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妖相因發現刑天鬼棺而提前行動,京城突逢妖禍,數名重臣一夜滅門,朝堂之上皇帝竟公然說出“世間鐵律,妖食百人”,對妖禍聽之任之。將軍府被以謀逆之名遭到墨羽衛圍攻,戚家滿門被梟首示眾,回到蓬萊的方海生眾人接到傳書,卻為時已晚,覺難獨闖武陽門,隻為帶父親回家!幾個戍衛看到同伴被打翻在地,拿著兵刃七手八腳地衝了上來,卻被覺難一棍一個,悉數打倒在地。折了五六個人,一群戍衛才看明白自己跟眼前這個年輕和尚的差距,隻得將他團團圍住。這時,一個大腹便便的軍官撥開士兵,帶著幾分醉意吼道:“怎麼回事!都圍在這裡乾什麼?”“稟大人,這個和尚……說要帶走……”士兵指了指掛在城牆上的人頭,“還打傷了我們好幾個人……”那軍官眯著眼看了看覺難,嘴裡發出一聲猥笑,“噫,你這小和尚長得還挺俊俏的……這姓戚的犯的是謀逆的大罪!上麵說了,人頭需曝曬三十日!”軍官上下打量著覺難,“你這和尚,前來給謀逆收屍,即便不是謀逆,也是同黨!來呀,給我擒下!”軍官大手一揮,幾個士卒卻是圍著覺難不敢上前。“他媽的,你們這幫廢物!”軍官說著抽出腰刀,要知道抓住一個謀逆可是能連跳三級的事兒啊!一隻手扣住他的琵琶骨,一陣酸麻傳來,軍官隻覺半邊身子不聽使喚,咧著嘴半跪在地上,“他媽的,哪個王八蛋……”待轉頭看清黑衣人的衣裝,軍官準備好的一串臟話卻罵不出來了——是墨羽衛。“守好你的城門就行了,彆著急送死。”寧海鬆開他,跨前一步,對覺難躬身行禮,“墨羽衛驍騎寧海,拜見少將軍。”“小僧不是什麼少將軍,隻是雲覺宗一個武傳弟子……”“想不到雲覺宗竟然跟逆賊有勾結。來人,先把這個謀逆同黨拿下!”未等覺難說完,寧海大喝一聲,身後的墨羽衛長刀齊出,向覺難殺來。竟然連雲覺宗都要拖下水!覺難眼神一凜,齊眉棍挾風而出,瞬間三個墨羽衛被點中眉心,軟倒在地。“都退下!”寧海長刀隨聲而至,化出一片刀影罩向覺難全身。齊眉棍周身一裹,隱成金鐘之形,刀影所及,火花四濺!寧海攻勢淩厲,卻無奈覺難守得密不透風。寧海心知覺難武功在他之上,隻是不知自己套路,故而隻守不攻,等到覺難認清兩人實力,憑自己是困不住他的。虛晃一招,寧海後撤幾步,從懷裡摸出一個藥丸塞到嘴裡。黑色的妖氣從寧海身體裡散出,覺難吃了一驚,這人竟然能承受如此強烈的妖氣!?寧海卻不給他時間思量,縱身躍起,是一招雷霆萬鈞的劈山斬。覺難急忙舉棍相迎,隻覺虎口一陣劇痛,這力量跟剛才判若兩人!寧海身在半空,刀鋒一側,貼著棍身橫掃,覺難急忙鬆開左手。長刀劃過,竟將包銅刮下一層!一擊不中,寧海擰身一腳踢飛覺難的齊眉棍,長刀再度斬下!電光火石,寧海仍在半空之中。可他再快,還是慢了一步,因為他麵對的是雲覺宗最年輕的武傳降龍弟子!“法華真言·龍爪。”一串靈力所化的金色梵文從覺難腋下竄出,沿著手臂盤旋而上,纏繞成一隻巨大的五指龍爪,將寧海淩空按到地上!黑色的妖氣從龍爪指縫漏出,寧海被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施主不是我的對手。放施主一條生路,但是委屈施主下半輩子躺在床上了。”覺難單掌行禮,手上用力,那金色龍爪收緊,似是要將寧海的骨頭捏碎。“嘿嘿,小師父不用客氣,誰死誰活還不一定呢!”妖氣從寧海的身體散出,鑽入幾個被覺難打倒的墨羽衛身體裡,那幾人一下膨脹數倍,覺難抽身回跳,幾個墨羽衛如同炸藥一般爆炸開來!巨大的衝擊力瞬間將武陽門毀於一旦!覺難在千鈞一發之際用龍爪護體,雖被氣浪吹飛,免去了碎石埋頂之災,可仍被巨大的氣浪和爆炸的聲響震得頭暈眼花,胸中氣血翻湧。寧海從一片廢墟煙塵之中爬出,左臂已經不見了,身上也一片血肉模糊。“小師父!”寧海手裡舉起一個人頭,“你是不是要這個!”覺難瞳孔驟然收緊,那個人頭正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天辰武極將軍戚陣北!“可惜不能給你……”妖氣竄入人頭,陡然之間膨脹成皮球大小,然後連著寧海一起炸作一團血霧。覺難跪在地上,雙目失神,喉嚨裡像塞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一群墨羽衛手持長刀緩緩圍了上來,覺難跪在地上,仿佛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直到一個墨羽衛揮刀砍向覺難的頭。那個墨羽衛看到了一個攝人心魄的眼神,隨即雙臂被齊肘扯下,身體伴著一聲慘嚎飛了出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送諸位施主上路後,小僧便回雲覺宗請罪……”眼見同伴被傷,五名墨羽衛長刀儘出!三人在前,從三個方向斬向覺難,另外兩人稍慢半步,伺機搶攻。這是演練過千百次的陣型,縱然對方躲得過前麵三人的夾攻,後麵兩人的突襲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的。可他們麵對的是雲覺宗最年輕的武傳弟子,一個動了殺心的雲覺宗武傳弟子!忽的一道金色雷光淩空炸開,斷肢殘屍四散飛落!落落血雨中赫然站著一個金甲夜叉!“雲覺秘法·化形!八部天龍·夜叉!”夜叉環顧眾人,眼神冷峻,宛如地獄惡鬼!墨羽衛皆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殺手,可當覺難出手的時候,他們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殺心已起,活口不留!雲無觴騎在馬上,遠遠地看著幾個手下被覺難逐一擊殺,嘴角浮現一絲詭笑。“雲覺宗勾結謀逆戚陣北,證據確鑿。此番罔顧朝廷禁令,前來給謀逆收屍,竟然不惜炸毀武陽門,殺害朝廷命官及眾多墨羽衛,實在可惡!鎮道司少司徒劉大人、李大人、黃大人以身殉國,其恪儘職守之心令人歎服……”雲無觴轉過頭來看著被繩子拖在馬後、已經奄奄一息的三人,笑道:“這雲覺宗的和尚真是太殘忍了,三位大人死得冤枉啊!哈哈哈!”“我們與你……無冤無仇……與戚將軍……亦無瓜葛……為何……為何!”“鎮道司維護京城治安有功,這是皇上的嘉獎!特許三位大人在這裡唱一出‘公子獻頭’的好戲,可不要不識抬舉喲!”雲無觴說著跳下馬,對著三人深深一躬,“有請,諸位獻頭!”墨羽衛手起刀落,三個人頭滾到雲無觴腳邊。極心殿裡,妖相坐在那張巨大的龍床上,皇帝、雲無觴、南離火與那絡腮胡子等數人分立兩側,神情肅穆。“四百年前,我族傾儘全族之力,將蓬萊方家幾近滅門。”妖相聲音沉穩,完全不似看上去那般風燭殘年,“蓬萊方家自此之後一蹶不振,再沒有成為我族最大的威脅,而我族亦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折損了眾多修為高深的同伴不說,皇的靈識也被封入渡妖塔,不得不蟄伏了四百年。”老者的目光掃過兩側的眾人,語氣中帶著一股不由質疑的威嚴,“這四百年來,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既然蓬萊已滅,位於天道最後一環的我們為何不能成為這個世間的主人?““反而要這愚蠢、貪婪、虛偽的人主宰著世間萬物?他們住著如此奢華的房屋,我們睡在山野草窟,他們吃著美味珍饈,我們卻要餐風飲露!從前有蓬萊方家庇佑他們,可現在呢?”妖相環視立於兩側的眾人,除了南離火和絡腮胡子,每個人的眼裡皆是一種莫名的狂熱和興奮。“他們不過是我們的盤中之物!”妖相沉穩的話音剛落,雲無觴等人頓時發出無比狂野的嚎叫,在這空蕩蕩的極心殿裡回響不絕。妖相伸手壓下了這令人心慌的嚎叫聲,“可你們彆忘了,除了蓬萊方家,還有一個雲覺宗,還有一座渡妖塔,皇的靈識一日不放出來,妖族就一日不能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無觴,讓你辦的事怎麼樣了?”“妖相吩咐,無觴自當竭儘全力。”說著將三顆人頭扔在地上,看著身邊的皇帝說,“就等陛下一聲詔令了。”皇帝用腳踩住一顆人頭,笑了笑,“雲覺宗勾結謀逆,犯上作亂,殺害朝廷命官……”將腳下的人頭輕輕搓了搓,一腳踢開,“此等謀逆,殺無赦!雲無觴,傳朕密旨,調集精銳,剿滅雲覺宗!”“領旨!”雲無觴拖著長腔答道,引得眾人一片笑聲,隻有絡腮胡子嘴角動了動,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漫天的雨幕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模糊之中。泥濘的路上,有一個孤單的人影,踽踽而行。冰涼的雨水從頭頂灌到鞋底,任這暴雨滂沱。覺難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隻能任由雙腿帶著自己的身體前進。他是要回雲覺宗的,但這卻不是往雲覺宗的路。他想要乞求佛祖的寬恕,可佛祖能寬恕他背負的三十一條人命嗎?恃武殺生,是雲覺宗武傳弟子一等一的大罪。佛祖不會寬恕,主持不會寬恕,自己更不會寬恕。他犯下的殺業,要用一輩子來償還。他知道雲覺宗的律條,也知道自己將麵臨什麼,可殺業已成,不論做什麼也無法彌補。雨再大,也衝不掉僧衣上褐色的血汙。覺難站住,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就站在雨幕中茫然四顧,看不到前路,找不到歸途。那掛在他眉梢眼角的俊美開始彎折,覺難跪在地上失聲痛哭,他哭師父、哭父親、哭自己,也哭佛祖。覺難的身體裡如同燒著一團火,將五臟炙烤,帶著哭腔的嘶吼中夾著無儘的悲痛,“師父修了十世佛緣,可到頭來竟會身死異鄉,凶手無蹤!父親一生戎馬,儘忠恪職,卻被奸人陷害,背上謀逆汙名,滿門抄斬!我禮佛習武,心懷慈悲,可連自己的師父、家人都保護不了!我禮佛何用?習武何用?心懷慈悲又有何用!”“佛祖啊,你受世人香火,可世人受難之時你又在哪?”覺難的聲音被掩埋在雨幕之中,“世人供奉於你,心念於你,寄情於你……”“這天地之間,佛祖在哪?”沉雷滾卷著暴雨,將覺難的嘶吼和眼淚掩蓋。這時一個寬大的手掌搭在了他肩上,覺難抬起頭,看到了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人。雨水將他澆得濕透,濃密的胡子讓他五官並不明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世間本就沒有佛祖,不過是人們臆想出來的事物。天道之下,沒有慈悲。求佛祖,不如求正心。”絡腮胡子盯著覺難,“雲覺宗將有大劫,我不能讓你回去螳臂當車。留下你,是我給雲覺宗的一個交代。”覺難尚未回過神來,絡腮胡子一掌拍在他的頭頂,“武傳弟子不修習佛讖,今日我傳你佛讖,算是幫師父把東西還給雲覺宗。”一道佛光從覺難頭頂升起,破開雨幕直衝天際!一道道金色字文從覺難七竅散出,如蠶絲一般將他周身包裹後,緩緩消失。強勁的氣浪從覺難身體迸發,將方圓三十步的雨水振開!當雨滴再度落下時,隻有昏迷不醒的覺難倒在泥水之中。陽光灑在覺難身上,一身的泥濘已經乾了大半,臉上一層泥灰。有一隻麻雀停在他的光頭上,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被這鳥兒驚醒,覺難緩緩睜開了眼睛。陽光有些刺眼,覺難爬起來咳掉嘴裡的泥水,跪在地上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一切。寧海將父親的頭顱引爆,覺難極度悲怒之下動了殺心,將在場的三十一名墨羽衛儘數誅殺,在那場漫天大雨中失去了方向,他記得有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人,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雲覺宗將有大劫……今日我傳你佛讖……把東西還給雲覺宗……”覺難看著自己的雙手,感受到體內有一種不同往日的力量,這或許就是佛讖?師父慧明是雲覺宗的高僧,佛讖的修為也是極高,但覺難是個武傳弟子,並沒有資格修習佛讖,所以他並不知道如何使用佛讖。“既然如此,我還是趕緊啟程趕回雲覺宗吧。”想到那個絡腮胡子說雲覺宗將有大劫,覺難的心就莫名狂跳。雲覺宗是天下佛法的本源,不論是靈傳還是武傳都有修為極高的同門,要說這天下有什麼能動搖雲覺宗的,覺難還真是想不出來。可那絡腮胡子說的話像一道陰影,遮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覺難一邊反複告誡自己不要杞人憂天,一邊日夜兼程趕回雲覺宗。可看到方丈山上一片焦黑之時,覺難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沿著山路一路上行,入眼皆是焦土,曾經鬆柏蒼蒼的方丈山,如今卻像一個長滿了癩痢的禿子,四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焦臭。踏進山門,覺難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曾經青燈伴古佛、晨鐘銜暮鼓的雲覺宗,化作一片狼藉,所見同門不過寥寥數十人,皆以布巾掩麵,在搬運一具具屍體。兩個十五六的小和尚奮力將一具屍體抬到一邊,直起腰來看到了覺難。一個小和尚拉下麵巾,怔怔地看著覺難,臟兮兮的臉上流過兩道淚痕。“師兄!覺難師兄!”小和尚是覺難的師弟,法號覺印,看到一身落魄滿臉茫然的覺難,衝過來一把抱住他,“師兄!你……你回來了!”眾僧聽到了喊聲,都放下手裡的活,當他們看清黑衣人的時候,每個人的眼裡都有一種複雜的神情,是懼怕、是惱怒、是傷心,卻沒有慈悲。“這……雲覺宗這是怎麼了……”覺難的聲音都在打顫,如果這就是那人所說的劫難,那代價也太大了!覺印抹了一把眼淚,斷斷續續地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雲覺宗於五日前受到官兵夜襲,更有妖族助陣,門中武傳弟子拚死抵抗,但仍因準備不足,在山門破後,眾僧儘遭屠戮,隻有這麼數十人逃入山林,留得性命。誰知那幫官兵和妖族殺人吃人不算,竟然縱火焚燒寺院,大雄寶殿、藏經樓、戒律堂、達摩堂皆被付之一炬,羅漢堂象征武傳等級的十八羅漢像儘數被搗毀,整個方丈山頃刻間化為一片火海,若不是一場大雨,恐怕這逃到山裡的數十人的性命都不保了。“雲覺宗向來與朝廷交好……如何……如何會遭到官兵突襲?”覺印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去,“有人說……是師兄勾結謀逆……誅殺朝廷命官……炸毀武陽門……”覺難一言不發,深吸了幾口氣,輕輕地拍了拍覺印的肩膀。這時一個叫覺清的師兄走過來對著覺難雙手合十,“師弟,首座有請。”“師兄,他們一定都是編造吧……”覺印拉著覺難的衣袖,“你怎麼會乾……”“並不全是。”覺難拍拍覺印的頭,“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拿過覺印的麵巾擦了擦臉上的泥土,拍打了身上的灰塵,跟著覺清往普世堂方向走去。如果說之前看到的景象讓覺難心痛不已,那當他看到普世堂的時候,隻能用驚懼來形容了。五六人高的佛像如被人斜劈一刀,上半身橫臥在地上,眼睛半睜半閉,不知是悲是歎。藏經樓的首座慧誠站在佛像前,不停地念誦著佛經——他是雲覺宗六名首座中唯一活下來的。“師叔……”覺難上前躬身行禮。慧誠轉過身,用一雙灰蒙蒙的眼睛看向覺難。他在十年前得了眼疾,現在雙目已近全盲。慧誠歎了口氣,“覺難……你在京城到底做了什麼?竟給雲覺宗惹下如此大的災禍!?”“我父親,天辰武極將軍戚陣北,被誣陷謀逆,滿門抄斬,我前去收屍,卻遭墨羽衛阻攔,驚怒之下起了殺心,誅殺三十一人。”“恃武殺生!?”“是。”“那武陽門呢?還說你殺害了三名鎮道司的少司徒!這可是謀亂大罪啊!”“憑空捏造……”“在佛祖麵前不可妄語!雲覺宗向來超然世外,這次朝廷發難,不會毫無緣由!你在京城到底做了什麼!”覺難抬起頭來,看著慧誠灰白的雙眼。那張被歲月蝕刻的臉,讓覺難想起了庭院裡那棵被燒得隻剩一節樹乾的蒼鬆。雲覺宗在這個世間已被抹消,連同一起被抹消的,還有地上那半截佛像。“師叔,你眼盲,心也盲。”覺難看著地上的半截佛像,“朝廷發難?方丈山一片焦土,雲覺弟子所剩不過數十人!這世上已不再有雲覺宗。”轉身看著方丈山的焦土和一片殘垣斷壁,覺難握緊了拳頭。佛祖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麼救這世人?覺難心中那尊金光耀眼的佛像,也像地上這尊這般,開始崩塌,從那雲端毀落。他想起了絡腮胡子說的話:“世間本就沒有佛祖,不過是人們臆想出來的事物。天道之下,沒有慈悲。求佛祖,不如求正心。”“師叔,我要離開雲覺宗,去世間求得正心。”“不行!你身為雲覺武傳弟子,竟然恃武殺生!要被罰終日看守渡妖塔,此生不得離開雲覺宗半步!”慧誠聽說覺難要離開雲覺宗,不禁厲聲喝道。“師叔,這世間再無雲覺宗,也再無佛祖……”覺難不顧慧誠的憤怒,轉身縱躍而去。他是雲覺宗最後一個武傳弟子,這裡沒有人能攔得住他。慧誠站在原地,渾白的眼睛裡湧出了淚水,覺難說得沒錯,佛祖同雲覺宗一起,被一場大火從世間抹殺。方海生眾人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們日夜兼程竟然還是慢了一步,雲覺宗已成一片殘磚碎瓦。幾個僧人在將屍體搭在一起,用火燒掉。曾經佛音嫋嫋,處處彌漫著檀香味的雲覺宗,被一股焦臭籠罩著。得知覺難還活著,凜嶽婷不禁長出了一口氣,可聽聞雲覺宗這次大難由他而起,現在人又不知去向,凜嶽婷心裡還是七上八下的。方海生對覺難倒是並不擔心,畢竟他是雲覺宗的武傳降龍弟子。可看到雲覺宗如今已成一片焦土,武傳弟子除了覺難悉數戰死,方海生心裡升起一絲不安——雲覺宗就是第二個蓬萊方家。是夜,方海生一個人坐在渡妖塔前麵的石頭上,手裡把玩著一把草莖。渡妖塔高十八層,建成多少年已經不可考,塔身由雲覺宗曆代高僧加持,八條手臂粗的鎖鏈從八根鐵樁連至塔頂的八個角,鐵鏈上刻的是載龍閣的秘法咒文。渡妖塔裡困的是曆代雲覺靈傳弟子從世間帶來的妖物的靈識,從一層開始修煉,修到十八層時就可洗清罪業,求得造化。這些都是方海生聽來的,至於是不是真的這樣,隻求慧明那個死人沒有騙自己。渡妖塔是這次雲覺劫難中唯一完好的建築。方海生扯出手中的草莖,一邊念叨著一邊擺在石頭上,“二十年前,十二劍衛謀逆,被誅殺……幾個月前,天辰武極將軍謀逆,被滅門……之後,雲覺宗勾結謀逆,門中弟子儘遭屠戮……”方海生眯起眼睛,看著尖尖的渡妖塔,歎了口氣,“這世間,怕是沒有能阻擋妖族的力量了……”“還有。”一個聲音從身前的一塊巨石後麵響起,謨轉身而出,身後背著一柄長劍,左邊的袖管空蕩蕩地懸著。“我們手裡,還有最後一支劍衛。”方海生站起來接話:“但是他們沒有祭劍。”“所以我們要方家剩下的劍脊。”“如果我不給呢?”似是早就料到方海生會這麼說,謨苦笑了一下,“那這人世就將萬劫不複!”