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19章 鬼棺(1 / 1)

食妖記 無韻先生 2965 字 4天前

第二天,古雨就接到了調防的調令,他們有一天的時間收拾東西,將於夜晚子時開拔趕往京城。“班頭,這有些奇怪啊,為何要我們大半夜的走夜路?”一個墨羽衛站在古雨身後,摸著下巴嘀咕道。古雨搖了搖頭,把調令疊好放進懷裡,扭頭對身後的同伴說:“彆想了,白天還要巡邏。等太陽落山了,換防之後我們便打點行裝,準備回去。”手下點了點頭,拎起腰刀:“那我去跟兄弟們說一聲!”看著他飛快地跑走,古雨不禁笑出聲來:“一個個想家都想瘋了。”是啊,雖然這麼說,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家裡有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還有自己那最親的弟弟。要是知道他回來了,肯定抱著一壇陳年佳釀,拍開泥封,一人一杯去猜這酒存了幾年。古雨還沉浸在即將回家的喜悅之中,手底下的那個叫趙有錢的墨羽衛湊上前來:“班頭……”他搓著手,似乎有什麼事要說。“怎麼了?”“班頭你還記不記得胡七刀他們?”他壓低了聲音,小心翼翼,生怕再被哪個驍騎尉撞上。古雨想起來了,趙有錢的老婆跟胡七刀家裡的沾親帶故。聽他的意思,胡七刀的乙班被調防回京城,但家裡人卻並沒有他的消息。“你是什麼意思?”古雨不明白他想說什麼。“小的沒什麼意思,隻是胡七刀他們明明調防回了京城,卻杳無音訊?”趙有錢咽了一口唾沫,“半個月了,就算是在外麵花天酒地,多少也得給家裡去個信吧……”不待古雨搭腔,趙有錢愣了一下,低著頭退開一步。從古雨的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古班頭……”是王振裹著那件毛領披風向他們走來,看到古雨身後低著頭的趙有錢,王振眉頭皺了皺眉:“雲大總管有吩咐,兄弟們辛苦了,今天晚飯後來內防營盤領賞錢。再說也快過年了,拿點錢回去也好過年關。”說著還笑嘻嘻地在古雨肩膀上拍了拍。“哎呀!那……那可真是謝謝雲大總管,謝謝王大人了!”一聽到有錢拿,古雨簡直要樂開了花,連忙對王振道謝。王振卻沒說什麼,拍了拍古雨的肩膀,眼睛無意間瞟到他掛在腰間的一個護身符。那是一個用黃紙疊成的正五邊形,上麵用朱砂亂七八糟地花了一些符,一根不知道什麼材質的紅繩從中穿過。那黃紙裡似乎還包了一個銅錢,看上去沉甸甸的。王振朝他努了努嘴:“護身符?”“啊……是啊,是賤內求的,保平安。”古雨笑著說,“囑咐我千萬不能離身。”王振點了點頭,也沒再說什麼,看了趙有錢一眼,便裹著披風向內防營盤走去。“班頭……”趙有錢還想說什麼,卻被古雨打斷了。“有錢啊,我看你是杞人憂天了,彆多想了,吃了晚飯我們一起去領賞。要我看啊,準是胡七刀領了賞錢,不知道去哪逍遙快活去了!哈哈哈!”古雨一臉猥笑地拍著他的肩膀,“下午好好巡邏吧!”說罷便哼著小曲兒往營房走去,現在離下午巡邏還有一段時間,古雨尋麼著睡上一覺。一想到自己拿著賞錢回家,這個年就能過得有滋有味,不禁笑出聲來。可是趙有錢卻沒他這麼樂觀,家裡的那封信讓他十分在意,不僅在意胡七刀,更在意即將調防的自己。晚上吃過晚飯,古雨領著班裡的幾個人往內防營盤走去。他們一直以來奉命駐紮在外防營盤,未經許可不得踏入內防一步。說明了來意,駐守在門口的崗哨木然地打開門,放他們進去。古雨早就說了帶著兄弟們領賞,因此一群人都興奮地摩拳擦掌,畢竟雲無觴在宮裡是出了名的大手筆,有了這筆錢肯定能過個肥年。隻有趙有錢一個人臉上沒有什麼喜色。內防營盤麵積不大,隻有七八個營帳,點著三個篝火。周圍或坐或站的都是罩著毛領披風的驍騎尉,古雨等人第一次來這地方,不由得暗暗咂嘴:“怪不得不讓我們入內,原來這裡都是當官的地盤。”正猶豫著要說什麼,王振從一個營帳後麵轉了出來:“古班頭,人都到齊了?”他的目光挨個掃過古雨的幾個墨羽衛,似是在點對他們的人數。“嗯,我們丙班八個人都在這了。”王振看了趙有錢一眼,又看了看古雨腰間的那個護身符,對他們招了招手:“跟我來吧,雲大總管已經再等了。”一行人跟著王振往營盤深處走去,除了趙有錢,每個人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趙有錢一邊打量著周圍的情況,一邊放慢了腳步,漸漸拖到了隊伍的最後麵。他覺得整個內防營盤都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所有的驍騎尉都用一件毛領披風把全身罩住,而這卻並不是驍騎尉的製式裝束。那些或站或坐的人,表麵上看起來都在忙著自己的事,實際上卻偷偷地再拿眼角的餘光瞟他們,趙有錢隻覺得自己脊背發涼,像是一頭被捆好放在案板上待殺的豬仔一般。“到了。”王振領著他們來到一個山洞前,那洞口的四周布滿了深深的刻痕,洞裡隱約有火光閃動。“雲大總管在裡麵等你們。”王振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看著這山洞,想起了之前雁來山有妖怪作亂的傳聞,眾人多少有點害怕。王振看他們停步不前的樣子,不禁笑了:“我還能騙你們不成?這洞裡之前的妖怪已經被鏟除了,你看裡麵都有我們點的火……快去吧,拿了賞錢你們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古雨吸了兩口氣:“是啊,兄弟們,拿了賞錢我們好過個肥年。”說著當先向前麵走去。眾人一看有人領頭,雖然心裡有點嘀咕,但也都跟了上去。隻剩趙有錢一個人拖在後麵。王振看著趙有錢,趙有錢看著王振,陡然間王振的表情猙獰起來,嘴角向後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滿嘴尖利的獠牙,雙目變得血紅,那張臉不再是人臉,更像是一隻妖獸。趙有錢怪叫一聲,癱坐在地上。古雨聽到喊聲,回過頭來,正碰上王振微笑的目光。“有錢你這是怎麼了……”古雨上來拉趙有錢,卻發現他渾身發軟,如爛泥一般,隻是不住地篩糠,連句囫圇的話也說不出來。招呼兩個手下架起趙有錢,古雨對王振行禮:“讓王大人見笑了。”王振擺擺手,示意他們趕緊進去。古雨和另外兩個人架了趙有錢走在後麵,前麵四個墨羽衛有說有笑,一行八人就這麼往洞裡走去。走了沒幾步就是一小節下坡,前麵一個轉角被洞裡的火光照的通亮,想必那就是雲大總管的地方。古雨正盤算著這筆賞錢應該怎麼花的時候,隻見前麵四個人突然少了一個!大家都愣住了,古雨急忙示意身邊的人停住腳步,對著前方大喊到:“怎麼回事!”未等前麵三人答話,又少了一個,剩下的兩人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嚇得癱坐在地,連爬都忘了。古雨還想說什麼,可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又憑空消失了一個。在失去了三個同伴之後,最後剩下的那個墨羽衛終於哭喊著向古雨爬來。他的身子才沒入陰影一半,也倏的一下消失了。“班……班頭……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一個墨羽衛牙齒直打顫。“看你娘個球啊!”古雨抽出腰刀攥在手裡,“還不趕緊……”這個“跑”字還沒說出口,又少了一個,突然失去了攙扶的趙有錢把另一個帶倒在地。被帶倒的那哥們也不傻,就勢連滾帶爬地往洞外跑去。古雨伸手去拉趙有錢,卻看到他的腰上多了一條肉色的腰帶,還沒等古雨反應過來,趙有錢已經被那條肉色的腰帶拖向山洞深處。趙有錢的雙手奮力在地上劃拉著,希望能抓住什麼凸起,可一切都是徒勞的,他甚至連呼喊都沒有便被拖進了洞裡。在那篝火照亮的山洞裡,他找到了胡七刀的去處,他應該跟眼前的這些同伴一樣,被一根粗大的觸手穿透了身體,鮮血和腦漿崩得到處都是。這是胡七刀的去處,也是他趙有錢的去處,更是無數外防營盤中墨羽衛和鎮道司衛的去處。在那高高的棺材之中,盛著一個身首分離的人,他的身上裹著無數的觸手,在那頭頸相交的斷口,無數細密的觸手互相交織,將身體和頭相連。古雨爬起來對著一條飛來的觸手用力砍去,可那觸手卻靈活異常,竟然繞過他將馬上跑出洞外的那人卷了回來。伴著長長的驚叫飛入那轉角後一片火光之中。已經沒有時間給古雨思考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再明顯不過的騙局。古雨轉身向洞外跑去,沒走幾步,隻聽“劈啪”一聲,洞內閃過一道火光,古雨背後像被人撞了一般飛出洞外。回頭看看那漆黑的洞口,再看看眼前空無一人的營盤,心知自己是大難不死。但如今哪也不能去了,既然王振能騙自己,自然也能騙彆人,現在跑出去說這山洞裡有吃人的妖怪,怕不是要被當做瘋子打死。爬起來四下看看,又擔心洞裡的觸手把自己擄了去。扭頭看到營盤的圍欄上一個缺口,急忙翻了出去,在山野間撒足狂奔。離這噩夢越遠越好!也不知跑了多久,一直跑到自己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動了為止。古雨摸到溪邊的一塊石頭坐下,捧起溪水喝了幾口,又抹了一把臉,起身的功夫,從腰間掉出一個銅錢來。低頭看去,是原本掛在腰間的那個護身符破了,那黃紙像是被火燒過,地上的銅錢也是一麵焦黑。古雨趕緊雙手合十跪拜那枚銅錢,也不知道該謝哪路神仙,反正能叫上名的全都謝一遍。“古班頭,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了?”突然間從背後響起的一個聲音,讓古雨渾身血都涼了!他緩緩轉過頭,看到了微笑的王振,還有他手裡的長刀。古雨翻身站起,將腰刀握在手裡,他不認為自己是王振的對手,但拚死一搏尚可有一線生機。“當時我看你那護身符就有點奇怪,沒想到竟然是用鳳凰血寫的。行啊,能耐不小啊,竟能請得動她們?”古雨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隻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大吼一聲,似是在給自己提氣,踏步出刀!這一招“劈山斬”是最基礎的刀招,然而最基礎的,往往是最有效的。刀光森寒,隱有破空之聲!古雨的腳尖突然點入沙地,抬腳揚起一陣沙塵。原來刀招隻是虛招,揚沙才是實招,而實招也是虛招,古雨扭身便跑。可他沒看到,揚起的砂石皆打在一片空氣中。長刀透體,王振在古雨身後輕輕擰著刀柄,周身上下散發出濃烈的妖氣:“皇上是吃飽了,可我追了你這麼久也著實餓了,不如你給我吃好了。”言畢,嘴角直咧到耳根,露出滿口尖利的獠牙,一根長長的舌頭卷住古雨的脖子。正要下口,隻覺腰上一痛,整個人橫著飛到了溪水裡。“誰他媽壞老子的好事!”王振狼狽地爬起來,看到一個小童站在岸邊。不過五六歲的樣子,長得渾圓敦實,頭上紮著兩個發髻,擺著一個白鶴亮翅的架勢。“大膽妖孽,竟然敢行凶傷人!”小童說著由白鶴亮翅換成了黑虎掏心,“誒嘿!師父……這這這……他竟然是人!”“胡說什麼!”在小童身後的灌木叢裡傳來一個聲音,“這麼濃烈的妖氣……這樹枝掛上我衣服了……虎子彆讓他跑了!”“好嘞!”虎子扭過頭,看著王振,“你可彆跑,我師父馬上就來。”王振咧嘴一笑,身上的妖氣更加濃烈:“區區一個小胖子,能……”一陣劇痛傳來,他低頭一看,虎子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身前,一個馬步衝拳,正中自己的襠部。王振發不出任何聲音,在他接受了“仙化”之後便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了,可他現在隻覺得眼冒金星,耳邊回蕩著陣陣鐘聲。“鐺……鐺……鐺……鐺……”虎子呼氣收拳,王振噗通一聲跪倒在溪水中。灌木叢一陣騷動,一個背著藥簍的黑胖子狼狽地爬了出來,褲子上被掛了一個大口子,一臉的愁苦。這不是彆人,正是懸命生和他的徒弟虎子。王振怪叫一聲,從溪水中拔起身來,全身被妖氣纏繞,露出血盆大口和鮮紅的長舌:“你們……你們竟敢戲耍我!我要把你們嚼得骨頭渣都不剩!”懸命生仿佛看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哎呀哎呀!虎子!真的是個人啊!”“誒嘿,我什麼時候走過眼?”“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能承受這麼強的妖氣,一定能活很久!”懸命生把藥簍放下,興奮地搓著手,“虎子,命留下,手腳打斷帶回去,正好拿他試試我們的新玩意兒!”“誒嘿!知道了師父!”虎子轉頭看著王振,雙手合十行禮,“誒嘿,對不住了!”“你這個小毛孩,竟然敢口出狂言!”王振扭動著身軀,妖氣變得更加強烈。可在他麵前的虎子卻毫不畏懼,神情肅穆,身後竟隱隱浮現玄武七宿星圖!“誒嘿,手腳打斷,你的命我會給你留下的。”方海生一行三人上了岸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懸命草廬找懸命生要回那根劍脊。畢竟這可能是他們還能找到的,用來煉化祭劍的最後一根劍脊了。“沒了。”聽了方海生的來意,黑胖子雙手一攤,往藤椅上一靠,一臉的人畜無害。方海生瞪大了雙眼,截要不是被謨攔著已經把他砍成零碎的黑胖子了。“沒了是什麼意思?”謨耐住性子沉聲問道。懸命生的名頭他是有聽過的,這人行事超乎常理,但卻有自己的緣由,絕不會一句“沒了”就把他們打發了的道理。“嗯……怎麼說呢?劍宗可以煉化劍脊,劍脊煉化成祭劍,隻是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但是你們沒看到劍脊真正的功用。”懸命生搖著手指,一臉惋惜,仿佛劍宗煉化劍脊是一件多麼暴殄天物的事情一樣。“同樣是兵器,一根劍脊隻能煉化一把祭劍,太浪費了!太浪費了!”懸命生說著從木架上拿下來一把長得像弩卻沒有弦的東西來,對著方海生招了招手:“這東西叫‘雷炎’,是我最近才搗鼓出來的。來來來,我帶你們看點有趣的東西。”懸命生領著他們來到了後院,隻見王振被吊在一棵樹上,周身不斷地往外湧出妖氣。方海生皺了皺眉:“這是……”“哎呀,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要給你看的是這個!”懸命生拍了拍手上的“雷炎”,從身後的一個皮包中掏出一個通體透藍的圓柱體塞進去。端起來對準王振,扣下了扳機。一道湛藍的劍氣從雷炎頂端奔出,打在王振身上瞬間就是一個血洞,而且那個洞越來越大,不斷地蠶食著周圍的血肉和妖氣。“劍氣!”方海生三人都驚呼起來。懸命生得意地放下手裡的雷炎,笑著搖了搖手:“這不是劍氣,不過你們要這麼叫也可以。這是從劍脊中獲得的,至於是什麼,可以用你們的話,叫劍氣。”謨上前拿起那名為“雷炎”的奇怪裝備在手裡反複翻看:“我在宮裡見過這樣的東西,曾經禁軍裡有一個火器營,這很像他們的火槍,但是沒有這麼精巧。”“嘁……火槍……那種粗製濫造的東西能跟我的寶貝比嗎?”懸命生不屑地撇撇嘴,“方家劍主,我就問你,如果我說這東西我能給你十把、二十把、五十把,你還想要那根劍脊嗎?”方海生愣了一下,他本來回來討要那根劍脊就是為了煉化祭劍,但如懸命生所說:一根劍脊隻能煉化一把祭劍,如果能把這種發射劍氣的東西給謨來武裝劍衛,自然比劍脊要好上一百倍。“這個,”懸命生拿出來剛才塞進去的藍色圓柱體,“這個就是所用的彈藥,這是通過劍脊提煉而來。”“所以說,我給你的那根劍脊就用來做了這個?”“當然不是!劍脊的作用你們根本無法想象,劍脊的威力也是你們無法想象。方家號稱劍仙,所發揮的劍脊的威力甚至連一成都不到!”懸命生越說越激動,可就在方海生他們期望他更多說一些關於劍脊的事的時候,他眼神突然間黯淡了下來,“這些東西都是捎帶而來的,劍脊終究不是萬能的……”懸命生摸、抹了一把臉,自己轉換了話題:”這東西我給他起名字叫‘雷炎’,取‘迅如雷,烈若炎’之意。我做了有十把,你們要的話,就都拿去。”方海生點了點頭,對截和謨說:“師父,師叔,我們兵分兩路,你們去募集新的劍衛。如今有了雷炎,我們不再受那些限製,戚將軍的同袍故舊都可以。我要走一趟赤昆,去那裡拜會幾個老朋友。”懸命生撓撓頭:“那是……那是她們的地盤……而且,你在那裡竟然有老朋友?你們蓬萊劍仙不是妖族的天敵嗎?這年頭還會有妖跟蓬萊劍仙做朋友?”“都是些陳年舊事了。”方海生並不氣惱,“單靠我們現在的力量無法對抗妖族,必須借助她們的力量。”“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儘快趕回。”方海生手中攥著那塊白玉的無事牌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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