒有容人之量,反而讓皇上虧了理。”阮柳柳輕籠煙眉,說道:“如此來,是必然要讓裕奕反,謝家才有翻身的一天了?”裕誠無奈,隻道:“你也看到了,他的勢力這麼大,不知內情的人又都站在他那邊,除非皇上一定要辦他,需要這麼個由頭,否則,謝家的事會被永遠埋在地下。”小雪急道:“那怎麼辦?”裕誠無言以對。小雪又急道:“忠親王府我待過,你靜安王府我也待過了,你的府衙沒他的大,院裡伺候的人沒他的多,就連守府的侍衛,站在他家外圍的人一排都有四十個。同是王爺,他哪裡能比你張狂這麼多?”裕誠點了點頭:“王府親衛的人數是有編製的,以前出過事,親衛人數不得超過兩百。如果按你說的,他府裡的侍衛都快翻倍了?”小雪開心道:“對吧,府裡這麼多侍衛,他一定會有反心的吧?”裕誠拉了拉她的手,勸道:“小雪,我知道你急,但是這理由太牽強了……”阮柳柳安慰道:“彆急,我覺得,他雖然滴水不漏,不代表他用的人也滴水不漏,他沒有破綻,我不相信那些暗地裡幫他做事的人都沒有破綻。”裕誠問道:“柳柳的意思是?”阮柳柳回道:“王爺,我們都想辦法去探探消息,不能從他下手,就從他身邊的人下手,這一次如果不成,就沒有成功的機會了。”裕誠歎了口氣,說道:“好,我們各自去探消息。”三日後,裕奕歸朝,大臣們大多都恭喜他重獲聖上的信任,皇上更是重賞裕奕,直說他受委屈了。裕誠蔫蔫不樂地回了王府,對她們說道:“裕奕上朝了,今天皇上恢複他的職權,翻案的事,怕是難了。”小雪也悶悶不樂道:“難道就讓他這麼贏了?”“他今日精神奕奕,在邀月樓設宴宴請大臣們,還故意邀請了大理寺卿董昊、刑部尚書夏弋,連我他也給了帖子。”小雪急起來:“他居然敢這麼狂傲……”阮柳柳看著窗外,一言不發,她突然回頭問裕誠:“王爺,依你打探的消息,你覺得忠親王到底有沒有那個心思?”裕誠認真回道:“他在江州勢力最大,恰巧江州又是最富庶的地區,他手裡雖沒有兵權,可是圈地建營、軍資糧草等事都要在他手裡定奪,府裡的親衛也是逾製的,更不用說他在這天下百姓心中苦心建立的名聲。要說他有那個心思,我不敢肯定,但要說他沒有那個心思,我覺得不像。”阮柳柳笑道:“一個親王,有錢、家裡有兵、苦心在百姓麵前經營自己的好形象,我們是不是傻子?這樣的人不想當皇帝,誰想?”裕誠又道:“我們知道也沒有用,皇上需要證據,朝裡大臣也需要。”阮柳柳又笑道:“也許今晚,是我們的一個機會?”裕誠同小雪相互看了一眼,問道:“機會?”阮柳柳認真說道:“晚上我們也去邀月樓吧,祝賀一下忠親王。”邀月樓會宴廳熱鬨非凡,鶯歌燕舞,朝中大臣們在這香粉紅塵之地都放浪形骸起來,摟著纖腰,持杯勸酒。隻有同坐一長桌的大理寺卿董昊,同這刑部尚書夏弋,同這些鶯飛燕舞的歡樂場合格格不入,單坐在原處。夏弋起身,董昊喊道:“夏大人,您剛來不到一刻鐘啊。”他站起身捂耳細語,“您走,好歹把我也一起帶走吧。”夏弋皺眉回道:“我哪裡能走,我出去透透氣。”夏弋憤而甩袖,董昊也跟著出門去。酒補了兩三波,應天府何萬裡轉身不見夏弋和董昊,大聲喊道:“誒?董大人和夏大人到哪裡去了?”旁邊一個小官紅著臉笑道:“怕是害臊,同樓裡的女人找房去了吧。”周圍的人“轟”地哈哈大笑,裕奕提著酒杯微笑道:“人是本王請來的,各位好好喝,本王且去尋一尋。”何萬裡亦陪道:“我與王爺同去吧。”裕奕從會宴廳走出荷塘的院子,拐角處在涼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小雪端著酒看見裕奕,雙手一鬆,托盤和酒摔了一地,往後麵跑了。裕奕看著那人跑去的方向,嘴裡說道:“何大人,我們分開尋吧,我上西邊尋,你去東邊。”何萬裡看他眼角有笑意,猜測他定是有秘事,笑道:“那便照王爺的意思。”裕奕眼眉得意,何萬裡走後,他對著空氣吩咐道:“魯陽,不用跟過來了。”說完,他往西邊逮獵物去了。他衝進西院,確定四處無人,踏著欄杆飛出兩三步,馬上就要追上了那個受驚的兔子。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摟著她的腰,把她壓進了最近一間大屋子裡。裕奕進了屋馬上鬆手先把門關上,小雪趁機逃到屋內圓桌的另一邊,顫聲道:“你,你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