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寐心神不寧,連續幾天失眠。江亦謙並沒有來找她解釋,就在她快耐不住的時候,穆畢羅的電話到了。楚星河像是知道他們的電話什麼時候會打到似的,早上夏寐人還沒到花店,那個身板筆直的身影就等在門口了。“總裁,買花嗎?”夏寐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打開玻璃門。“我倒是想買一束給你,可惜你早就看膩了。”“你是來勸我去穆畢羅的吧?”楚星河沒有否認。“機會很好,我確實心動了。但美國不適合我,我一想到獨自一人,要跟那些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人交流,就怕。”楚星河表情嚴肅,“你天不怕地不怕,還怕跟洋鬼子扯皮?”夏寐淡然一笑,似她手中清秀淡雅的雛菊。“我沒你想的堅強,謝謝你,為我做了這麼多,機會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我就不浪費了。”楚星河不理她,徑自搬把凳子,在花店外大馬金刀地坐下了。夏寐愕然,“你乾什麼?”“等。”“我心意已決,你不要浪費時間了。”“不許說心意已決!既然對你什麼方法都沒用,那我就用最笨的方法,等到你同意為止。”“喂,你會影響我做生意的。”楚星河瞟了她一眼,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話。“老板,幫我包一束黃玫瑰好不好?”一個穿藍色連衣裙的女人對楚星河甜美地笑著,夏寐驚呆了。“你去給她包一束黃玫瑰。”楚星河一動也不動,就上嘴唇碰了碰下嘴唇,夏寐就被使喚得團團轉。她還沒包完,又進來兩個女生學模樣的顧客。“你好,錢已經付給外麵的老板了哦,不急你可以慢慢包,我們對鮮花不太懂想向老板請教。”那個“老板”不動如山地鎮住了整個店的財氣,這一刻夏寐明白了什麼叫靠臉也可以吃飯!忙完後,夏寐沒好氣地說:“你臉皮也太厚了吧,我都辭職了你還好意思做我老板?”楚星河麵無表情地攤手,“她們也知道誰更像老板。”“可是你就是坐上十天半月,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那我就坐上十天半月,還能給你提高營業額。”“你……”夏寐的手機響了,“我等下再跟你算賬!”“藍俏,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是不是有喜了呀?”夏寐笑嘻嘻地問。“夏寐!你個不長心眼的,你還有時間在這兒跟我開玩笑!”夏寐蒙了,“怎麼了,這劈頭蓋臉地罵著我,我做錯什麼了?”楚星河看了她一眼。“江亦謙要結婚了!你們什麼情況,前幾天你們冷戰,可他也不至於說結婚就結婚了啊!”夏寐一個趔趄,腦子發脹到兩眼險些看不清東西。結婚!他的男朋友要和彆人結婚了,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人……“藍俏,你彆胡說……”“騙你乾什麼,成爍一開始瞞著不告訴我,現在人都在婚禮上了!”夏寐的臉煞白,全身的汗毛倒豎,“你把禮堂地址發給我,有我在他彆想娶彆的女人。”鎮靜的夏寐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之感,楚星河狐疑地看著她,已從對話中聽出大概。她越一言不發,意味著她要去做的事越危險。“你要去乾什麼?”隻見夏寐死死地盯住手機。“搶親。”“難道江亦謙瞞著你跟彆人結婚了?”“我會把他搶回來。”說完,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楚星河懊惱地把她抓了回來。“難道你跑去嗎?我陪你一起去!”婚禮的現場,白嫿捧著鮮紅的玫瑰被挽著走過紅毯,她身披純白婚紗,渾似姑射仙人,氣色紅潤。今天她如願以償,嫁給了從兒時起就想嫁的人。即便……不過,當江亦謙穿著西裝,帥氣地站在台上迎接她的時候,所有的轉折都化為烏有。他們是人人豔羨的一對,今後,他們的名字將永遠寫在一起。這場婚禮雖然倉促,但該來的人都來了,一點也不像短期內決定的事。白嫿不經意間,揚起一個得意的微笑。雙方父母致辭完畢後,司儀一臉喜氣地宣布,“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白嫿含羞地接過伴娘手中的戒指,等待江亦謙牽過她的手。江亦謙長長的睫毛覆住了眼神,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陰影。他拿著戒指,神情恍惚了下,剛才右眼皮又跳了,她不會出什麼事了吧?明明,他都安排好的。作為伴郎的成爍用手肘頂了頂他,示意他趕緊。江亦謙回過神,順著白嫿的指尖將戒指輕輕挪動……“江亦謙,你敢!”眾人聞聲齊齊回頭,有的站立起來,探頭望去,隻見一個身材嬌小的人,卻板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臉,衝進禮堂就是一聲怒喝。那眼神,就跟吃人似的,見神殺神,遇佛殺佛。“你經過我同意了嗎,就娶她?!”夏寐挺直腰板,一路帶著風殺到了台上。江亦謙震驚地看著她一步步走到自己麵前,待見到成爍低著頭往後退的樣子,他明白了。他的右眼皮又跳了,心中說不清是絕望還是歡欣。她竟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江亦謙,白嫿,事到如今你們逼我的,我也不要麵子了!”夏寐不理會江亦謙冷峻到讓人心裡發毛,直接搶過話筒對著台下的人說:“他是我男朋友,現在卻跟彆的女人結婚,你們所參加的是一場不被祝福的婚禮。請大家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台下一陣唏噓,更有甚者拍起了視頻,一臉看戲的幸災樂禍。江亦謙走過去奪過她的話筒,重重往地上一摔,冷冷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跟她說。他直接幫白嫿戴好了戒指,像護衛一般將她摟緊,耳語了幾句。而這幾句話,偏巧飄進了夏寐的耳朵裡。“彆理瘋子,我送你先去房間休息下。”夏寐眼睜睜看著二人從麵前走過,帶過的一陣風嘩啦拍在她的臉上,竟是比一記巴掌還疼。心尖上的血,化作眼角流下的淚,一顆顆從臉龐滑落。台下的人指指點點,投來鄙夷的目光。他們像在欣賞猴戲,因為他們慣愛看苦情女被拋棄的戲碼。可她分明記得,六年前的元旦晚會上,楚星河和江亦謙都搶王子這個角色,為了趁機親她。可是,他們相繼拋棄了她,連一個解釋都沒有。她每次都被甩得莫名其妙,難道這就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嗎?她站在台上失笑,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出現重影。手機震動,她動作僵硬地接聽,隻聽見對方講了一通英語。她隻能聽懂幾個單詞,但他是為什麼打來的,夏寐心裡很明白了。她遙遙看見楚星河趕到禮堂外,風塵仆仆,正焦急地向她奔來。她說了句,“OK,I’llbego!”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成爍向江亦謙形容當時現場的情況後,他眉宇沉痛,拳頭攥緊顯得骨節愈發分明。“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就跟上次知道楚星河‘死’了一樣。”是啊,她的心又死了一次。本以為保護好她,就能不再引發她的抑鬱症,卻沒想到,自己給了她最深的傷害。“阿謙,真的有這麼嚴重嗎?”成爍試探地問了句。江亦謙目光泠然,“千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出現。”成爍若有所思。“你一定要守口如瓶。”江亦謙警示地看了他一眼。“好。”渾身酸痛。夏寐醒來的時候,覺得身體快散架了。看來是昏倒時摔得太重,以至於現在腰都直不起來。她的心已經痛到麻木,腦子裡全是江亦謙的樣子,他牽著彆的女人,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樣子。她有種史無前例的挫敗感,還解釋不清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自己已經跌落穀底了。每次她遇到困境,都會出來解圍的江亦謙,這一次卻是製造困境的人……“在想什麼?”楚星河沙啞的煙嗓陡然打斷她的思考,“喝了吧,牛奶麥片。”夏寐捧著杯子,深深地看著他,他活似孟婆,把喝了便能忘情的孟婆湯遞到她麵前。“是不是你對江亦謙說了什麼?還是你背地裡又做了什麼手腳?”楚星河先是一驚,後苦笑著說:“什麼事都賴我,有你這麼冤枉人的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是不是你。”楚星河不以為忤,“我知道我給你印象不好,但我希望你能快點振作起來。”夏寐失神,要是是江亦謙,聽到這話一定會臉拉得老長,冷冰冰地說:“這麥片彆喝了,餓死你算了”。他再也不會跟她拌嘴了,他的溫柔也儘數給了彆人。“我一直都信任他,以為他有苦衷,可是他現在連婚都結了,我沒法子再……”說到這兒,夏寐又哽咽了。“看著前女友失戀,我還真有點不好受。”夏寐索性哭得更凶了,“都怪你!嗚嗚嗚嗚……”“怎麼又怪我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遲早都是要跟彆人跑的,早知道這樣,我就不該談一個甩一個,而是談一個閹一個!”楚星河下意識地退後一步,“你閹他們就行了,我還收留你住了一晚,就放過我吧。”夏寐抹了把眼淚,眼含恨意,“本來,我是想報複他們的,不拆散他們誓不罷休!”“那我一定會攔著你,反正他們也已經結婚了。你若真想報複他們,就和我結婚吧。”夏寐眼睛一瞪,“我再也不想見到他們,這一次,我認輸。”楚星河劍眉一挑,“不像你的風格。”“我已經同意了穆畢羅的入學麵試,明天我就著手準備簽證。上一回,因為你,我一直活在自我折磨中,用你的錯來懲罰彆人,做了很多愚蠢的事。“其實到頭來,我一無所得,沒覺得解氣,也不見得快樂。這樣細數來,好像我的喜怒都是和江亦謙相關的。你出現後,我反倒慢慢釋然了。既然你還活著,那便這樣吧,恨一個人太累了。”聽到她要去辦簽證,楚星河愣了下,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想通了。他自然是有幾分欣喜,雖然美國路途遙遠,但總算他們有了共通之處,一年中至少有三個月,他們是可以天天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