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廈集團的運作出了點問題,也不知楚星河哪來的錢並購了乾廈的股票,江亦謙不得不連夜飛回國。跟夏寐匆匆道彆,相聚的時光雖然短暫,但他已經很滿足了。來日方長,他不會急於這一時。楚星河執著得不可理喻,已經開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整垮乾廈。江亦謙冷哼一聲,“狗急跳牆。”“那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助理問。“去查他的資金源,是誰在背後支持他,我們要對付的不是楚星河,而是他身後的人。”“好。”江亦謙眉頭深鎖,取出文件袋中的離婚協議書,簽字欄處“白嫿”二字娟秀流暢。即便她已簽字,但還是不能信任她,完全沒有報複的可能性。在夏寐麵前不懷疑,她是因為他太了解,她心裡氣半死身在美國又沒法拿她怎麼樣的那種憋屈。所以,他決定自己去問個清楚。白嫿從家裡搬了出去,住在郊外的小彆墅裡。環境清幽,門麵雅致,似乎是有那麼幾分清心寡欲的味道。“你是來看我現在多可憐嗎?”她未施粉黛,淒美一笑。江亦謙麵色如常,溫和道:“我相信,你可以過很好。”白嫿眼中平靜如湖水,“亦謙,我最討厭你的禮貌,時刻提醒我……是個外人。”“曾經你也如同我的家人,但現在不是了,對你我隻剩下禮貌。”“那你也看過了,我失敗者的生活,滿意了?”江亦謙眉眼深沉,“希望你是真的放下了,不要再做傻事。”白嫿麵色一沉,“你什麼意思?我就這麼賤,明知道木已成舟還來死纏著你?”她斟酌了下,“你怕是以為我會報複夏寐吧?”江亦謙不說話。白嫿仰天大笑,諷刺地說:“在你心中,原來我是這麼不堪。”“她在美國的酒吧裡,勿食了彆人下的催情藥,下藥者已說出是一個中國女人給的藥。”白嫿微怔,“催情藥?”她暗暗吃驚,她確實是想整夏寐,但不至於下這麼狠的手吧。“我確實派人去美國,但隻是想關她幾天,讓她曠掉幾天課,這樣她就能被穆畢羅開除學籍。但他們下手前你就已經出現了並帶走了她,我連美國都沒去過。”江亦謙困惑道:“那會是誰?”“我不知道,我是恨透了她,甚至拿碎玻璃自虐。但明知不會被你心疼,也不用再作出這副乞憐的姿態。”白嫿釋然一笑。江亦謙淡淡瞥過她手臂上的傷疤,“你自己……多保重。”那一瞬,白嫿突然有了滄桑之感。這大概,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了吧。從今以後,他不會再看她一眼了。但她沒有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至少爭取過。她最看不起懦弱不爭的行為,她用儘全身力氣,終抵不過他對夏寐的深情,她認。今天,汪渠下廚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端午節江亦謙要回家吃飯,這一天她都等了很久了。最後一道菜上來後,她四處看了看,忙加大吸油煙機的風量。“張媽,趕緊把窗戶都開起來,一會兒亦謙回來一屋子油煙味可不好。”“好。”張媽心想,江總這個月一直出差,好難得江少爺能回家來吃頓飯,可把夫人給樂壞了。隻是,他要是能快點另娶,給她抱個孫子,她會更開心。江亦謙打著電話走進來。“不要到處亂跑,乖乖等我回來。”他說話時,眼裡都溢著溫柔。“好啦好啦,我也舍不得你擔心我。”“真想快一點到明年你畢業,我就不用為了見你還要飛半個地球了。”夏寐撒嬌道:“亦謙,你下次來給我帶瓶老乾媽吧!”“那……除非你親我。”夏寐笑彎了腰,“越洋電話,你讓我怎麼親呀?”“自己想辦法。”江亦謙壞笑,聽著那頭夏寐不服氣的碎碎念。“亦謙回來了呀?”汪渠含笑挽過他的手,江亦謙不自然地沉默了片刻。“等見了麵再親好不好?電話裡,我實在做不出那種聲音。誒?亦謙你還在嗎?喂?”江亦謙聲色極儘溫柔,寵溺道:“我真的,好愛你。”夏寐低頭呢喃,“I love you too(我也愛你)。”掛了電話後,江亦謙看到汪渠臉上的笑明顯僵硬。她一向不喜歡夏寐,聽到兩人的對話不悅也很正常。但即便她不祝福,也不能再從中阻撓。“今天是端午,我都做了你愛吃的菜。小時候你最喜歡吃肉了,我怕你長胖所以沒讓你多吃。但,看你現在這麼瘦,真該好好補補!”汪渠斂去剛才的不悅,笑著把筷子遞給他。“謝謝。”他語氣還是一貫的疏離。“亦謙,你現在也是一個人,不如搬到家裡來住吧。一家子人多熱鬨,過幾天你兩個姐姐的孩子也會搬過來住幾天,你正好和你外甥親近親近。”江亦謙婉拒道:“我習慣了一個人住,明年我就跟夏寐結婚了,回家裡住不太方便。”“什麼?!”汪渠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怎麼這麼倉促……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考慮?”“不用考慮了,這是我好幾年前就想做的事。”“不行!絕對不行!她在美國的這一年裡發生些什麼事,你知道嗎?以前你還隻是個心理醫生的時候,她為什麼不跟你在一起?你有了今天的成就了,她就死纏著你不放。以前就跟楚星河曖昧不清的,誰知道她在美國又和誰不清不楚。”江亦謙很抵觸彆人這樣說夏寐,眼眸愈發深邃。“不會,她不是那樣的人。”汪渠冷冷發問:“換了個環境,誰也不能保證是否還能守身如玉。況且之前婚禮上你這麼對她,她能不記恨你?隻怕是想著法子報複你吧!”聽見她對夏寐的質疑,江亦謙頓時覺得嘴裡的肉味如同嚼蠟,沉聲道:“所以,是你買通人給她下藥的吧?”“什麼意思?下藥?我是想告訴你,不能被朝三暮四的女人騙了。”“她沒有騙我,她愛不愛我,我能分辨出來。倒是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即便她到了美國也不放過她?”江亦謙始終困惑,連白嫿都放下了過去,為什麼汪渠還對夏寐這麼不滿?汪渠縱是對他脾氣再好,也火冒三丈。見他知道了真相,索性也不再演戲了。“你是我兒子!我怎麼能容忍我的兒子,一直被彆的女人蒙住雙眼?她做什麼你都能容忍,卻對我這個親生母親越來越疏遠!”“你為什麼就不能像對我一樣對她?”汪渠不可置信地嘲諷道:“怎麼可能?她搶走了我唯一的兒子,她是我的敵人。”江亦謙很意外汪渠的真實內心是這樣想的,他鑽研心理,很明白汪渠的心態。但她缺失的空白期,他的世界裡隻有夏寐的影子。他對母親的概念很模糊,隻能尊敬,無法親近,沒想到這竟然造成了汪渠內心的扭曲。他曾經也接觸過這樣的案例,那時無親無故的自己,怎會想到自己竟然會變成這個故事中的主角?“你的手段也太狠了,若不是我趕到及時,你就毀了她一生!”江亦謙有明顯的動怒。汪渠泣不成聲。“你知道我這二十幾年都怎麼過來的嗎?住著大房子,看上去光鮮亮麗,但這一切都是犧牲了你換來的啊!“我好不容易終於等到江銘老了,需要人扶持集團,等到他能接納你了,江鉑已經不在了……我隻有看著你的眼睛,才能短暫感受到他存在過的痕跡……”“你對江銘,可有真心?”江亦謙小心地問。汪渠抬起頭,眼中有倔強和矜貴,“我原本與江鉑就是人人豔羨的一對,但他身體不好,你外公就一直反對我們在一起。“我不願嫁給他們給我介紹的人,身邊的朋友小孩都兩個了,我卻還沒有結婚。“直到我遇見了江銘,我對他雖沒有太多的心動,但他確實是良配,我便被他感動了。本想著好好過日子,婚禮那天我才知道,原來江鉑是他弟弟。”這些往事,江亦謙從未問過汪渠,她也是第一次說起這些細節。老天爺好像真的很喜歡捉弄人,不放過任何一個想安安穩穩度過餘生的人,偏要平地起波瀾,才顯得生命有多壯闊。“你這一生已經過得比多數人幸福了,至少他們都深深愛著你。我也想好好愛一個人,媽,希望你不要犯和外公一樣的錯。”“江鉑走的時候,我去見了他最後一麵。他說,一定要照顧好我們唯一的兒子……就算我們是被萬人唾棄的亂倫,但他從沒有後悔……”汪渠喃喃自語,閉上眼,憶及當年那個麵色蒼白卻視她如寶的男人,他們的愛情見不得光,思念卻深入骨髓。“可我辜負了他的遺願,讓你年少就生活顛簸。可是如果不把你送出去,江鉑的所有股份都會被彆人瓜分。我不能看著江鉑的心血都白白送給彆人,等你長大後得不到江家的一點資產,你也姓江啊!”江亦謙同情她過得不易,但也不能原諒她差點毀了夏寐。“你想給我的,對我而言都不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離開這個家,我和夏寐可能永遠不會有交集。我會護她一世周全,如果身邊沒了她,一切於我如浮雲。”“她到底哪裡好?!”江亦謙被問過很多次這個問題,他知道她不完美,可是在他那些無聲的日子裡,她是一道猝不及防照進來的光,既然已經照亮了他的生活,還怎麼能允許離開?但是他不想再跟彆人解釋這麼多了,哪怕汪渠是十月懷胎把他生出來的人。愛夏寐這件事,是他最重要的決定,不需要彆人來認同,就算沒有祝福,他依然會堅持到底。“她什麼都好。”汪渠拉住轉身走出去的江亦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為了一個女人,你連家都不要了嗎?”江亦謙眼中一片清明,用最後的一點耐心,聲如寒潭,“我會儘到一個兒子的責任,但這個家令我生厭。”汪渠如水上無依的浮萍,手緩緩滑落,眼神空洞地癱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