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奕將小雪的手腕抓得更緊，一步一步把她壓到帳子中心的柱子上。他壓低了聲音，另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說道：“你居然沒死。”小雪瞪著他，也像惡鬼一樣笑道：“對，我沒死，我從地獄裡爬出來，找你報仇來了！”裕奕掐她脖子的手一用力，小雪哽了一下，閉了閉眼。裕奕低著眼，像在看一隻手到擒來的獵物：“嗬？找我報仇？我現在稍微使點勁，就能讓你再下一次地獄。”小雪蔑笑一聲，說道：“你敢嗎？”裕奕慌亂了一瞬，這個人，不是從前那個任他玩弄的小雪了，她竟然在嘲笑自己！裕奕咬牙道：“我就說皇上怎麼突然開了竅，原來是有你在他身邊嚼舌根。”小雪嘲笑一聲，悠悠說道：“你怕了！”裕奕抬起手，小雪的臉不禁仰起來。“我怕，我怕什麼？”小雪學著他陰戮詭異的嗓音，陰陽起伏說道：“你當然怕了，你怕皇上知道你真正的樣子，你怕我告訴皇上他眼中的裕奕，有多麼的虛假！你怕我告訴皇上，你會謀反！”裕奕再一用力，小雪“呃”了一聲，他眯著眼嗬嗬笑了兩下，說道：“我怕？我怕什麼？我怕過誰？你好大的膽子，敢跟我鬥，我到要看看，你如何能鬥得過我！”裕奕欺身上來，小雪一陣惡寒，彆開了臉。“小雪！不在皇上跟前伺候，偷什麼懶呢？”榮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小雪的帳前。裕奕立馬鬆了鬆手，示意她答話，小雪故意笑笑，輕咳一聲。裕奕瞪她一下，她才冷冷靜靜喊道：“馬上就來，我換身衣服。”榮貴不耐煩地喊道：“快點，彆偷懶。”榮貴的腳步走遠，小雪歪嘴蔑笑，說道：“忠親王還不走，莫非是想讓人闖進來看見你殺害禦前宮女麼？”裕奕這才放開了她，掀開帳子的時候，他停下來，提眉威脅道：“咱們，走著瞧。”他揚長而去，小雪心裡的五味全都翻湧出來，眼眶不自覺滾出兩滴淚，她吸了吸鼻子，閉著眼自言自語道：“彆哭。”裕奕回了自己的帳子，浮香正迎麵而來，欲上前親昵，裕奕反手一甩，手背“啪”一聲打在浮香臉上。“死透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他怒氣衝衝地進了屏風後麵，剩下眼露凶意、乾站在原地的浮香，捂著自己半邊臉。林場夜間，風聲簌簌而過，裕奕坐在帳子裡的帽椅上，用一把小金銼刀修著瑩亮的指甲，浮香插著腰，鼓著嘴在帳子裡走來走去。裕奕知他白天那一巴掌，氣急攻心了，眼睛仍看著自己的指甲，嘴裡問道：“手癢了？”浮香停下步子，氣呼呼地麵對著他。裕奕將修好的手左右擺了擺，看了看：“去吧，彆打死了就行。”浮香宛然一笑，興高采烈地去取帳邊掛著的鞭子，偏頭看見旁邊一掛鞭子鞭尾帶著倒刺，轉而將帶著倒刺的鞭子拿下來，飛奔出帳。駐地不遠處就有一條小河，小雪想洗澡，就提著桶子去河邊取水，人還沒走到河邊，一掛繩子就勒著她的脖子，往後拖著她，一路拖到了旁邊漆黑的小樹林裡。拖著她的人將她脖子鬆開，一腳踹在她背上，她往前一栽，趴到地上，一記鞭子“唰”一下打在她身上，勾破了她的衣裳，劃出一道三股的血印。小雪猛一回頭，訝異道：“浮香？”浮香嬌俏一笑，並不同她廢話，鞭子一甩，小雪“啊”地叫了一聲，背上又多一道血痕。這背上火辣辣的疼痛頓時讓小雪失了力氣，連爬都爬不起來，隻能無助呐喊：“來人啊！來人啊！有沒有人？”她喊叫得越大聲，浮香越亢奮，手裡的鞭子甩得越用力，鞭子甩出的聲音也越清脆。“小雪？”河邊一人呼喊，浮香的鞭子馬上停下，迅速隱入黑暗的密林中。小雪猛地喘幾口氣，奮力呼喊：“我在這裡！”那人提了一盞百褶球燈籠，摸進林子裡來。小雪就著微光認清來人麵孔，是裕誠。他跑過來，慢慢將她扶起，問道：“怎麼回事？”小雪粗喘著氣，呼吸有些用力：“浮香，是浮香。”“難道，裕奕發現了？”小雪凝眉點頭：“他今日來過我帳中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他發現了。”裕誠看到她背上狼藉，輕柔問道：“你，你還能站起來嗎？”小雪握著他的手，使勁壓著，一條腿蹬地，借力站起來：“王爺，幫我一把。”裕誠扶著她走出密林，將身上披風解下給她披上，問道：“你走得動嗎？”小雪笑笑，回道：“不過幾鞭子，又不是沒挨過。”她這無所謂的態度，反而讓裕誠心裡難受，他一彎腰，橫手一攔，將小雪打橫抱起，往駐地裡走。“王爺，你瘋了？你放我下來！”裕誠毫不理會，隻淡淡說道：“把臉擋上，彆讓人看見是你就行。”“你放我下來！”“彆動，動靜大了讓人看見我倆，可就徹底說不清了。”小雪麵對他這無賴的一麵實在毫無辦法，隻能把臉轉進他懷裡，拿著兜帽把自己的頭蓋得嚴嚴實實的。裕誠大大方方抱著個女人進了自己的帳子，駐地看見的人對他這種行為都司空見慣，不過嘻嘻哈哈笑裕誠不愧吃了些野味，威猛了。到了他帳內，裕誠方將小雪放下：“我去你帳裡給你拿衣服，你擦些藥，晚點再偷偷回去就安全了。”“麻煩王爺了。”裕誠拿了衣服來，小雪正轉頭使勁往後看，可把脖子轉到了底，也隻能看到背上被劃開的衣服毛邊。裕誠看她扭著脖子糾結，試探問道：“小雪，要不，我幫你上藥吧。”小雪“啊”了一聲，立馬不好意思起來。裕誠將屋裡的一個木箱子打開：“我帳子裡有傷藥的，我，我，我……”裕誠自己也不知道怎麼繼續說下去。“王爺，您幫我上藥吧。前年冬天在河灘邊，狀況不是比現在還差嗎，王爺也都見過了。”小雪說著，慢慢解起自己的扣子來，裕誠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她。小雪解開衣服，對著裕誠背影安心一笑，說道：“王爺，可以了。”裕誠拿著藥和長繃帶，坐在床邊，他扯開瓷瓶，一點一點將白色粉末抖落在皮膚綻開的血痕上，藥落在傷口上，陣陣刺痛，小雪的背上又起了一層冷汗。她的背，其實已經沒什麼完整的地方，舊時的鞭傷一條一條交錯在上麵，浮香不過在這消不掉的舊痕跡上添了新的傷口。裕誠看著，濃眉輕皺，心思沉沉，腦子裡化成一團漿糊，不知怎的掉出一滴淚來，晶瑩一滴啪嗒掉在小雪肩上，這一點清涼侵入肌膚好似傳入心底，頓時背上灼熱都清減了許多。小雪心裡異樣，輕輕喚了一聲：“王爺。”裕誠趕緊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說道：“藥上好了，我給你打繃帶。”他扯出布條來，蒙在傷口上，隻是扯到小雪肩下，身體裡就起了一股燥熱，那壓扁了的白白嫩嫩的胸部剛好從肚兜邊緣露出來，他的手差點忍不住上去摸一把。裕誠吞了一口口水，抓緊了布條，移也不是，放也不是。小雪看他弄不好，也不知為何，呆呆說道：“王爺，我自己來吧。”“好。”裕誠回答得特彆快，趕緊把繃帶放著，站起身來偏頭看帳子裡掛著的銀劍。小雪左手拿著繃帶繞過胸前，繞到背後，右手反手過去接，但是右肩有舊傷，手伸不過去，怎麼也接不上。她隻能無奈喊裕誠：“王爺，您再幫幫我吧。”裕誠看她左右手倒騰不過來，手使勁抓了抓，隻能弱弱說道：“好。”他又坐了過來，將繃帶繞好，小雪左手又接過，兩個人就這麼接著繞著把傷口包好，裕誠將將給她係上了小結，立馬腿一蹬，從帳篷裡跑出去，大口大口呼吸林間清冷的空氣。他睜開眼看了看自己還在發抖的手，明明是個在花街柳巷見慣了風月的人，怎麼剛才像個沒見過世麵的男童一樣，差一點就把持不住，輕薄了人家。裕誠自知，他出大事了。小雪穿好衣服，出門拍了拍裕誠的肩膀，喊道：“王爺。”裕誠慌慌張張地轉頭“啊”了一聲。“多謝王爺，小雪先回去了。”裕誠這才稍微鎮定下來，說道：“我送你回去吧，免得他們又來找你麻煩。”“這一帶都是皇親貴胄的帳子，他們不敢這麼亂來的，我的帳子離皇上又近，王爺彆擔心。”裕誠也不多解釋，直接說：“我還是送你，走吧。”裕誠直接這麼往前走，小雪隻能跟上他，他們像鬨了什麼彆扭似的，安安靜靜地走了這一路，小雪到了帳篷，一個“謝”字剛出口，裕誠已經轉頭走了。小雪心裡突然生出一股悶氣來，隻敢甩帳子撒氣。接下來在林場的幾天，裕奕沒為難她，隻是小雪每次見裕誠，總覺得他老在躲自己。圍獵的最後一天晚上，小雪用禦賜寶刀給裕宏削梨，裕宏笑問：“近來小雪有功，朕許你一個賞賜，想要什麼，你說吧。”小雪一愣，將手裡的東西放進白盤裡，走到裕宏麵前福禮道：“小雪不知有什麼功，所謂無功不受祿，小雪不敢邀賞。”“朕說你有功你就有，說吧，想要什麼。”小雪溜著眼思索一瞬，續道：“皇上突然這麼問，小雪一下子不知道該要什麼，要不然這樣，讓小雪把這賞賜先存在皇上那裡，等將來小雪想到了，再向皇上拿……”榮貴一戳她腦袋，罵道：“不識好歹，皇上願意賞你那是天大的恩寵，你還跟皇上討價還價，你以為誰都能跟你討價還價麼！”裕宏笑著止了止榮貴：“既然你現在沒有想要的東西，就按你說的辦，等你想清楚要什麼了，再同朕說。”小雪喜滋滋道：“謝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