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念深抱時好下車的時候,時好醒了,她睜著一雙大眼考據地看著何念深,“醒了?要自己走嗎?”本來雙臂蜷縮在胸前的時好,突然將手臂圈住何念深的脖頸,把臉重新埋到他的胸前,時好雖然沒說話,但何念深也讀懂了她的意思:不要自己走,你抱我。何念深的羽絨服拉鏈沒拉,時好的臉與他的皮膚隻隔了薄薄的衣料,還有熱力不停地傳來,她緊了緊自己的胳膊,沒由來地心底一暖。上樓的時候,何念深沒有像時好預想的那般抱著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去了另一個房間,時好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發了單音節的字:“哎……”何念深將她輕輕放在床上,為她脫掉鞋子:“從今天開始一起睡。”時好脫口而出道:“為什麼?”何念深定定地看了時好一眼:“因為我們是夫妻。”本來平躺在床上的時好,猛然地坐起身子:“我覺得我們分開睡也挺好的。”“隻有夫妻不和的才會分房睡。”時好想也沒想,便問了一句:“我們和嗎?”何念深用很平淡的眼神看著時好,好像洞察她心底,看得時好心虛,於是她不得已又開口打破沉默:“那為什麼選這間,不是之前那間?”何念深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掛進櫥子裡,輕飄飄地回了一句:“這間床小。”靠,有病啊,時好盯著何念深的後背,她發現她好像越來越不了解他了,這樣的話不像是以前的何念深能說出來的,之前的他悶騷,什麼事都悶在心裡,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明騷了?“我去拿睡衣。”“不用了,阿姨今天都拿過來了。”何念深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幫時好抽了一件,和自己身上那套深藍色睡衣是情侶款。“我不要這件,我要那件白的。”時好話音剛落,睡衣就已經被何念深扔到了床上。“都12點半了,你還能穿幾個小時,哪件不行?”時好努努嘴,覺得自己都氣炸了,工作上被何念深欺壓,回到家還被他欺壓。“那你出去,我要換衣服了。”何念深麵無表情地站在原地一動沒動,時好沒辦法又說了一句:“那你把燈關上。”何念深輕輕搖了搖頭,拿她沒辦法,拿了桌上的遙控器,將房間的燈關掉,一瞬間,房間裡隻剩下了很淡的幾縷光,還有時好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而何念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掀了一角的被子上了床,等何念深都躺好了,時好才脫到毛衣,讓她糾結的是一會兒脫不脫內衣。雖然說她和何念深認識了這麼多年,雖然說床上躺著的這個是她的老公,但是他們的關係遠遠沒有彆人那麼熟絡,他們之間的空白歲月,他們之間未來得及消除的誤會,都讓她麵對他,不能完全地卸下心防,她就是覺得不好意思,像一個新媳婦。想了很久,她還是決定將內衣脫掉,於是微微側身,反手將背後的扣子解開,脫掉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將睡衣穿上。洗漱完的時好再回到床上已經1點了,何念深已經入睡,他睡相很好,也不會打呼嚕,這間臥室的床比那間小了一截,於是他離著她又近了些。時好想起他直言不諱地說選擇這間臥室的理由“因為床小”,忍不住揚了揚嘴角,她側過身子,麵對著何念深閉上了眼睛。但是很奇怪,不知道是因為換了地方,還是因為剛剛用冷水洗的臉,時好竟然睡不著了,神經極度活躍。大學的時候,她和何念深在校外租了房子,是個裝修很精致的兩室一廳,他們各自臥室的床和這張差不多大,一米半的樣子,他們一開始還分房睡,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睡到了一起。剛開始睡到一起後,時好還不習慣,總是被何念深的氣息撩得整夜整夜都睡不好,感覺有種幸福就像噴泉一樣,都溢了出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是可以喜歡到周身發顫。後來時好就漸漸習慣了,不再像起初那樣激動、顧盼,而是多了一份習以為常。那個時候何念深會起來給她擠好牙膏,會給她做好早餐,她有時也會穿著何念深的襯衫在他麵前晃來晃去,跟他嬉笑著說:“看,製服誘惑!”“你今天不是有課嗎?”“噢,對對對,我忘了。”時好扶著額頭,齜牙咧嘴狀,然後趕緊回房間換衣服。“那就彆去上了。”下一秒,時好便被何念深扛到了臥室。“哎……”上課,剩下的音節消失在他們的吻裡。回憶到這裡的時好,嘴角上揚了好幾個度,可當她發現隻是回憶的時候,又把笑容一度一度收回來,將嘴巴抿成了一條線。五年沒見,何念深真的變了,曾經的寬容體貼、溫和如玉,他的世界裡隻有自己,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現在的他步步緊逼,目光淩厲,除了自己,還有他的商業帝國。時好再也不能斬釘截鐵地說,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何種地位。想到這兒,時好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何念深的眉眼,趁著微弱的月光,發現五年前五年後,其實他睡著的樣子還是一樣的。就在這時,何念深的手機亮了亮,是一條短信,時好本不想拿起來,可是手機上的燈閃得她難受。糾結了好一會兒,她終於躡手躡腳地將手機夠過來,隻見手機發件人上麵明晃晃寫著歐靜宜,看到這三個字時好心裡一緊,指尖停頓在手機屏幕上不知道要不要繼續看下去。可是肢體好像已經先大腦一步做出了反應。“我明天過不去了,讓我的助理把東西給你,我們改天再約吧。”東西?什麼東西,原來他們私下一直有著聯係。——時好也不知道自己前一晚到底幾點才睡著,她隻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已經遲到了,他們9點半上班,現在9點35分。可是她昨天特意定了鬨鐘,為什麼顯示被關掉了?時好先是打電話給助理,讓她先主持著今天的部門會議,然後下一個電話就打給了何念深,還沒等那頭說話,時好便已經顧自地說了好幾句:“你有病啊,乾嗎關我鬨鐘,遲到一次不夠嗎,你還想讓我遲到啊!”“您是?”何念深秘書看著這個備注為×××的電話,接起來莫名其妙,但是從聲音上來聽,好像是時經理。電話裡突然插進了女聲,時好看了一眼是何念深電話沒打錯後,特有底氣地朝那邊大聲說了一句:“我是他老婆。”好啊何念深,昨天還剛跟自己睡覺,一大早又跑到彆的溫柔鄉裡,精力真是夠充沛的。時好也是暴脾氣,衝著電話那頭又接著說:“你是誰,你把他給我叫起來!”“我是他秘書,他正在開會……”“開P會啊,”時好話剛出口,便反應過來大事不妙,於是連連改口道,“陸子坤成天遊手好閒,你逗我玩呢?”“不好意思女士,您好像打錯電話了。”掛掉電話後時好長舒一口氣,幸好她反應及時,不然再繼續聊下去可能會出事,可是那個秘書能聽出她的聲音嗎?何念深有三個秘書,一個男助理,這個好像並不是開會的那個。秘書被這個莫名其妙的電話弄得一頭霧水,一邊皺著眉一邊將電話內容記錄到本子上,從備注上來看,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瘋女人認識何總,有可能是他曾經的某個情人,秘書一不小心偷窺到了何總的隱私,內心燃起一股名為興奮的火花。這是何念深工作上用的手機,並非他的私人手機,在給時好改備注的時候,他本來寫的是時經理,可是覺得這三個字太紮眼,於是換成了×××。等何念深再把電話回過去的時候,時好已經到了辦公室,“以後說私事打私人手機號,不要打這個,你剛剛打電話什麼事?”經他這麼一說,時好才反應過來,上次換手機拷貝電話號碼的時候,隻拷了他這一個號。“你今天早晨是不是關了我的鬨鈴?”“不是。”“不是你,難道是鬼啊?”何念深想起早晨鬨鈴響的時候,他已經起來穿衣服了,時好拿過手機關上,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過去,想起她昨晚半夜才睡的覺,於是何念深也沒叫她,而是放任她繼續睡了過去。“以後彆睡那麼晚,就不會遲到了。對了,公司加班最晚到8點,如果做不完回家做。”“我怎麼不知道還有公司不讓加班的?”“你已經遲到了兩次,如果還想繼續乾的話,就不要跟我講條件。”“靠。”時好罵了一句,然後掛斷電話。回家工作,在書房用一個桌子,然後再……時好紅著臉聳聳肩,一副不敢再繼續想下去的表情。時好掛斷電話後,想起來還有一件事沒跟何念深說,於是立即撥了號,那邊的何念深也在一秒之內接起來。“昨天晚上歐靜宜給你發短信,我看了。”何念深十分簡潔地回答道:“嗯,我知道。”這邊的時好氣得直翻白眼:“你不應該跟我解釋點什麼嗎?”“前一陣托她做了幾件衣服。”“所以何念深,你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是嗎?”“特殊場合的時候。”時好還沒想好什麼措辭回他,助理就敲門了,她掛掉電話跟助理說了聲:“進。”是關於幾個片子的人員商定,在產品代言人方麵有三個備選,時好需要找何念深做最後的決定。“老大,你臉色不太好啊。”“有嗎?”溫黎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看她的樣子就像誰惹到她了一樣。“可能工作太辛苦了。”時好自嘲道。“嗯?”溫黎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並不能認同時好的話。“你先出去吧,我一會兒找何總彙報一下。”前腳掛了電話,後腳又要去找他,她一天乾脆見他八百次算了。時好敲門進去的時候何念深的秘書也在,一聽聲音時好就知道她是接電話的那個,於是等何念深問她有什麼事的時候,時好低著頭,裝作看文件的樣子,提著嗓音說:“跟您商量一下代言人的事情。”今天早晨真是丟死人了,這個秘書可千萬彆把她的事情到處亂說。“嗯,你先出去吧。”“我剛來就走啊?”時好猛地從文件裡抬起頭,以為這句話是何念深對自己說的,她一臉不解地看著何念深,隻見秘書衝他點點頭,然後轉身出去。何念深一副無藥可救的樣子看著時好,一天到晚沒有一天在調上,等秘書走出去,時好才一臉悲憤欲絕:“你知道嗎,事情敗露了,今天早晨接電話的就是這個秘書。”“不會,我給你的備注是×××。”“什麼?什麼鬼?”“坐下吧,我們說正事。”時好看著一臉鎮定的何念深,產生了一種幻覺,就算此刻天塌下來,他也能波瀾不驚地說一句,來,我們繼續。“什麼正事?歐靜宜嗎?”時好挑釁的語氣。何念深挑挑眉毛問時好:“你在吃醋嗎?”“誰,誰吃醋了,好了,說正事。”時好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何念深說她吃醋了的時候這麼緊張著想要掩飾,還不到一秒她就轉移了話題。時好把三個備選人的資料都拿給何念深看,分彆講著他們各自的優劣勢,何念深隻是象征性地翻了翻,然後直接對時好說:“還是用艾米兒吧。”“但是這次她的要價很高,而且檔期有衝突,綜合考慮下,其實喬婭更合適。”“就她吧,不用換了,代言人換來換去也不是好事,況且這次的產品本來就是上次的延伸。”時好點點頭,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是具體人員。”“這些你定吧,我不用看了,還有彆的事嗎?”“沒了,”時好努努嘴,然後起身抱拳說了句,“告辭。”何念深笑著搖搖頭,無論過去多少年,時好還是那麼鮮活,好像有散發不完的能量,而公司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這裡像一個巨大的怪物,它追趕著你,讓你不停地向前跑,一切的準則皆為利益,可能因為大家心裡十分清楚,權勢和財富是這個世界上最有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